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二百零五章

两人不欢而散。

衣身气得脑瓜子嗡嗡乱响——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与大叔吵架!

太可气啦!

然,衣身却隐隐有些茫然——她竟不知道,究竟是生大叔的气多一些,还是生自己的气多一些?

回顾自己说的话——衣身不得不心虚地承认,有点儿不妥当啊!

凭良心说,生母所给予她的,不算少了。

城堡,破归破,却是她与养母的安身立命之所。一笔可以维持生活的钱。最重要的是,她提供了一封推荐信,将养母推荐给哈克里特魔法学校的普鲁迪校长。倘若没有这份工作,她与养母的生活,必然要比现在艰难地多!

哦,还有那只神奇的白瓷瓶!

“玉彩衣我身,授我长安结——”她喃喃低语,目光落在手中的纸条上。

薄薄窄窄的纸条,捏在指间,轻若浮絮,而压在心头,却重逾千斤。她似乎再度感受到素未谋面的生母写下这十个字时的不安和悲凉,又自这不安和悲凉中,体会到一丝丝期盼和祈祷。

这期盼和祈祷,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忧和爱吗?她希望将自己的期盼和祈祷,凝聚在“衣身”这个名字中,冠她一生,伴她一生,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度过玉彩绚丽的一生吗?

突然,就在这一刻,衣身觉得身心湛然,无比地轻松。

长久以来,她藏在心底许多年的愤懑,忽地便烟消云散了。那些不愿宣之于口的怨恨,而今再顾,竟是多么浅薄和幼稚啊!

或许,大叔说得对——“云姑姑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不得不将你托付给你的养母”。也许,她遭遇到很大的危险,以至于不得不封印女儿的骨龄,以期能够蒙混过某些人的追查。念及此,衣身不由打了个激灵,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从未深思过——她,还活着吗?

巨大的恐惧突然笼罩住衣身。她仿佛厚重乌云下一颗单薄而飘摇的小草,脆弱得摇摇欲坠。

青炉峰上,暮色渐浓,夜幕在无声无息间降临。

天阙宗中,除过主峰,就属青炉峰最高。山巅之上,自然还有高天寥廓,只是此刻的天际却非类黑,而呈现出幽深的苍蓝色。

这是身处红尘凡间中时,见不到的天色。澄澈的蓝色中,融入了深邃的苍青,映射出奇妙的透明感。一枚枚璀璨的星子,在似有若无的云气中忽明忽暗,如宝石般流光溢彩。这里,离天更近,似乎在一呼一吸之间,都能微妙地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

天空的寥远和深沉,在这里变得清浅了,仿佛琉璃般透亮。这使得仰望着这一切的衣身生出难以言喻的恍惚,仿佛自己会随时被一缕风吹起,飘飘忽忽地飞向天际。在那无垠的天际,或许隐藏着看不见的隧道,而她,则会循着那条隧道,飞向未知的神奇世界。

透明的夜幕中,流云款款缓行。星光在衣身脸上倒映出明暗交错的影子,恍若时间的长河在这世间的投影。

就在衣身身后十几步外,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隐没在幽暗的暮色中。

苏长生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崖边的衣身,听着她时急时缓的呼吸,看着她的碎发在晚风中微微飘摇。

他很想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轻声问她:“你在想什么?”可是,他却始终一动不动——不是因为他们不久前才争执过,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衣身的难过。而他,不知道是该安慰她,还是该留给她一个安静的独处空间。

于是,他选择了默默地守护,让她在他可以守护的范围内,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

夜凉如水。

青炉峰峰高万仞,夜半的寒气自然非同一般。夜风带着低低的嘶吼,席卷着草叶窜上峰顶。风不大,可吹在身上,却如被小刀子捅过一般。

“衣身?衣身?”混沌中,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急切地大吼。

衣身神思恍惚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张焦灼的面孔。许久,她方辨认出,“哦,大叔——有事儿吗?”

苏长生紧紧盯着衣身,“你怎么了?我喊了你很久,你都没有反应。发生什么了?”

衣身疲惫地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我忽然在想,我的生母,是个怎样的人?”

“她。。。。。。是个,可爱的人。”

“可爱?”衣身有点儿糊涂——在养母和普鲁迪校长口中,生母美丽、勇敢、睿智,简直就是传说中仙子一般的人物。可仙子,是高高在上难以亲近的,无论如何,也不合适用“可爱”来形容吧?

“是的。衣身,你的生母,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啊!”

