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生认得这位丹阳峰的严师弟,只是跟他不太熟。这位严师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与不少同门交好,然,却恰恰正是与苏长生不合拍的那种人。苏长生自然明白,擅长交际并不代表着人品问题,只是性格使然。可于苏长生这等性情冷清的人而言,虽属同门,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苏长生轻手轻脚地将严师弟放平地上,细细查验他的伤口。然,离奇的是,尽管他全身上下遍布鲜血,身上却没有一处伤口。若非苏长生确定他已气息全无,保准儿得以为这位活泼过头的师兄在装死吓唬人呢!
可很快,苏长生就发现问题所在了——他的识海一片枯竭,而气海之处更是无一丝一毫的真气。怎么会这样?
须知,修行之人,气海是真气汇聚之处,而识海则为蕴养性灵的所在。如严师弟这等已达筑基境的修行者,气海已稳固如基座,识海中也有性灵跳跃,绝不会因为身死,而立时荡然无存。通常情况下,应该是气海和识海都会变成再无来源的死海。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海逐渐散逸殆尽,而识海则逐渐死寂。也就是说,肉身的死亡并不代表着全身机能在同一时间步入死亡。
这,便是修行者与普通人的最大区别——即便肉身分崩离析,可多年苦苦修行的成果却能在短时间内维持住,倘若时机得当,未尝不能复生,咳咳,也就是所谓的“夺舍”。
可是,从那两位碎金宫的女弟子发现严师弟的尸体,直至他得到黄仙儿报讯而赶到这里,最多不过一刻钟。论理,在这短短一刻钟里,严师弟的气海和识海断无可能悉数枯竭啊!
除非,他遭遇到什么非常之物!
除了伤口和气海识海的问题,严师弟的尸体上还有一项极其古怪之处,就是他临死时的姿态——四肢大张,双目微阖,唇露诡笑。
据最早发现严师弟尸体的两位道友说,她们突遇大雨,临时起意到小破庙躲雨。只是,还没来得及躲进庙里,就发现了一具血里糊拉的尸体。两人骇得半死,惊叫声招来了黄仙儿。从黄仙儿跑出去找人报讯到苏长生出现,她俩是吓得一动都没敢动——脚软啊,起不来啦!
听了一耳朵的衣身既同情她们,又觉着几分好笑。当然,她并不晓得这些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长”们,在真正地下山历练斩妖除魔前,其实都不啻于温室里的花朵。即便时常有切磋,也不过是点到为止,莫说出人命,就是断胳膊断腿也少见。所以说,这一路上,衣身最大的收获,或许并不是得到苏长生的照拂,而是看到了凡人仰望的耀眼光环后的“仙长”们的真容。
“神仙本是凡人做”——这一刻,衣身终于领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黄仙儿也吓得够呛。她哭哭啼啼道:“我与严师兄一道从前门进了这小庙。本来还在说话,却不知他何时去了后面。”
“你们也是要躲雨吗?”
黄仙儿一怔,摇摇头,“不曾。。。。。。不曾有雨。。。。。。”
苏长生又转向碎金宫的女弟子,“你们是从庙后面的方向而来?何时开始下雨?何时又发现雨停了?”
“正是。就在我们行至距离这里十几丈时突降暴雨,恰巧见着这小庙斗檐一角,这方进来避雨。至于停雨的时候。。。。。。”她俩彼此对视了一眼,有些难为情地低声道:“我们没注意到。”
明白了——受惊太甚,连什么时候停了雨都没注意到。
苏长生绕着小破庙走了一圈。
这座小破庙只有一个入口,就是前门。若想从庙里抵达后墙外,必须从庙里经前门出去,绕半圈才能到后墙外。既如此,严师弟是怎么出现在后墙外的呢?倘若从前门再出去,一道入庙的黄仙儿不可能看不到。若是从没顶的墙上跃过去,又如何做到无声无息地而不被黄仙儿察觉的呢?
后墙外的草丛上,露珠翻滚,坠着细细的草尖深深下弯。苏长生抓了一把泥土,亮给众人看。众人皆一脸茫然,唯有衣身眼眸一亮。
“你可看出什么?”
“的确下过雨,可是时间很短,还没来得及把泥土彻底打湿。可是。。。。。。”
“可是什么?”
衣身指向后墙,又点了点横躺地上的尸体,道:“不过两步的距离,后墙墙面却是干的,一滴雨都未沾上。还有,这位道长身上也是干的。”
众人细细一看——哎,还真是这样诶!后墙虽然陈旧破败,但墙面上却一派干燥,没有雨点,没有泥点,就连血点子,都不曾有半点沾染。
黄仙儿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颤着声音道:“严师兄不是死在这里。。。。。。他。。。。。。他是死后被人搬到这里。。。。。。”联想到杀死严师兄的人居然就在眼前方的寸之地无声无息地夺了严师兄性命,还悄悄挪至此处,那么,依着此人手段,取她的性命,岂非也易如反掌?
而与此同时,碎金宫的两名女弟子也反应过来,两张本就因惊骇而惨白的脸孔愈发面无人色,“。。。。。。难不成。。。。。。难不成。。。。。。大雨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倘若。。。。。。倘若。。。。。。”说着这里,两人的牙齿竟齐齐“咯咯咯”地打起架来。
她们都是聪明人——当然,蠢蛋也不可能拜入“五宗八门”——衣身短短的几句话,立时让她们看到之前因恐慌而未发现的细节,难免会再多想一想。倘若这场莫名其妙的大雨是为了诱惑她们进入小破庙避雨,那么此时横尸于此的,是不是也有可能就是自己?
