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天际,暗蒙蒙的乌云带着“噼里啪啦”的闪电朝斗武场飘来。
“是结丹期雷劫!”
灵峰山之巅,众修士吃惊地望向天边那朵飘来的乌云。
很快,随着一道惊天响雷在头顶上方炸响,阳光明媚的景象彻底被乌云遮住,周遭变得暗沉。
幽蓝色的闪电映出穆良朝那张无比震惊的面容,她赶紧低头看向不远处的长坑,遥知还不省人事地躺在那儿。
那乌云分明就是冲自己二徒弟来的!
“遥知!”
她大喊一声,几乎下意识地冲上前去。
十指翻飞,迅速捏出护身法诀。
此般危机时刻,遥知依旧趴在坑里没有动静,穆良朝顿时急得脸色煞白。
要知道,渡劫天雷一旦降落,绝没有收回的可能。渡劫者要么抗住天雷,成功进阶;要么境界倒退,更多的是粉身碎骨,人死道消。
若遥知再不苏醒,那就……那就……
这后果穆良朝简直不敢想象,她双目猩红,朝坑里的人焦急大喊。
“遥知!!!”
身后季长老和玄霄宗弟子们也都知道其中厉害,个个急得满头大汗。
“师姐!”
“二师妹!”
他们撕心裂肺地大喊,想要将她从昏迷中唤醒。
“快醒醒!雷劫!快醒醒!”
疯了似地扑过来。
穆良朝颤抖着泛白的唇,布下几层保护罩后,就要不择手段,将遥知扇醒时。
一只血污的手从坑里撑起,又听见轻轻的“呸”的一声,随即一颗脑袋从坑里悠悠地露了出来。
那人嘴角除了鲜血,还粘着几个瓜子壳,一双大眼骨碌碌转着。
“呸,师父,师兄,你们喊我啊?……咋回事啊?”
遥知一脸没事样,吐着瓜子壳,颇吃惊地环顾宗门这么大的阵仗;一只手又伸进口袋里,摸了一把瓜子,若无其事地嗑起来。
“师父,”她又躺回了坑里,舒服地眯起双眼,煞有其事地说道,“说实话,我打算斥巨资买一张和这泥土一样柔软的床榻,躺在这儿,真享啊——”
一道天雷落下,轰隆声中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
恐怖的天雷撕破虚空,将坑里的位置劈得焦黑,寸草不生。
季长怀低头看看脚边焦黑的泥土,再看看劈成黑色棺材的坑。
干脆转身,展开双臂,搂过弟子们的后背,往回走。
“好了,都散了,散了。”
他们以身后忽明忽灭的幽蓝色的闪电为背景,以接连不断的天雷声和遥知的惨叫声为背景音乐,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电闪雷鸣中,一捧极似由遥知心爱的瓜子化成的灰,从坑里飘出。
雷劫的余威还未散尽,高台上的目光已悄然聚焦。
“一个火系单灵根,二十多岁结丹;一个八岁筑基期,这么好的资质,怎么都入了这么一个连灵脉都没有的宗门?”
斗武场上渡劫并不是第一次,举办方一看见有人渡劫,立马划出一块空地来,又将赛场挪到远一些、安全的位置。
此时,高台之上,天音宗宗主灵汐道人紧盯着那处专隔出来、为人渡劫的空地,不解地喃喃地问出声。
“他们资质足以入三大宗门了……唔,听说这个草台班子宗门的宗主资质也不错,是万年难出一个的光系变异单灵根……嗯……怎么之前,我没有听说过呢?”
归元宗宗主不禁有些纳闷。
琢磨着,立刻唤来一个弟子,在他耳边用仅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了几句,尔后,弟子就恭敬退了下去。
同时,天音宗、云霄宗以及其它宗门也纷纷招来弟子,低声吩咐了一声。
高台之上,唯独全戚稳坐在椅子上,好笑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老狐狸们的小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想她撬墙角撬了一百年了,什么都没得到,她不信这些宗门比起她药仙谷能占多少优势。
她将目光又投向了天雷的中心,涂着蔻丹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翡翠珠串,那波澜暗涌的眼底明显没有她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
比起高台上的从容观望,空地处要凝重得多。
只见空地处,穆良朝长剑拄地,静立在遥知身侧护法。
脊背挺得笔直,双臂环抱于胸前,单马尾长发与紫色长袍在她周身散溢的元婴期威压中,猎猎翻飞。
玄霄宗弟子们也各持刀剑,环立四周,将这片空地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大墩,雄赳赳,气昂昂地守在附近。
忽然,他眼一斜,原地跳起,直接拔出长剑:
“嘿!你要干什么!说你呢?!”
一个路过的无辜修士,被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道:
“我……我要去五号斗武场……”
“哦,那你走吧。”
修士才走出两步,大墩的呵斥声又立马传来:
“嘿,等等!你站住!”
那修士哆哆嗦嗦地转过身,问:
“道友,又怎么了?”
凶神恶煞的大墩弯下腰,然而头依旧昂着,如鹰隼般的目光巡视着前方,捡起地上一个物件,恶狠狠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那修士,眼睛环视四方,也不看他,道:
“你的帕子掉了,道友,好好收着!”
那道友抢过帕子,一步三回头地快速消失。
“神经病”
三个字从他消失的方向远远飘来。
“轰隆隆!”
