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江篱天亮就能回来,结果白日单风月醒来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影,最后才从镯子里听他说是找那位神官需要花些功夫。
想着要不然她带回六部找找办法算了,就接到了乔楚苓的消息。
说东五派使者送来了一个有些特别的东西得让她回来看看。
这下还说什么,刚好打消上一个念头,转头告诉江篱让他慢慢找神官,不用着急。然后这头忙着出发回六部。
临行前,明启把她叫走,神情犹豫,单风月奇怪盯着她一会,安抚道:“不必多虑,想说什么就说。”
明启纠结一番,说想看她朝空中施法。
这倒是个奇怪的要求,单风月没有怀疑,照做后,就见明启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她放下手刚想调侃一下,感受着残留的法力气息,忽然灵光一闪。
她摊开五指,暗暗思付,听到身边人说:“我在江哥哥身上也感到了这股气息,可他是神界中人,不该如此,况且魔气加身应当很难不发现。”
“只能有一个原因……”
就是江篱身上有单风月的残魂。
可是奇怪啊,之前她从没有过这个感觉,偏偏这回有了。中间隔着……隔着他被困在神界的那段时间。
单风月叉着腰,转了转脖子,指尖轮番点着腰封上镶着的珠宝,有些个打磨出棱角,她按在上面,不疼,但有些硌。
她知道江篱不会害她,但心里难免生出些不自在。
明启看她的反应,知晓她心中已有决断,只是又提了一嘴:“江哥哥为你之心不假,但他到底为仙官,背后种种都与你不利,有些事情,月姐姐你还是避着他一些吧。”
这话说的有些不留情面,单风月视野里,明启是一团笔直站着的虚影,她笑了下,随意拍拍明启的肩,道:“好,你也别太操心了。”
“嗯。”
前一刻知晓她的意思了,这一句明启却是有些迷惑她的立场,可也左右不了什么,只能点点头,将人送到门口,道一句路上小心。
六部最近也没什么动静,不过就是城中巡逻多了些,据说抓到些许奸细,还有埋伏在城中的外部魔,皆是秘密处理了。
魔心惶惶两日后,一切又恢复如初。
单风月到达时已是深夜,风波刚刚平息,但玄玉宫还是只有乔楚苓和明川两位熟人。
她风尘仆仆进来,就看到明晃晃躺在大殿中央的一个质地不错的盒子,约莫一人长。
“怎么啦,送礼这事还要我回来,你也得给手下领钱的大官们一些事干吧。”
本也就是随口玩笑,单风月说着就要去来那盒子,被明川抢先在前,将她拦退一步去开。
她被这动作逗笑了:“这点小事还……”
盒上长盖滑开,露出里面平躺着的人影,单风月顿时住嘴,脸上表情晴转阴。
什么礼品,敢情是个棺材。
仇芎野是要搞什么?
单风月阴着张脸上前,见这位穿着华丽,衣襟上别着个花纹繁复的金徽,头与身体分为两半,旁边放着个发出暗光的珠子。
正是让江篱拿去修得那个珠子原本的样子。
她歪了下脑袋,伸手远程召来那颗珠子,浮在手上踱步去宝座边撑头躺下。
乔楚苓在旁边勾着下巴,指了指那边已被明川扔去外面的棺材,将身边的信封甩给单风月。
“上面写你亲启,我们还没看。”
单风月瞥了眼她,拆开看信,表情瞬间充满兴味。
字数挺少,大意明显。
说是仇芎野部下几城之首突然连夜奔袭出魔界,他觉得不对,命人拦截,最后竟然查出那人在碎影阁雇杀手对单风月不利,又在这人家中搜查,发现了传音珠,心知其中内容牵扯甚多,他无法定夺,便交给她看看。
那封信在单风月手里被沿着折痕重新折好,丢给乔楚苓看,自己则是眸中功法运转,钻进珠子里去看经历过的人或事。
很快看完,那边乔楚苓也放下信件,抬头看她:“这什么意思?真是那家伙杀的你?”
她向那颗珠子示意,询问。
“目前看来,是的。”单风月上下抛着手中的珠子。
里面有个和任鹫对话密谋的人,长着张同刚才棺材中那人一样的脸,说话的调调也和任鹫记忆中常与他联络的那人相似。
乔楚苓表情说不上喜悦还是纠结,缓缓道:“所以……算是仇老头帮咱们报仇了?”
