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两人一起愣住,任思齐啊了声,“完了完了,你哥把你给忘了!”
坐在床边的时郝目瞪口呆,“哥,你……”
时暮回了神,“逗你玩的。”
闻言时郝松了口气,担忧道:“哥你差点吓死我。”
时暮抬手碰了下他翘起的发梢,时郝的头发总有几簇是翘着的。
“时钟放床头了。”一旁的任思齐出声,时暮看过去,注意到任思齐的神色有些奇怪。
“他们怎么样?”
“都在隔壁,那名女队员伤势有点重还在昏迷,大块头下午醒来过一次又昏迷过去了,倒是有个光头,下午就醒了。”任思齐顿了下接着说,“那个光头,也太能吃了。”
时暮轻笑出声,问时郝,“现在什么情况。”
时郝难得面色凝重起来,说道:“基地外围存放的飞机全部被炸毁,□□火势太大,引爆了D区弹药库,通信基站受损,华北基地和外界断联,人员伤亡数还在统计,异种体内掉落的金属装置,技术部正在研究。”
“对了哥,我还没问你呢,你们怎么成一个队了?”
时郝还想说什么,通讯仪一阵震动,纠结过后说:“我…我得归队了。”
时暮颔首道:“去吧。”
房门闭合,任思齐上前打上保险,快步走到病床前。
任思齐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体检报告,气愤地递给时暮,道:“这是你让我伪造的体检报告,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你这具身体的真实情况。”
他顿了顿。
“你的心不是停止跳动了,压根就没有!你怎么能骗人呢!还有,你参与过‘基因架桥’实验吧。”
时暮看着他的眼神冷下去,随后微微点头。
“基因架桥”实验,数十年前兴起的基因改造计划,主要提取高纯度异种病毒,将其注入人体中,意图使病毒与人类基因实现融合共存,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四大基地明令禁止,但仍有不少人为了一点实验奖金,命丧其中。
任思齐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沉默几秒,随后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说着。
“你和病毒融合得很成功,这使你表现出很多异种感染者的特征,超人的体能,强大的自愈能力……几乎摈弃劣势,承接了一切优点。”
“但你和体内的病毒并没有实现百分百融合,或许只差了不到千分之一。就是这千分之一,足以使你在失去心脏的情况下,发生异变或者死亡。”
“很显然,你还活着,也没有发生异变,这一点我实在无法解释,我也无法预测你还能活多久。”
任思齐看向时暮,发现他正低着头,短了很多的头发擦着脸垂落,露出一截漂亮苍白的下巴,或许是出于医生对生命的敬畏,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我会尽力让你活得久一点。”任思齐听见自己这么说。
时暮置若罔闻道:“我要休息。”
“好,有需要就按床头的按钮。”任思齐敏锐察觉到时暮情绪低落,转身离去,门关上的瞬间,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消逝在楼道里。
时暮仰面躺着,愣愣伸出一只手对着天花板上的光亮抓了抓,白光透过指缝。
“你抓不住的。”脑海深处,一个陌生又熟悉声音这样对他说。
时暮笑起来,那只什么也抓不住的手覆在眼睛上,无法遏制地,笑容逐渐扭曲,似笑非笑却了无声音,翻身把自己藏进被褥里。
年朝站在门口,透过窗户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提着食盒的手轻微颤抖,转身在门口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五十,时暮坐起身,一颗红珠子顺着衣领滑落,滚落在床上,随后缓缓飘起,贴到时暮脸庞一侧,很是亲昵地蹭了几下。
“你为什么不走?”
难道是长久的相伴让这只鸟终于生出些感情,才会在心脏被取走时留下这一丝残魂来护住他?
回答时暮的是雏鸟微弱的“唧啾”声。
像是验证时暮的猜测。
红珠在空中转了两圈,依依不舍地化成红光回到时暮眼中。
当时六岁的他,本该按着母亲的嘱托,带着弟弟一路北上,却被这只小鸟哄骗回华南故地。
而那之后的一切,就像失控的列车再难回头。
时暮起身下了床,踩上拖鞋往门口走。
推开房门,忽而撞入一双灰冷的眼眸中。
“…年队长?”他在这里做什么?
灰眸的主人站起身,时暮见他还带了个食盒。
“来看你。”年朝拿起食盒,“给你带了吃的。”
时暮疑心大起,面上不显,侧身示意可以进入,把年朝带进病房。
房门闭合瞬间,时暮猛地转身,一手紧紧攥住年朝咽喉,欺身把他压到墙上,细碎的咔啦声稍纵即逝。
两人贴得很近,这时他发现年朝的眼睛似乎并不是纯粹的灰色,至少现在泛着层浅浅的蓝。
见年朝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时暮稍微松了松,质问道:“三番两次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双灰眸里闪过一丝挣扎。
“想报答你。”
这个回答说服不了时暮,但他还是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两人终于拉开些距离。
“我们两清,你可以走了。”
年朝不为所动,眼睛里流露出浓重的,时暮难以确认的情绪。
他从口袋取出一小堆断裂堆叠的刀片。
层层围裹,是某种花的形状,泛着金属的光泽,并不牢固,已经脱落了不少,只剩半个形。
年朝手上密集细小的伤口留下不少血迹。
时暮曾在百科书上看到过,名为玫瑰的古老植物,色彩丰富,花语众多。
而这种花通常出现在求爱的场合,时暮无声后退半步。
紧接着年朝便把那朵残缺的刀片玫瑰小心翼翼递到他身前。
“我喜欢你。”
时暮紧按着手心,面不改色道:“你报答的方式是以身相许?”
