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江篱这个路痴的福,单风月又一次尝试了下过法阵的感觉,等到了白花谷,已是满脸黑线,坐在原地扶额深呼吸。
江篱看她这样,虽是心虚,但还是问了心中疑惑:“为何你会知道我们走错了路。”
“博学。”单风月没什么起伏地吐出两个字。
心知没哪个凡人会博学到这种程度,可单风月身上没有灵气,妖气,往坏处想的魔气,也是没有的。
所以江篱也就作罢,只当她是窥了仙道的普通人。
单风月并没在意江篱心中翻腾,拍了拍胸脯站起来,朝他招了招手:“有什么想法?”
“看里面还能否找到些当年他们的贴身旧物,可供问灵,如若不行,这里离妖界最近,就再去那里找找线索。”
江篱走来牵上她的手腕,带她进谷,回答道。
白花谷顾名思义,因谷中白花繁盛得名,谷内也是景色宜人。可同时,它也被四界称为“白花骨”。
谷内白花名叫苦针,其清香蔓延整个山谷,无法散播出去,堆积谷中反而成了毒气,这气还能穿透护体灵气,极为难搞,必须在半个时辰前离开。
不然,轻则精神失常,重则死亡。
单风月听着江篱的叮嘱,看他在自己周身放上灵光,接着对她道:“不用怕,估计里面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咱们很快就出来。”
她看又看不清,随意点了头跟进去,在江篱身后乖乖当着吉祥物,跟着他走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百年过去,这地方不知经历多少亡命之徒的搜刮,有东西才是怪。
单风月百无聊赖地走着,时不时踢上两脚底下的石块,或伸手拂过一两株白花枝。
就在她又一次弹落枝头上的花瓣时,眼前模糊的白色树影轮廓忽然闪出浅浅的光,上面还隐隐浮现出条条发光的脉络。
在这么讨人嫌的地方,竟然有一棵开了灵智的白花树。
她脚步一顿,察觉江篱走远几步,便凭感觉走近那棵树,轻眯双眼,瞳上覆盖流光,她的意识朝着树上发光的魂体冲去。
瞬间,白花树开始剧烈晃动,似是痛苦,同时单风月抬手送去一道银蓝色的气,慢慢的,大树重回平静。
而她,也顺利钻入了此树的“记忆”。
这是漫长又枯燥的一生。
单风月搜刮许久,终于找到了在树生中算得上是激烈的一段记忆。
是一位紫袍魁梧的男子在谷中与几人厮杀,激烈地打斗后,浴血躺在这颗白花树前,奄奄一息。
这人满脸血混着土,她对着那露出的小半张脸琢磨半天,只得出个眼熟的结论。
记忆继续向后,过了段时间,一位白纱遮面身着仙衣的女子从天而降,打出一道灵气罩在男子身上。
看到这里,单风月有点不耐烦,还以为是找错了记忆,正想跳过。
却忽然看那女子对着一个方向扭头,接着急匆匆跑出了画,传出道祈求的声音。
“单尊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单风月眉尾一跳,就听那位单尊发出与自己相同的声音:“不。”
接着视野角落露出衣摆,自己刚要出场,整个画面忽然一闪。
她懵了一下,再之后清晰的场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刚才那片模糊的白色树影。
她拧眉扫了眼江篱按在自己左肩上的手,缓缓抬头,听他道:“花香会惑人心智,你还好吗?”
单风月将那只手抓住带下来,江篱要抽走,她还反手攥得更紧牵着它垂在身侧,轻叹道:“公子误事了。”
“什么?”
江篱这会正全身心和妄图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作对,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自己眉心一阵刺痛,下意识闭上眼。
“之前给你说过的神通,现在就让你亲自感受一下。睁眼。”单风月语气带笑。
顶着眉心微微的痛,江篱依言睁眼。
眼前场景变了样,自己已然成了扎根在地的一颗树,而画面角落里,走出来个月白色身影。
何其熟悉。
他几乎瞬间便想起了那个阵中的少女,就连虚化不清都那么像。
是魇杀。
此时,原本跟在魇杀身后的女子追了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地:“单尊大人,我愿当牛做马,只求您放他一条生路!”
江篱的目光放在魇杀脚边那个紫衣男人身上。
“你是他老相好?”魇杀懒洋洋地说。
她似乎有些累了,步伐略显沉重,走到树边坐下,只留给单风月两位看客一个背影。
被问到的女子身形僵硬,摇了摇头,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俯身垂首。
“也行。”魇杀沉吟片刻,同意了。
听到这个回答,那女子惊讶抬眸,愣了愣后迅速感激地朝她行了个大礼。
魇杀依然八分不动地坐着,只朝那男子抬手,隔空轻轻一拉。
一断银蓝色的光丝从那人的心口飞进了她的手里。
单风月看这动作,关于那男子的身份突然有了些印象。
紫衣男子被抽走光丝后身体骤然松懈,偏头咳了两声。
刚好叫江篱看到他的脸,仔细辨认一番,脱口而出:“他是……东平公子?”
