之后的日子里，两人结伴出行。草菇没采多少，草药采了很多。

然而，两人都不以为意，说说笑笑回了营地。

许怀沙朝木楼瞥了一眼，二楼，鸟笼依然挂着，连二小姐仍在。

不断有衣衫破烂的人从山里下来，在广场上紧张地清点收获。一双双沾满泥土和血的手里，饱满的草菇没有一点损伤，笑得合不拢嘴的人们把收获交上柜台，接过小小的木签。

今天人挺多，但秩序出奇得好。

一楼，登记的人不再是老头，而是一个管事打扮的人。

管事就站在柜台里忙活，特别认真。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是管事干活？”穆玲说。

“你好好看看柜台里面还有谁。”许怀沙提醒。

“嗬，二小姐来了呀，那是得好好干了，”穆玲嘀咕，而后不用许怀沙问，主动和她讲起自己知道的事，“二小姐管下人管得特别严，有什么不对就罚得很厉害。你要是碰上二小姐，也小心。她要是生气了，真的会把人打死的。”

“我知道了。”

她们刚走进广场，之前搞登记的老头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下出现在她们身边。

“刚来的，站到这边。”老头讲。

“这是怎么了？”许怀沙问。

“没看到么，二小姐在哪儿呢，”老头小声嘀咕，“你俩站在这儿，不要说话，二小姐不喜欢吵闹。”

果然，木楼前安安静静的，只有柜台口管事响亮的报数声。

“三颗草菇，就这么少？”

“七颗草菇，真不错。你叫什么？马家的孩子，哦，马大，我有印象！不错的年轻人。”

管事说得起劲，时不时偷偷看连二小姐的神情。他才不在意多几根少几根草菇，费那些口舌，不过是要二小姐看到。

二小姐只是看着，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坐了大半天。这让管事心里七上八下，很不得劲。

说得口干舌燥了，他也不敢喝水，只叫到：“下一个！”

轮到了许怀沙和穆玲。

许怀沙从背篓里摸出两颗细小的草菇，放在柜台上。

“两颗，你怎么弄的？”管事嗤笑，“一边儿去吧。”

许怀沙却没有照做，停在原地。

“我和玲姐还找到了一颗奇怪的蘑菇，像草菇，又不太对劲，管事看看，这个算数吗？”

说着，许怀沙又一次把手伸进背篓。这一次，她拿出来的，是一颗大菇。

大菇有一个翠绿的、不规则的菌盖，隐约可以看出，像是一颗狗头。

管事眯眼看看了看，突然不敢置信地大叫一声。

“这，这是狗头草菇！”

他抬头看了一眼许怀沙和穆玲，神情复杂。

这样天大的好运，怎么叫这两个人得了！

狗头草菇十年不见一个，他也是二十多年前见过一次。

上一个得到草菇的人，得了整整三十两赏银！

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撞在他手里。

管事心中闪过很多想法，最终留在脸上的是，是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呀？真是捡大运了。”

偏偏今天二小姐在这里，他就是想私吞，也是不可能的，便宜了眼前这人了。

管事的皮笑肉不笑。

“许沙。”

许怀沙回答后，低头对着名册，确认登记无误。

等她签好后，一抬头，发现管事已经装好狗头草菇，走到连二小姐跟前了。

“二小姐，这是狗头草菇，准没有错。恭喜二小姐！”管事喜气盈盈。

连二小姐摸了摸盒中草菇，点点头。

“不错，”她的视线移到许沙身上，“你，回去也等着领赏钱。家里给你的赏钱外，我会另外赏你十两。”

许怀沙装作千恩万谢的样子，慌忙应是。

等许怀沙作态完了，连二小姐又开口。

“你是在哪里发现这个狗头草菇的？”连二小姐的眼里，多了几分认真。

这应该才是连二小姐关心的问题。狗头草菇比寻常草菇要昂贵得多，可遇不可求，要是能有办法得到更多，就能暴赚一笔了。

许怀沙便将自己滑下山坡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在讲述狗头草菇周边环境时，多说几句，概括特点。

在许怀沙说的时候，连二小姐全神贯注望着她，似是随着她一起经历了一切。在听到周围环境时，尤其入迷，叫管事取来笔墨，一一记下。

等故事讲完，连二小姐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连二小姐拿来名册，望向新鲜的墨迹，“许沙是吧。”

“是。”

连二小姐看了管事一眼。

“许家是农庄里的奴籍，在农庄做工。许家三妹在夫人那里伺候，叫雪柳，您应该见过。”管事立刻说。

连二小姐在听，许怀沙也在听。

她大概知道许家的一些亲戚，雪柳算是她的一个姐姐，她听过，但没见过。

“雪柳的妹妹啊，难怪，你跟雪柳一样，挺聪明的，”连二小姐感叹，“这样吧，农庄里的活，你就别干了，我缺个差使，你来我这里。”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吃了一惊。管事鄙夷地看了许怀沙一眼，穆玲则惊呆了，呆滞地望向许怀沙，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连二小姐一句话把许怀沙从农庄弄走，和她去连府了！

在连府做差事，那可比在农庄里好太多啊。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到连府里去，没想到，反而是许怀沙一个小姑娘有这个机会。

“二小姐，我还不能随你去连府。”

许怀沙的声音响起。

她这一句话，让包括连二小姐内的所有人神色大变。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还拒绝上了？没人能理解。

连二小姐脸上也罩上了一层寒霜。被一个农奴拒绝，实在太没面子了。

穆玲拉了拉许怀沙的袖子，着急地小声说：“你在想什么，还在农庄里待什么？你疯了吗？”

还有一句话，穆玲没有说：惹恼连二小姐，是会被她打击报复的。

无论出于何种考量，许怀沙都应该应下。

“能被二小姐看中，是我的福气，我愿意到二小姐身边，只不过不是现在，”许怀沙强迫自己说出怪膈应的场面话，而后开始解释，“武仆比试就快到了，我准备了很久，有一些把握。若我获胜，还请二小姐收我；若我失败，那我也就没有颜面到二小姐身边了。”

这席话说完，连二小姐面色稍霁。

“竟然是这样，原来，你有这志向。也好，我等你的好消息，等你是武仆了，就来找我。”

“是。”

许怀沙垂眸应是。

余光里，连二小姐唇角含笑，管事则深深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