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徐为瀚房内,曹大夫正惬意品茶。
茶雾升起,香气迅速弥漫开来。曹大夫端起茶杯嗅了嗅,笑着称赞:“徐兄这茶不错啊~貌似是上次我差人给你送来的那盏恩施玉露。”
徐少卿立即扬眉附和:“不愧是曹兄,论鉴赏香茗,品香审韵,这京中若是曹兄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害,想当年咱们一起读书科考,就数你通才硕学。我也只得在这些风花雪月上,找找乐趣了,哈哈哈~”
原来曹大夫和徐少卿年少时就有交情,这些年来二人做官之后,私下也常有来往,这次舒茉被抓,正是他二人的计谋。
徐少卿轻抿口茶,神态显得有些忧心:“这舒家二小姐已被我抓进大牢。只是曹兄,你与这建德侯平日素无冤仇,为何要将他女儿抓来?”
曹大夫冷哼一声,圆滚的肚子再次充了气:“哼,就是以前太把他当回事,现在才得让他知道,得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事成后,该给徐兄的,必不会少。”
话音刚落,几个下人抬上一个大箱子,打开看,里面是琳瑯满目的珠宝金银。徐少卿看到这些钱财眼睛都直了,又怕自己失态,强压窃喜,忙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谦虚道:
“哎,曹兄真是太见外了,就冲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我自是不会推脱。得罪你,那就是得罪我徐为瀚!”
徐少卿摊掌邀请曹大夫继续品茶,算是默认收下这些赃物。两人笑意间默契不言而喻。
“那便有劳徐兄了。”
大理寺牢里,舒茉瑟缩在角落,垂头抱膝。
这里环境实在恶劣,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腐臭气味。已是深秋,天气寒凉,竟连一床被子都没有。
听着隔壁偶尔传来男人喊冤痛吟,和外面刑房犯人受刑的惨叫声。她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发出动静。
“吃饭了。”
一个差役没好气提着食盒来至舒茉牢房前,将一碗只带有几片菜叶的白米饭,放在地上。舒茉确有些饿了,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走过去,捧着饭细细端详着。
菜叶子黄不拉几,已然不新鲜,凑近一闻,还有股淡淡的酸味,估摸是坏了。她无奈叹声气,将菜叶扒拉开,夹起一筷子米饭送入口中。瞬间她眉心一拧,一脸嫌弃吐了了出来。
“这饭怎么是馊的!”
见差役还未走远,舒茉起身手握紧铁栅栏,将眼神从牢门缝隙眺出去:
“官差大哥,这饭怎么是馊的呀?我只是被传来问话,为何要将我关起来?”
差役停下脚步,稍侧过点身子,烛光把他照得成阴阳脸。瞧着舒茉单纯的模样,他不屑轻嘲:
“不是我说,这大理寺什么地方?只要被带进来,就不可能有机会出去。你还真以为这是在你们府里,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上了!”
差役切了一声离开牢房。舒茉听他这么说,心头涌起一股绝望。她无助蹲在地上,思念起家人。
大牢内忽然静得出奇。远处门口传来似乎钥匙碰撞窸窣,以及一阵由远到近的轻微脚步声。不一会声音停在舒茉身前,她好奇抬头望去,是白日带她回来的差役孔思文。他身后还站着个高挑的男子,只是身披斗篷戴帽,她看不清脸。
孔思文掏出钥匙开着牢门低声道:“劳烦公子您稍微快一些,现下兄弟们正在吃饭,我尽量拖着。”
舒茉谨慎挪动小步来到牢门前,心跳加速不自觉紧张起来。不知道是敌是友,她始终与斗篷男子保持一定距离。男子进入牢房,待孔思文走后,摘下了帽子。
“景云!你怎么来了!”
“嘘~小点声~我来看看你,茉茉。怎么样,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纪景云通过父亲职位便易,买通了差役孔思文。好在孔思文也是一个心思不坏,又懂得左右逢源的人。
舒茉浅笑摇摇脑袋,眸底掩盖不住疲态:“没有,他们没对我做什么。只是我关在这里,也不知何时能出去。父亲母亲他们怎么样了?还有璃儿,她知道后估计要被吓哭了。”
纪景云望着她,本就柔似春水的眼睛生出许多疼惜。他蹲下身打开食盒,取出几盘吃食:
“别担心,伯父伯母都很好,他们很担心你,但是这次关押不允许探视,待我出去后会跟他们报个平安。来,我想着狱中吃食定是比不上外面,给你带了些吃的。”
纪景云递给她一盘茉莉茶酥,她凭着微弱烛火认出这绿矾色五瓣花状的糕点,是自家侯府才有的。
纪景云看她出神,温柔解释道:“这是伯母托我拿给你的。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担心你。”
舒茉微微一怔,她似乎从未对母亲说过自己喜欢吃这点心,为何母亲会知道......说不出的酸涩感受,她没有一点胃口,又小心把盘子放在草席上。
时间紧迫,纪景云回归正题,与舒茉讨论起案情:“茉茉,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抓你,你跟归尘住持可是认识?”
