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大湖有多么古怪凶险,岸上的人都知道。
无论是救人的还是被救的,经历过先前骇人的夺命时刻,都晓得落入水中会遭遇到什么。或许有人还心怀侥幸,“苏道友修为高深,远胜我辈,或许。。。。。。”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再修为高深,也是金丹境。而纵然是金丹境圆满的苏长生,独自对上杀机四伏凶险无比的这么一座大湖,只怕也是危险重重!更何况先前时候,苏长生救的人最多,出的力最大,气力消耗可想而知。疲兵之态,能有几分胜算?
几乎所有人都为苏长生高高悬起心,便是贺子微也很好奇——他还能见着活着的苏长生吗?
苏长生只觉着口鼻俱闷,无法呼吸。他果断地改呼吸为内息,蕴养在丹田中的真气游走于经脉之中,舒缓了窒息导致的痛苦。
只是,依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是皆于黑与灰之间的混沌。他索性闭上眼睛,以灵识感应四周。而灵识的反应是——他似乎陷入了一个不分上下没有前后完全无法确立方位的所在。
鼻腔里,还残存着腥臭的泥土气息,以及极淡极浅的水气,暗示着自己的确是被那骤然爆发的泥浪拍入湖中。然后呢?他落水了,可似乎又不曾落水。
泥浪如高高举起的巴掌,狠狠向他拍下。而无所逃避的自己,在猝不及防的危险面前,只来得及挥剑划破水面,一跃而下。
泥浪轰然落下,激起丈许高的浪头。黑的泥,白的水,哗啦啦,哗啦啦,如一场遮天蔽地的倾盆大雨,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虽则苏长生逃开了泥浪的直接攻击,却被剧烈翻滚的水流冲击得东飘西荡,如水草般难以控制住身体。水面上的压力层层传递到他身上,仿佛重锤贯顶,轰得他头晕目眩,视线渐渐模糊。。。。。。
似乎有什么缠住了他的腿?
不好,左右手臂也被缠住了!
那东西极为狡诈,从几个方向同时出击,手段凌厉又迅速,令视线蒙蔽的苏长生防不胜防。它借着水流的动荡,躲开了灵识的探测,直至靠近苏长生时,骤然暴出,将他的双腿双手分别缚住。
苏长生的四肢被一点一点拉开。
他竭力对抗着这股要将他四分五裂的诡异力量。
它缓缓绞入他的皮肉之中。鲜血随着水波飘散开,如春风中漫舞的轻絮。深蓝色的道服被撕扯开,仿佛追逐着轻絮的蓝色蝴蝶,翩翩曼舞。
他松开右手,太息剑顿了顿,如彷徨无依的孩童,缓缓沉了下去。剑穗飘来荡去,一根根张开又一根根收拢,仿佛水母美丽的伞翼。
这一幕,似乎很美好——如果忽略掉背景中混沌污浊的的泥水。
然,落在疾速赶来的衣身眼中,这却是极其残忍的一幕!
曾经,她只在养母高价收集来的东土书册中看到过“五马分尸”的图片——只单单看那图片,就足够令人恐惧万分了。此刻,却有极其相似的一幕出现在眼前,怎不令她战栗?
她几乎没有一刻犹豫,不假思索地举起手中的魔法杖。一道激烈的水流,旋转着,飞驰着,如尖锐的钻头,径直向着目标冲去。
随即,又一道水流喷薄而出,飞速靠近另一个目标。
两道水流几乎同时击中目标。以水攻水,猛烈的撞击之下产生巨大的冲击,沉闷的巨响甚至传到了湖面上,惊得围在岸边的人神色大变。
苏长生的双手并没有获得自由。然,虽然只有一瞬的松弛,也给了他反击的机会。他右手五指张开,原本正在缓缓下沉的太息剑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吸力,疾速上升。眨眼间,太息剑又回到了苏长生手中。
衣身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正屏息凝神,将精神力集中到最大程度,努力将水系元素调动起来。
先前,她骤然出手,调用水系元素攻击束缚苏长生手臂的水索,并没有太吃力。连续两击之后,再要使出第三次,她却发现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水系元素似乎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这使得她要耗费更大的精神力。
湖面下本就浑浊不堪,泥沙、气泡此起彼伏,如同那股邪恶力量的帮凶,阻碍着衣身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睛刺得生痛,一口气耗尽后胸口疼得要命。然而,她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只恨自己当初练习魔法不够勤快,术到用时方恨少!
飞天扫帚分波破浪,身后留下一长串翻滚的水痕。
利普斯教授亲手改造过的扫帚,可谓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他不但给衣身的扫帚增加了极强的防撞击防破损功能,将扫帚头改造成可以爬坡的支撑短腿,还令这柄扫帚具有水下飞行能力。扫帚头如旋桨般飞速旋转,衣身趴在扫帚杆上控制方向,进退自如,如一尾灵活大大鱼在水中倏忽来去。
改造这柄扫帚耗费了利普斯教授整个暑假,以至于乔纳森期盼了整整一年的旅游计划不得不泡汤。但是,为了好朋友,他只得忍了!
可是,当晓得亲爱的老爹拒绝为他也如此改造扫帚后,乔纳森出离愤怒了!
不带这么偏心眼儿的!
老爹你知不知道你的心都偏到胳肢窝儿去啦!
乔纳森太太努力安抚暴怒又伤心的儿子:“知道改造这样一把扫帚有多辛苦吗?整整一个暑假,你父亲几乎没有离开过实验室,吃饭睡觉都在实验室里呢!乔纳森,做个体贴的孩子,好吗?”
