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处。

莫瑾明月二人双双抱着臂，站在一旁看那些公子王孙们比赛射箭。

那个赏菊宴实在是无聊至极，明月险些趴在桌子上睡着，于是在见过宣贵妃之后，二人便悄悄溜了出去，来到了庄子附近的演武场。

“你们怎么过来了？”宋延清打着招呼小跑过来，手里拿了一个弓弩。

“宣贵妃在那边设宴，太无聊了我们就出来了。”莫瑾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你的弓怎么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改进过的弓弩，只需扳动机关便能射得比寻常弓箭甚至弓弩还远，也不需花多少力气。”

莫瑾：“别人都用普通弓箭，你用这个不合适吧？”

宋延清撇撇嘴：“我又不和他们争彩头，我就是来试试它的威力而已。”

“听起来好厉害呀，能远多少？准头如何？”听到射箭明月就来了劲，好奇道。

“你不是会射箭嘛，要不要比比看？”宋延清回答。

“好呀好呀！”明月雀跃地鼓着掌，莫瑾乐得看戏，将一旁的弓箭递给了她。

因为宋延清说他的弓弩射程比寻常弓箭长，明月又擅骑射，于是二人站得比平时训练时还要远，莫瑾数着“三二一”，一声令下，两箭齐发。

离弦之箭迅速向靶子射去，一时间竟分不清谁快谁慢，只见下一瞬，宋延清的靶心多了一支箭，而明月的靶心却被射出了一个洞，那箭离了靶子后又飞了一段距离才钉在了靶子后的树干上。

“我去！”

“我去！”

两声惊呼随之而起。

“难怪那个莫十三说你箭术了得呢，”莫瑾惊掉了下巴，“你这臂力两根手指头就能掐死我吧？”

宋延清则自言自语道：“这怎么比？这是能比的吗？我这不是在找虐吗？不行不行，还得再改进改进……”

明月依然笑得纯真无邪，完全不知道她这一箭给两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就在此时，演武场外响起了马蹄声，好几人骑着马进了密林。

莫瑾抬头望去，问道：“他们是干嘛的？”

“围猎啊。”宋延清暼了一眼，见怪不怪道。

明月眼中放光，兴奋道：“我也想去！”

“你？”宋延清打量着她，“你不太行吧？虽然你箭术厉害，但是密林向来是女子不准入内的。”

“为何不可？”明月道，又委屈巴巴地扯了扯莫瑾衣袖，“小瑾姐姐……”

明月本就生得可爱，莫瑾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眼神，于是只好道：“要不去问问？”

明月立时变了脸，开心地跑去牵马。

谁知那礼官却不给她，呵斥道：“做什么？女子不得入内！”

若是京中贵女或是公主，他定然不敢这般盛气凌人，只是面前这女子瞧着面生，想必也不是出自什么显赫世家。

明月本就疑惑，质问道：“为何不可？是因为怕男子输给女子么？”

“嘿！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

礼官也是男的，听不得这样的话，刚要发作却又收了声，恭敬行礼，露出谄媚的笑容来：“裴将军。”

裴子度颔首，吩咐道：“让她去吧。”

礼官先是一惊，随即连声应“是”，堆起满脸笑意，放了行。

……

莫离带人离开之后，本是要悄悄回城的，行至密林边缘之际，却忽见林中窜出一支信号箭。

她认得那信号，凌王出事了！

思索一瞬后，她毅然决然地再次踏入了密林。

她对这片林子并不熟悉，只能尽量朝着信号的方向向前，硬生生开出了一条路。

越是靠近，打斗的痕迹越是明显，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而在某个角落，一身穿甲胄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危险的眼神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他微微偏头，问身后之人：“那位，便是天楚来的莫公子？”

此人便是宣贵妃之子，皇甫子衍。

“回殿下，正是。”侍卫回答道。

皇甫子衍嘴角露出一抹阴邪的笑意，狠戾地盯着莫离的背影：“把本王的弓拿来。”

莫离全心全意地在寻路，等注意到射过来的箭时，不及反应，此箭已被另一支更为凌厉的箭从中折断。

“阿离！”明月喊完，又迅速地挽弓搭箭，射向方才箭来之处。

只听“噗嗤”一声之后，一人坠马落地，接着便是马蹄急奔远去的声音。

看到来人，莫离心中震惊，又见明月欲追过去，急忙喊住了她：“不必追！”

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片林子本就是圈给贵族们打猎训练用的，不会用大型猛兽，但此刻连一只兔子都见不着，不知道躲到了哪去。