“目前看来,是的。”单风月摇摇头,撑起身子向外走,空中忽地飞下一抹流光,她伸手接住,光芒散去,化成飘浮的小字。
是杨世倾送来的消息。
上面说东五来了个厉害人物,带着十辆马车的赔礼,送来六部,说是替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魔给单风月道歉。
现在那魔被杨世倾招待在自己城中,问单风月要不要过去。
她思索一番,想着反正无事,还不如去瞧瞧热闹,和乔楚苓商量了下,就带着明川走了。
那城并不远,设置的法阵不过瞬息便能到达,单风月去时,东五那位正在辞行。
来的晚了些,什么宴都没赶上,只好跟着杨世倾跑去城主府内看看带来的礼有哪些。
东西已经全被腾挪至府内地库,单风月进里面时,还揶揄杨世倾说,这富可敌国的财力让人忌惮。
后者摇摇扇子哼笑不语,催促她快看完快走,等会要闭门歇客。
他越是这么说,单风月越来劲,非得仔仔细细一件一件把玩,不过也就是认真摸了十几个稀奇古怪的魔器法器,兴趣便歇了,无聊地背手出去。
不过来来回回是些用不上的饰品,看过就算过,两人又随口说起周回和他聊的要与之联手给东五找麻烦的事。
杨世倾倒无所谓,说不过拨些帮手,再者东五常年在西五搞小手段,去教训教训也好。
看他神情还算轻松,单风月也算放心,恰好这时手上镯子发出声音,她顾忌着江篱来找,于是立刻告别杨世倾,直接在他城中寻了个客栈落脚,给他回话。
那头叮叮当当一阵,动静变小,江篱微微喘着气说:“东西修好了,我这会过去找你?”
“好呀,”单风月一把将床铺掀得凌乱,跑去桌前倒了两杯水,坐好再问,“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我啊……”
镯子里的声音消失了,单风月疑惑转眼,刚想上手弹一下,面前光点里走出来道人影,接上话头:“我给那位神官帮了点小忙。”
说着,将手中木盒放在桌上推到单风月面前打开,珠子发着暗光,完好如初。
单风月惊喜地将它拿起来,翻转着看,夸道:“厉害,和从前一模一样。”
她嘴上说话,眼睛则是以用法力探入,果不其然,说话做事的另有其人。
用着珠子传讯必在上使用法力,而单风月可以循着那一丝法力找到对应的主人,看到他的身份。
而这一次和任鹫对话的人声音样貌她从未见过,她顿了顿,又深深记下这张脸,若无其事放下珠子。
江篱看她动作,又变出另一个长方形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些样式精美的点心,还有些漂亮的小玩意,笑道:“碰见个熟人,他送来了些吃食,应当是神界特有的,你尝尝。”
单风月捏起一个放近眼前端详,故意道:“他不会给我下毒吧!”
她的表情并不当真,江篱却好好思考了下,拿着她手中那个掰了一半送进嘴里,嚼着的时候又递给她一个发簪。
品质上乘,样式不敢苟同,大花堆叠。
单风月轻嘶一声,笑出声来,随手插在发髻上晃了两下,看见江篱点点头,无奈问他:“这次回去有什么趣事?”
对面江篱尝了一遍点心安然无恙,就示意单风月去吃,然后看着她讲:“好像……啊,那位雕云神官说你这珠子是个不错的神器,也就是神界独有,做工也好,最初还以为是我偷偷碰坏的,要去找师尊告状。”
“说到师尊,我见到他了,但你放心,我问了好他便离开了,没有问及你我之事。”
他后面还说了很多,像是给那神官找打造神仙法器的材料,或是给她打杂,讲得狼狈至极,听得单风月幸灾乐祸。
“她还说你笨了?不是,哪来的没眼光的,我去给你评评理!”
单风月容易上头,听到竟然还有神仙攻击她们老实的江大公子,顿时不愿意,拍案而起一副要去神界理论的架势。
江篱也知道她是说说,就配合着起身去拦,嘴上念叨着“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一套把单风月听乐呵了,脸上的佯装薄怒被翘起的嘴角扫去,手里还拿着半块点心笑起来。
可突然,胸口炸起一阵闷痛,身体痉挛让手指失去控制,点心掉在地上,被她踉跄的脚步踩扁。
这猛然变化的样子让江篱慌了神,迅速将她扶在怀里,慌忙叫着她的名字。
但这会单风月听不见,她死命睁着眼,看着眼前的黑缓缓占据整个视野。
下毒……是有人给她下了毒。
胸口钝痛犹在,单风月喉咙里扯出“嗬嗬”的抽气声,闭上眼睛运起魔气压下那阵痛楚。
憋闷涌上喉头,她呕出一口血。
“江篱……”
单风月习惯性地眨着眼睛,靠自己稳住身形,伸手左手摸索着攥住身旁人胸口的衣料,猛地扯向自己。
她嗓子还有些痛,说话声压得低又颤抖,空洞的眼神转去寻江篱:“江篱,我看不到了。”
江篱浑身一颤,抱着单风月的手一紧,不敢相信地去望她的眼睛,是真的。
但,为什么突然……
他的余光扫向桌上开着盖子的木盒。
颈间的束缚加重,是单风月手中捏住的衣料卷得更多。
她面无表情,手指却是恰出了青白,重复道:“现在是黑夜,我也看不到了。”
“江篱……”
单风月这会除了迷茫,占据大多数的便是愤恨,全然的目盲是断了她的退路,这种事情怎么能出现在她身上!
可她知道眼前人的无辜,也恨他的无辜。
无辜说明她对他做不了什么,她不能杀了他泄愤。
而幕后之人……
单风月闭上眼,长出了口气,松开抓着江篱的手。
他身体里自己的残魂,刚从碎影阁得到消息便送来的替罪羊,还有这会明明糕点无毒却莫名中毒的她。
种种,都是江篱。
她吞咽了下,躲开帮她擦去嘴角血迹的那只温暖的大手,垂头喘着气。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她知道江篱不会害她,但他身边的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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