她侧目凝思回忆:“只是前不久去过灵铭寺一次祈福,与他说过几句话罢了,我也想不通他们为何要抓我。”
纪景云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娓娓道来:“听父亲说,归尘大师的尸首是在今早被发现,仵作验尸记录,他应是在昨夜,吃下含有剧毒的食物,毒发身亡。而这个时间,你一直都待在家中禁足不曾外出。可官差却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你的荷包,这其中定有蹊跷。”
“荷包?”
舒茉猛然回想起前日施药,就寝前更衣时,兰芷曾发现她的荷包不见了。原本以为是在什么时候不小心丢了,没有在意,现在想来,自己早已被算计。
瞧她一脸不安,纪景云关切问道:“怎么了茉茉?可是想起什么?”
“我前日曾不慎遗失一个荷包。或许他们发现的,就是我的荷包。”
纪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又迅速恢复镇定:“茉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件事关乎到你和侯府,若是有什么遗漏的,一定要对我说实话。”
这时,不远处门口传来说话声。舒茉急中生智,迅速将纪景云拉到墙角蹲下,自己则挡在他身前掩护。
青丝绾指,散发些许花蕊香气。纪景云稍稍蜷缩下手指,回想刚才不经意触感,羞涩傻笑竟发出了些动静。
“嘘~别出声,牢房这么暗我挡着他们应该发现不了。”
她本就身量纤纤,蹲下更显得背影瘦小。月光透过高墙窗隙渗漏进来,柔和打在她侧着的眉眼上。纪景云温情脉脉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心脏似是被什么戳中了。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她欲转过身告知纪景云,没成想没蹲稳,不小心向后倒下。纪景云反应不过来被她一推坐在地上,却下意识伸手将舒茉一接,顺势抱在怀里。
四目悄然对视,唯一一道投进来的月光,不偏不倚照在两人身上,也把对方相互映入眸中。纪景云率先撤回慌乱眼神,扶舒茉起来,想要帮她拍掉肩上尘土又收回的手指,企图掩盖跳动无序的心跳。
舒茉颊落桃花,尴尬捋几下乌发:“不好意思景云......刚刚没站稳。”
他明显比舒茉还要慌乱:“啊......没......没事......”
“纪公子,到时间了,咱们该走了。”
门口孔思文焦急催促,打断两人灼热气氛。此时舒茉想到计策,凑近纪景云嘱托些什么。
纪景云贪恋地想再多看几眼舒茉,他不舍道别,走出几步距离,缓缓停下步子。轻抿朱唇,像在犹豫着什么,难以启齿。
“茉茉。”
“嗯?怎么了景云?”
“等你出去了,我们成亲好不好?”
白天亲眼目睹心爱之人从身边被带走,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如今又见舒茉承受牢狱凄苦,他更深深痛恨自己无力。纪景云多么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独当一面,光明正大站在舒茉身边,有能力保护她。他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让舒茉受一次苦,他定当用此生珍视舒茉。
舒茉并不知纪景云心中原是有这般真切情意。只是闻听这句表白,那双含露红目微微睁圆了些。她并未开口回应,呆楞地看着纪景云不知在想着什么。
“茉茉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相信你,景云。”
清夜无尘月无银,马车缓缓停在云客渡酒楼门口。
纪景云抬头望了眼云客渡的牌坊,面色沉重踏入。
夜已深,酒楼内早已散客,只剩两三个打扫的小二,掌柜在柜台噼啪响打着算盘。
“掌柜的,不知隐舟公子可在?在下纪景云,受人所托,有急事望能求见。”
掌柜生了副和蔼模样,抬眼看着他笑脸相迎:“哟,纪公子,这真不巧了。隐舟公子已经走了,恐怕要明儿才能来。这样吧,您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明儿个我一早就把话给您带到如何?”
纪景云皱皱眉,无奈只得提笔在纸上留下几字:“三人一旦同行,留下高斋月明。”
他交予掌柜一再嘱咐:“多谢掌柜,还请您一定要将此字条带给隐舟公子。”
“好,好,公子您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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