念及此,她们不约而同地感到了森森寒意笼上肩头。摇曳的树影,婆娑的光斑,破敝不堪的小庙。。。。。。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藏着残忍而又诡异的凶手。而比这寒意更骇人的,是她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苏师兄。。。。。。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吧。。。。。。”黄仙儿带着几分哭腔哀求。
苏长生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不远处依旧抱作一团的碎金宫弟子,毫不意外地从她们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神情。倒是衣身显得冷静而淡定,眸中满是好奇之色,与肩上的菲菲同步调地东张西望。
瞅着衣身这意犹未尽的样儿,苏长生就算有啥想法,也都得放下——再不赶紧把这贼大胆的好奇宝宝拉走,指不定她还会怎样?他自己倒是无所畏惧,可现下身边四个姑娘,三个都不顶事儿,而敌暗我明,委实不是降妖除魔的好时机。
人死如灯灭。
苏长生对这位严师弟没啥感情,可到底同门一场,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结界中,火光腾腾。不消半刻,一具高大的尸体便化为灰烬。苏长生将骨灰收敛入罐,递给黄仙儿,“节哀。”
黄仙儿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接过玉罐,收入芥子囊中。
——其实,我与严师兄并不十分熟,真的!
小破庙所在的位置甚是巧妙,隐匿在一处山坳里。走出几十丈外,再回首,只见满目苍翠,山如屏,蔓如帘,将那庙遮得严严实实。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得到那里藏着一处充斥着凶险的小庙呢?
碎金宫的女弟子经此一吓,无论如何不肯离开,紧紧跟在苏长生左右。纵黄仙儿翻了百十来个白眼,翻得眼角直抽抽,那两姑娘也只作视而不见——被人嫌弃和丢掉小命,傻子也晓得该选哪一个?
苏长生不拒绝碎金宫道友的紧随,也不阻拦黄仙儿的无礼。他眼中看不到这些——或者说,看到了,也并不入心。
他在思索:其他人去了哪里?
越过一道山涧,地势渐渐上升。原先没有路的地方,也逐渐出现断裂的石阶。石阶虽已四分五裂,却依然看得出其石质极佳,坚硬细密,平整方正,表面雕琢着精美繁复的花纹。
终于,一处高大完整的拱门出现在眼帘中。
拱门呈方形。两根粗壮笔直的石柱高逾数十丈,色呈灰白,远观有淡金微闪。视线循着淡金闪烁之处望去,便见一个个奇装异服的小人似乎在绕柱攀爬。有的小人高冠博带,有的则赤身裹着兽皮,有的方头圆脸,有的尖嘴猴腮,甚至还有的形貌非人状。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做出吃力向上爬的姿势,而淡金色的光点便是它们熠熠生辉的双眸。
于石柱之上繁复古怪的图案不同,拱顶上却是空白一片,既无花纹亦无文字,只是一大片光秃秃的石板。
衣身绕着拱门走了几圈,又从下方来来回回穿了好几遭,突然叫道:“这里有东西!”
众人急急挤上去看,便见拱顶下方与地面平行的侧面上,隐隐有云纹图案。云纹中似乎还有其它。只是拱顶相距地面太高,委实看不大清。苏长生凝神聚目望去,隐约可见云纹中似有兽脊浅浅拱出,又有一截甩尾若隐若现。
无论是云纹还是兽脊甩尾,线条都很简洁,不过寥寥数笔,却极为传神,一看便能猜出是什么。
衣身瞅瞅两侧石柱上攀援上爬的小人儿,再瞅瞅高高在上的云纹,心里不由生出个荒唐的念头:这些小人儿如此费劲巴拉地爬上去,倒底是为了成为仙人?还是成为那云中潜兽的口中食?
忽然,一阵山风吹来,拱顶上传来“叮叮叮叮”的声音。那是悬在拱顶右侧的一面石罄在随风摇摆。
可是,石罄不是铜铃,它怎能自己发声呢?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
罄声清越,穿过重重山林,似乎在向此间主人暗示有客登门。
我认识小黑,是在搬家后的第二年或者第三年。
那天,我从楼下的凉亭经过。亭子里,坐着两位老奶奶在聊天。而一只半大的小黑猫,则侧趴在老奶奶对面的木板上,安安静静,显得闲适极了。我以为黑猫是其中某位老奶奶养的宠物,不由有些好奇——这猫太乖了,居然没栓绳也不跑不闹。
很快,我就发现小黑并不是宠物猫,而是流浪猫——几天后,我再次在凉亭里看到它。而它的对面,是一只狗,以及正在为狗打理毛发的主人。狗的主人告诉我,小黑是凉亭的常客,从来不怕人,却会欺负她家的狗——会趁她不备,将她家狗面前的冻干给抢了。而那条被抢食的狗,居然不做反抗!?
自此,我就经常见到小黑——凉亭里、草丛里、花坛里。每每见到它时,它多半趴在那里,或者睡觉,或者发呆,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像个淑雅的小少女。
它几乎从来不叫,就算我拿猫粮逗它,它也只是装装样子地张一张嘴,勉强从喉咙里发出半个“啊”,算是敷衍地应付一下我的上杆子。有时候,我放好猫粮,招呼它来吃,它却理也不理。我只好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将它拦腰抱起。它不反抗也不挣扎,任由我上下其手,一派风轻云淡与我无关的样子。
小黑不是全身黑,四脚是白的,胸前还有一片倒三角的白毛。先生说,“小黑是个讲究猫,随时随地系着餐巾,带着手套。”我怒目相向:“小黑才不是吃货!”我为小黑辩驳,却不料很快就被小黑打了脸。
不远处,有个 小孩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指着小黑,带着好奇和害怕,小声小气地喊:“小黑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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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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