“嗯。”
年朝一本正经,甚至是庄重。
时暮试图从年朝脸上看出些开玩笑的痕迹,无功而返。
浑身的血液仿佛迅速流动,滚烫起来,年朝在他眼中渐渐模糊成一个虚影,再回过神,时暮已被年朝扶到床上,那朵刀片玫瑰静静躺在枕头旁。
年朝架起张小桌,尚有余温的饭菜依次摆开,递给时暮双木筷。时暮自然接过,等拿到手里,被自己熟练的举动晃了心神。
干脆夹起菜往嘴里送,红眸闪过亮色,早已死去的味蕾奇迹般活了过来。
时暮抬起头,年朝正默默看着他,那双寒潭般的眼眸里隐约透出丝慌乱。表白画面还没散去,时暮思索片刻,放下筷子,冷淡道:“年队长,报恩可以,以身相许不行。”
说完,时暮垂着眸再没抬起,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比表白的年朝还要紧张。
忘了过去多久,他听到年朝说。
“饭还合口味吗。”
时暮下意识道:“很好吃。”
气氛惊人的诡异,一阵喧闹声自门外响起,嘭的一下,淮香,原弛野,吴枫三人一窝蜂冲了进来,只是没想到房里还有别人,三个人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年朝见状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去,两次离去的身影在那瞬间重叠在一起,时暮突然很想叫住他,嘴唇开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队长,什么情况啊!”见年朝走了,原弛野飞扑到床前,“年队长也太帅了吧!那么高!资料上说他两米,我看不止!”
“他不是你的情敌吗?”
淮香笑出声,八卦道:“原弛野在见到年队长本人那一刻萎靡不振,觉得自己和这样的男人雄竞毫无胜算,于是摆脱情敌身份,现在是年队长新晋小!迷!弟~”
“知难而退挺好的。”吴枫默默补刀。
原弛野一脸幽怨,转而看向小桌上的饭菜。
“队长开小灶!”仔细看了眼,惊道:“难道我们队长是深藏不漏的大富豪!”
“很贵?”时暮感觉不太妙。
吴枫思索片刻,说道:“这一桌,洗半年盘子就可以吃得起了。”
“洗盘子一个月工资是?”时暮问。
“三千五。”淮香接过话。
一个月三千五,半年两万二……
时暮微微睁大眼睛,他记得自己的余额刚到五位数,无声躺回床上。
“队长你怎么了!”原弛野紧张起来。
“我在想能不能七天无理由退货。”时暮摆摆手,随后看向原弛野,“金属块研究得怎么样?”
“上交给华北技术部了,不过据我观察……”原弛野神秘兮兮,众人的目光立刻汇聚过去。接着只听他说:“那是一个控制器!”
众人大失所望,淮香敲打道:“禁止废话。”
“异种的行进路线有一定规律。”吴枫倚墙站着,思索道,“西侧战场和正面战场,异种数量最多,都是中小型,而南侧战场,除了海刺猬异种,我们碰到的,都是体内有控制器的大型异种。就像在给电鳗异种拖延时间,好让它到达指定的位置,再引发爆炸。”
“不仅对晋衔仪式的流程熟悉,对地下城也足够熟悉,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在表彰大厅到场的人里面。”淮香分析道。
吴枫立刻补充:“神不知鬼不觉中在基地外围大量埋藏炸弹,非个人所为,多人行动的可能性很大。”
“动机会是什么?”原弛野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异种入侵,怎么能保证自身不受影响,”
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时暮见状端起饭,夹着菜吃起来,就着三侦探现场破案,相当下饭。
早上七时。
时暮悄悄出了医院,半道上还顺走任思齐一辆小吉普。
巨幕严重损坏,偌大的地下城失去照明系统,仅靠建筑内的灯光微微照亮。
汽车不急不缓地行驶在路上,年朝向他表白的画面反复浮现在眼前。
时暮用力踩下油门,加速驶向A区。
司令部大楼灯火通明,时暮上到熟悉的十一层会议室,坏掉的监控果然没有替换,任老司令默许了时暮的使用权。
不多时,任老司令推门而入。
她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以往一丝不苟的发髻现在有些松散。不等时暮开口,先一步说道。
“你说得没错,是人为操纵异种发动的袭击。地面防御系统至少二十四小时前就被入侵,异种搭坐电梯进入地下城,体长十米以上的大型异种体内才有控制器,共计4枚,内部芯片是华中科研所的手笔。”
她摘下眼镜,揉上太阳穴的位置,“西南角的地下军械库,通信基站都是军事机密,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
固若金汤的堡垒最怕从内部被击破。
不等时暮开口,接着说:“不日动身吧,去往华南,去找到真相,找到华中基地竭力隐藏的罪证。”任老司令停顿,一丝悲痛闪过,“在人类和人类的战争彻底爆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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