画面中的遮面女子见状,立刻上前搀扶,魇杀也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一道巨大的威压袭来,身边那俩人被压得动弹不得,魇杀起身的动作也是一滞。
她扭头看了眼,抬手将人挥了出去站直身子,刚抬步,就又是一顿。
应该是看到了什么,魇杀不屑笑道:“神仙……”
再之后,便是巨大的灵力对撞。
画面猛地一黑,单风月意识恍惚,身体脱力就要软倒,又被身后的人捞回来。
江篱也是被树中记忆的波动震回了现实,挤了挤眼睛再睁开,就是闭眼喘息的单风月。
“怎么回事?”怀中的人没有意识的被揽着,他赶紧去探她的心脉,发现并无大碍后松了口气。
估摸着是苦针毒,江篱不再耽搁,带着人闪身出了山谷。
*
单风月不知怎么回事,短暂的晕了过去,重新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坐起身往旁边摸了摸。
自己靠着棵树,应该是在一处小坡上,味道也很熟悉,大概是白花谷入口。
可她的眼睛……
思绪回到刚才,单风月想了想,觉得与那记忆中的灵压有关,加之魂魄不全,对上那神仙大能的残存灵力,遭到功法反噬了。
但这目不视物,还真是有些不太方便。
单风月扶着树站起来,凝神倾听,却不见江篱,她拧眉喊了声,依旧没有回应。
“江公子?”
江篱这个人还不错,如果可以,她并不想看他背叛自己落个死亡的下场。
两人来时已是黄昏,按照时间再有一会便会日落,到时单风月便能看见。
于是等了等,单风月又喊:“江篱。”
似有微风吹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响动。
她顿时觉得没意思极了,抬步便要走。
刚跨出一步,忽然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单风月疑惑地停下,身侧又传来轻响,她立刻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
“怎么……”江篱上前两步将人扶着坐下,把手里的水壶递给她,诚心夸赞道:“月姑娘果然身有神通,轻而易举就把那灵光圈破了。”
这会单风月还有点懵,他递来,她便自然接过,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末了才问:“你没走啊?”
结果这话反而把江篱问住了,反问道:“走哪?”
水壶中的水还是热的,散发着些许灵气,单风月握着它,摇摇头轻声道:“没事。”
但不过须臾,她的语气就又重新带上笑意:“我这会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公子你可得好好保护我。”
闻言,江篱表情凝重:“是因为刚才?”
单风月没答话,伸了个懒腰摸索去找江篱的胳膊,找到后捞过来十分平常地靠了上去。
她能感觉到对方僵硬的身体,于是又故意往上攀了攀。
“那个……眼睛?”江篱歪了歪脑袋躲过单风月发髻上的祥云钗,有些担心,但单风月不以为意:“明日就好了。”
觉得她这是不想叫自己放在心上,江篱垂下眼睫,暗暗叹了口气,和她讨论别的事情。
“你说,那棵树的记忆会有假吗?”
“不会。”单风月说得斩钉截铁。
“可为何独独魇杀的声音容貌那般模糊。”
“或许是她太厉害了,能耐不大的都没资格看她的真面目吧。”
才不会告诉你是我特意抹去的,单风月想。
江篱就着她的话思考过去,勉强认可了。
察觉到天色已晚,他僵硬地拍了拍单风月的背,示意她起来:“咱们去趟妖界,待明日,我去找找东平公子。”
怕单风月不了解,江篱给她科普。
说那东平公子性格古怪不与旁人交好,虽为妖,却与妖族依种族而居不同,自立门户当了妖市之主,管一方天地,纳四界生灵。
不过他已消失百年,世间传闻他被死于魇杀之手,可刚才看来,传言非实。
单风月对此没有异议,两人便立刻启程赶往妖界集市。
妖市位于白花谷以南,占着妖界边境,有小半座城那么大,集市也不过是叫着顺耳。
集市被一条宽大的河围起来,河水中的法力将集市整个笼罩,若想进入,需得经过市口的大桥验明身份。
“神界的?”
入口一侍卫模样的妖怪瞪着江篱,捻出一缕妖气拍在他肩头,皮笑肉不笑道:“我们这小地嫌少有神仙来,也是听命行事,大人见谅啊。”
单风月早已过了桥,顶着凡人的身份望着江篱笑:“诶,我就说你是个小神仙。”
索性妖魔两界都闯过了,江篱这身份藏了和没藏也大差不差,他无奈勾唇,上前去扶住单风月的臂弯,两人进入妖市。
他心里当然也好奇为何单风月并不惊讶于他的身份,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去问,她必不会说,于是作罢。
二人靠江篱当出神器换来的钱住下客栈,吃饱喝足各回各屋后,单风月才开始回想她记忆里的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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