乔纳森躺在地板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喃喃道:“难怪他从实验室里出来时那么臭。。。。。。臭老头。。。。。。”
乔纳森太大:儿子,你的关注点好像放错了地方。。。。。。
苏长生的灵识在涌动的水波变化中察觉到了一股越来越近的气息。
这是——衣身的气息?!
苏长生倏地睁开眼。
衣身如英武的骑士,手中熠熠生辉的魔法杖犹如闪着寒光的长剑,骑着——啊不,趴在疾驰而来的扫帚上,只差大吼一声——
“美丽的公主,我来救你啦!”
苏长生忽然就笑了。
纵千泥万沙,都掩不住这一瞬的光彩。
只是,笑意才抵眸底,巨大的阴影突然出现,笼罩在两人头上。在这巨大的阴影面前,他们就如同两尾弱小的鱼儿,绝无可能逃脱出去。
“衣身——”苏长生不由大喊。
一串水泡咕噜噜冒出去,喊声并没有传递出去。
衣身趴在扫帚上,专心致志地凝聚精神力,准备发动再一次攻击。
“轰——”
“轰——”
“轰——”
三声震耳欲聋巨响相继爆发。湖底如地震般震荡不已,水面好像烧沸了似的,无数浪花裹挟着腥臭的泥沙,溅起丈许高。
钟石头拼尽全力才将罗小黑拖曳到岸边。
再晚一瞬,只怕他们俩就要齐齐被炸上天。
袁招招和黄仙儿急得直跳脚,一个手忙脚乱地给钟石头和罗小黑止伤,一个只会大喊大叫:“苏师兄!苏师兄!救人啊——你们怎么还不救人啊——”
又有五六个身影御剑返回岸边,摇着头叹息:“太浑浊了,什么也看不清。不晓得湖里发生了什么,怎会如此强烈?”
闻言,众人齐齐色变,便是贺子微,也不免生出几分恻然。
菲菲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还没苏醒过来。小黑按了按眼皮,将眼泪用力按回去。它瞅了眼犹自昏迷中的菲菲,心乱如麻。
“嘿嘿嘿!嘿嘿嘿嘿——”衣身跟个傻子似的,笑个不停。
苏长生侧趴在她的斜对面,原本还板着脸,可板着板着,唇角也翘了起来。
两个泥乎乎脏兮兮的人,就这么对趴着,望着对方笑。
“大叔,你好丑哦!”
满头满身都是泥巴的衣身,像是掉进泥坑里又连续打了百八十个滚的淘气鬼。只不过,乌鸦落在猪背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衣身只顾着嘲笑苏长生,却看也不看一眼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长生活似被暴揍了一顿的倒霉孩子,发髻彻底散了,一头长发被泥水沾成一捋一捋的样子,乱七八糟地披在肩头上。衣衫破得不成样子,碎布般挂在身上,只差捧只破碗就可以冒充乞丐了。只有太息剑一如既往地雪亮皎洁,光华四射。
衣身瞅瞅太息剑,再瞅瞅自己的飞天扫帚,笑不出来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行!回去后,得请利普斯教授再给扫帚加个自清洁功能!
“大叔,你的伤重不重?”
苏长生抬手撑地,翻身坐了起来。他活动活动手脚,摇头道:“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真得?”衣身的俩眼珠子在满脸泥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贼亮。
苏长生哑然失笑,“我哄你做甚?”
说完这句话,他又板起脸,“你知不知道水下多危险?”
“知道!”衣身昂起头,视线东飘西飘 ,就是不看苏长生。
“那你还敢下水?不要命啦?”苏长生冷声道。
“救人还想那么多,就不用救人啦!”衣身嘻嘻哈哈。
苏长生怒了,“我用得着你救?”
“对呀!”衣身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可不就是!”
苏长生突然卡壳了——没错!若非衣身及时出现,说不定他早就四分五裂了。灵力被抽吸出去时,他的脑子里都变成了一片空白。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他就反应过来,以真气控制住灵力,却倒底迟了一步,不由自主松开的右手放弃了太息剑。
好吧!我承你的情!
可是,贸然下水,依旧不可原谅!
苏长生的那张俊脸阴得呦,好像衣身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我摸着小黑圆鼓下坠的肚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不晓得小黑的“那位”是谁,也不知道它是何时怀了孕。而今的小黑,看似体格粗硕,可细细抚摸下,却能感受到它的骨骼依然是纤细的。
它要当妈妈的!唉,我真是又担心又紧张。可是,它终究长大了,这是生命的规律,我能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孕妇猫准备营养餐,只能在猫粮中再添加牛肉粒、鸡肉粒。可是,小黑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投放的猫粮已经很久没有变化了。
那年春节,小黑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待得它再度露面后,已是大腹便便。又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它的身边便多了几只小崽。有黑色的,也有橘色的。我目露不善地瞅着每一个进入眼帘的大橘猫,猜想着是不是这家伙祸害了小黑。
一楼的邻居说,小黑把窝藏在了她家空调室外机的后面。那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安全。而在风和丽日的天气里,小黑就会带着它的五个孩子在楼下的草丛中休憩。小猫们在它身旁蹦蹦跳跳,扑它的尾巴。我轻轻叫着它,它抬眸望了我一眼,却不再反应。
我叹气,心里五味杂陈,却也必须接受。它成年了,当妈了,身上有担子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信任人了。
我知道,流浪猫养崽儿很难。所以,我很为小黑担心,担心它的健康以及小猫的健康。然而,我却怎么样想不到,会是另一种变故。一楼的邻居开车,没注意车下有小猫。就这样,小黑的两只幼崽死了。
彼时,我正在楼上书房写文,忽然心头一动。抻颈下望,就看见小黑一步一步轻飘飘地走过去,慢慢嗅了嗅一动不动的小猫。
那一瞬,我泪水盈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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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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