遥知那边的天雷仍在接连炸响,然而石清松已经没有耐心了。
耳畔“嘿!”“嘿!”“嘿!”声不断。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拍拍站在修士们必经之路上、来一个人便跳一次拔出长剑的大师兄;
指着对面、面向悬崖的站岗位置,微笑道:
“大师兄,那里最危险,格外需要人手,你去那吧,好么?”
……
“轰隆!”
一声比先前所有雷声都要震耳欲聋的炸响轰然炸开,其中还夹杂着一道比之前任何一声都要凄厉的惨叫。
场边正紧盯激烈决赛的修士们,不由自主地再次把目光转向了那片空地。
只见空地处,最后一道手臂粗的蓝紫色的天雷迅速降落,很快,雷声弥尽,彻底消失。
穆良朝以手作遮阳篷,向远处天边眺望。
一时间,阴沉的天空,乌云像被两只无形的手拨开,越来越多的亮光从云层射出。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渡劫……成功!
她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走向那被劈成焦炭的人。
这时,一道金红色的霞光自天际倾泻而下,恰好落在雷劫中心。
黑黢黢的焦炭,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焦炭。
遥知喷了一口黑烟,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
“师父……”
“感觉怎么样?”穆良朝扶着她,问道。
“我感觉自己现在强得可怕!”遥知扛起大刀,目光四下搜寻着,问,“廖辰熙那孙子在哪儿呢,我要和他决斗!”
望月走过来,好心地替她指了一条黄泉路。
“师姐,他在那儿呢。”
“哦,谢谢!”
焦炭走了,望月的手自然而然地伸进了师父的掌心里,扬起一抹纯洁无比、“我和她不一样,我比较省心”的笑容。
穆良朝扶额,唤住不省心的老二:
“遥知你给我站……”
“住”字还没说出口,只听见“嘭”的一声,一个焦炭物呈抛物线状飞了回来,直挺挺地躺在她的脚边。
季长老摩擦着刚刚物尽其用的教棍,走了过来,低头踢了踢那焦炭,确定没动静了,转头吩咐身后弟子们:
“拖回去吧。”
“良朝,”季长老离开前看了一眼穆良朝,毫无私藏地分享出了自己的教育心得:
“育人,要因材施教。”
世界上如果还有一种神器能让遥知这个“材”毫无抵抗力的话,那一定是教棍,那是刻在基因里的绝对压制。
看着远远被拖走的遥知,穆良朝认真反思了一会儿,末了,问玉芥子空间的玄德真人:
“遥知才二十多岁,怎么结丹这么快?”
想她作为师父,结丹用了五百呢。
“你是魂魄不全,修炼慢,”玄德真人说到这儿,语气难掩骄傲,“以她的资质,配上我玄霄宗的修炼心法,这才是再正常不过的速度了。”
穆良朝能看出他老人家对遥知特别满意。
他道:“遥知修武道,可算找对了路;况且她心无杂念,最适合修炼。”
“心无杂念?”
“可不是,除了吃,就是打架斗殴。”
“……”
比武大赛里,渡劫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众人最关注的还是战况胶着的决赛。
正如高台之上的大能所说,决赛才有看头。
今日奔着强者之间的战斗,来观战的修士更多了。
喧闹声中,裁判吹哨。
“云霄宗——廖辰熙胜!”
“云霄宗——廖辰熙胜!”
“云霄宗——廖辰熙胜!”
“……”
接二连三的捷报,灵峰山之巅,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廖师兄也太厉害了吧!蝉联三届冠军!”
“廖师兄第一名当之无愧!”
……
黑台之上、高台之上心思各异之时,决赛结果已尘埃落定,正如众人预料的那般,头名桂冠被云霄宗的廖辰熙收入囊中。
前百名修士一一领取了自己的奖赏。
那枚稀有的千年丹,是由灵汐道人在苍天灵树前,于众修士满含渴慕艳羡的目光注视中,亲手交到了第一名廖辰熙手中。
真是有与荣焉!廖家人比云霄宗其他人先一步,奔到了廖辰熙的身边。
廖家主拍着儿子的背,骄傲地大笑:
“不愧是吾儿。”
廖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若心思细腻些,又或者多关心一些,不难看到,人群之后,在喜悦声里,那道更显寂寥的身影。
细心的廖辰熙可没像其他廖家人那般,欢喜得疯了头,他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终于锁住了那道身影。
他笑着挥挥手:
“二弟!”
他挤了过去,来到廖星落的身边,他的走动,瞬间吸引来了众多修士的目光。
众人的视线聚焦点,立刻从苍天灵树前,移到了他二人这儿。
“二弟,千年丹我拿到了!”廖辰熙激动地说道,双颊因兴奋而变得绯红。
“恭喜。”廖星落勉强扯了一抹笑容。
廖辰熙搂住二弟的肩膀,将那枚珍贵的千年丹递了过去,笑道:
“二弟,这个你拿着,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这可羡慕坏了其他修士。
“天呐!直接送给弟弟?!请问廖师兄还缺弟弟吗?我可以的!”
“给我,我当儿子都成!”
……
人声鼎沸,廖星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像是从心口淌出的滚烫热血。他的脸也跟着褪尽血色,白得近乎透明。
“谢谢,不用了。”
他回道。
说着,又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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