在温暖的结界里,衣身听了个故事。

苏长生的故事不算长,可在他生动跌宕的描述中,衣身仿佛亲睹了那个女子。她的面容依然是模糊的,然,衣身却似乎能看到她的神采飞扬,她的意气风发。她哈哈大笑着,她利索地拔剑,她顽皮地眨眼,她狡黠地挑眉。她依然是一个轮廓美丽的影子,却周身散发着太阳般耀眼的光芒。

“啊——她是这样的啊!”衣身低低地自言自语。

苏长生凝视着衣身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被云姑姑寄予了无限期望和美好祝愿的女孩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一张小小的纸条,两句诗,十个字,却隐藏着他与她的名字。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不是吗?它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一条条无形的因果之线,连接着无数人。原本素昧平生的两个人,或许在冥冥之中早有因果,在不知不觉间,因果之线将他们越扯越近。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被因果之线的两端系着,却永远不知。

衣身的魂伤尚未痊愈,而经历了这么一场,令她筋疲力尽,连着在床上躺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她趁着袁招招不备,偷偷溜出小屋,却被苏长生逮个正着,二话不说就扭住她,要将她“押解”回屋。

衣身自是不肯,挣扎不成又想耍赖,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叫:“你。。。。。。你们。。。。。在干吗?”

两人抬起头,便见黄仙儿圆睁着眼,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她一手拎着食盒,另一手却指着衣身,指尖抖啊抖的,泄露了她此刻心潮翻涌如激流。

“好巧啊——”衣身尴尬地咧了咧嘴,趁势想甩开苏长生的钳制,却是徒劳。苏长生漠然地只冲着黄仙儿略略一点头,“有事儿?”

黄仙儿的视线落在苏长生拉着衣身的手上,眼中都快生出锥子了。好半晌,她方恨恨地收回视线,故作镇定道:“苏师兄,你身体还好吗?你还带着伤,怎地不好生休养?若落下病根,那还了得?”

——她消息知道得晚,直至昨日才听闻苏长生从戒堂里放出来,今儿一大早便急匆匆赶来探视。哪承想,眼前这一幕险些没刺瞎她的眼!

衣身猛地瞅向一旁的苏长生,“大叔,你受伤了?”

苏长生正欲否认,哪承想黄仙儿抢先一步截住他的话,“看你说的——掌戒长老的手段,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一天三次鞭罚,谁能受得了?苏师兄才离开戒堂,必然伤势不轻。你个小丫头非但不体谅,居然还让苏师兄扶着你——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呐?”

衣身郑重其事地抚着心口,用力按了按,严肃回答道:“摸过了,我有!”

黄仙儿:。。。。。。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骂你,你没听懂吗?你是不是在跟我装糊涂?

黄仙儿柳眉倒竖,就要发飙。可视线一转,落在苏长生身上,竟生生忍下了。她对苏长生有那意思,时刻谨记要在心上人面前展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先前在秘境中时,因着一时没忍住气,在苏长生面前露了几次丑。事后,她痛定思痛,发誓再也不能重蹈覆辙。可忍字心上一把刀,黄仙儿忍得心头咻咻冒血,真是痛啊!

“衣身,衣身——”

只不过为菲菲准备早餐,衣身就在袁招招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急得她直跳脚。亏得小黑眼尖,发现了衣身的踪迹后来报讯儿,袁招招这方一路狂奔而来。

她一个急刹车,堪堪在黄仙儿身后止住脚步,“我说——你来干嘛?”

袁招招一个转身,挡在衣身面前,双手叉腰,瞪着黄仙儿,“听闻你最近风头很旺嘛——怎地有空上我们青炉峰啊?”

黄仙儿不屑地嘴巴一撇:“关你什么事儿!”

“你的风头是不关我的事儿,可上了青炉峰,就关我的事儿啦!”袁招招胸脯一挺,气势十足地俯视着黄仙儿。

黄仙儿生得娇小玲珑,个头儿足足比高挑的袁招招矮了一截。她不由后退一步,视线绕过碍眼的袁招招,转向苏长生。只见她眸光流转间,欲语还休,神情格外凄婉动人。

然而,素来温和可敬的苏师兄,此刻却跟个棒槌似的,面无表情。除了第一眼,苏长生的视线始终落在衣身头顶。

黄仙儿按着胸口几要喷薄而出的一口老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好的话要少说,不好的念头要少起。

语言是有力量的,心念是会起牵挂的。苍穹之下,有回声,起因果,故有“避谶”一说。

信不信的,随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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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第二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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