莫离越往前进，四周便越凌乱，所见具是折断的树枝、鲜红的血迹和没来得及清理的尸体。

跟着打斗痕迹行至小河边，总算找到了人——皇甫绝凌一人和刺客十数余，莫离抽出腰间佩剑，上前帮忙。

她前十年的剑法都是当作强身健体的体操来练的，也就回来的这几个月刻苦抢救了一下，现在依然是一个半吊子。

在进淮安城前也遇到过一次山贼，她们能安全逃出，一是因为山贼轻敌，二是她们二人配合的好——莫瑾将守官送的面粉撒了出去，骗他们是毒粉，二人趁机逃出。

可她没杀过人。

她挥出的每一剑都没敢往人家要害去，渐渐地便开始觉得吃力，最终还是被皇甫绝凌拉至他身旁，二人临河而立，几名月使和蒙面刺客围了一圈。

“你怎么来了？”皇甫绝凌的声音略显干涩，气息似乎有些不稳。

“这里不止有衍王的人。”莫离答非所问，警惕地观察四周。

既已成盟友，便没有眼看着他被暗算的道理。

“看出来了。”皇甫绝凌凝视着身前之人，似笑非笑。

两波人实力悬殊，有明有暗，否则他怎会被困在此处，甚至受了伤。

他正要向前突破重围，却忽地被突然转身的莫离向后撞去，两人同时掉进河里，一支离弦的箭飞快射来，疾如雷电，擦着莫离肩膀刺进了他的锁骨下方。

在落水之前，莫离隐约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师姐”……

此河大抵是汇入城中内河的，较为宽广，深数尺，二人沉入水中后，莫离便拖着受伤的皇甫绝凌向着下游潜去，游了一段之后才敢浮出水面。

莫离将人拖上岸，皇甫绝凌大口大口地呛着水，伤口也随着幅度过大的动作冒出血来。

“殿下你不会凫水啊？”莫离拍着他的后背帮其顺气，等他好受些才扶他起来，走向一旁的低矮山洞，让他靠墙休息。

这里是个不错的隐蔽之处，轻易不会被发现，也能听见外边的动静——毕竟谁也不知道是他们的人先来，还是要他们命的人先找到这里。

莫离检查了他的箭伤，并未射中要紧之处，按理说不该如此虚弱，可皇甫绝凌却面色苍白，眼睑微颤，周身簌簌发抖，似有中毒之象。

“你中毒了？”莫离继续查看他的伤势，发现箭口处的血液鲜红，而臂膀处的刀伤却涌着浓稠的黑血，想来是那几个刺客下的手。

“没事儿……死不了……”皇甫绝凌无力地开口，站在河边时他便隐约觉得意识有些不清。

莫离紧锁眉头，拉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伤口，还好伤口不深，且只有这一处。

“莫公子这是要趁人之危……”他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非礼本王么？”

莫离语塞，好半晌才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自生自灭吧。”

她突然不太想理会他，于是出了山洞，寻了半天叶子，才在河边取了些水回来，替他清理伤口。

可能找盛水之物时花的时间确实有些久，待她回来时，皇甫绝凌那险些睁不开的眼睛里装满了委屈，哼哼唧唧道：“莫公子……阿离……你好狠的心……”

“再废话我可真走了。”话虽这么说，处理伤口的手却不自觉轻了些。

皇甫绝凌望着她的动作，眼神开始涣散，良久，他才说了一句：“还好，这次中箭的不是你。”

他没听清莫离说了什么，就昏昏沉沉地阖眼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好似变回了那个七八岁的男孩，落日余晖下，窗前廊间，乖乖跟着母妃念诗。

“等凌儿再长大些，就替母妃去看看这诗中的山河，可好？”

“母妃为何不与我同去？”

“母妃自然是要守在家中，等我的凌儿归家呀。”

“那我不离家就是了，凌儿要永远和母妃一起。”

“孩子话，男儿就应志在四方，这大千世界，凌儿该去看看。”

小小的凌王殿下听得一愣一愣的，手中的诗卷随之坠落在地，他伸出小手去够，诗卷却落入了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天黑了，一望无际地黑，他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了一个柔软的怀里。

头疼。

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回到了现实，他想看清这个怀抱，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疼。

有人在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臂膀，像在哄襁褓里的婴儿，耳边传来动听的歌谣，他能听见自己发出的痛苦呻吟，却无法控制。

那是他母妃的声音。

一曲哼完，他感觉到母妃带着凉意的手抚过他的脸颊，轻声说道：“凌儿要快些好起来呀，好起来才能去天楚找妹妹……”

对呀，他得赶快好起来，那枚玉坠还未还给她呢……

皇甫绝凌浑浑噩噩地梦着，意识渐渐地开始混乱，忽然间梦境与现实交叠，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拍打着他滚烫的脸庞，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殿下，醒醒，殿下……”

虽然现在这个故事还没有属于它的读者，但我总觉得之后会有人喜欢它的，所以我在2025年1月1日这天，祝所有今后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新年快乐，万事顺遂！[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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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凌王再遇险，山洞袒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