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得有点厉害,看着就是快要下雨的架势,在这个季节司空见惯。
有人微微从座位上挺了挺腰,把身旁的孩子拉过来靠着自己,尖细的嘴巴伸了伸,脖子上的伞状领圈啪地支开。
坐在后面的人不快地皱眉,却是个不爱说话的,只能慢吞吞地伸长脖子,一直将头伸到下面一排座位。
四周被影响的人开始大声抱怨起来,伞蜥人收起领圈,鹿人胆怯地缩回脖子,总算重新相安无事。
这点小插曲丝毫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心情,所有人都探着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这里是处露天的椭圆建筑物,沿着斜坡修筑的四面看台逐排递降,向最下面的平地汇聚过去。
这是新纪元已经足够稳定后才修起来的建筑,也是圣都里少有的娱乐之所,平时只能偶尔看些歌舞把戏,公开处决人犯还是第一次。
据说当初长老会有半数都投了反对票,说是珍贵的物资不应该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东西上。
后来到底还是修了,听说军方的人也去找长老们谈了,没有人能忍耐枯燥的日子,连圣堂里圣职也不例外。
其实,许多单身的吟诵者也会趁着休息的空当,去那些说不得的地方,长老们都心知肚明,也不阻拦。
据说只有那位遗世独立的圣灵殿下从来节制自律,让许多人白白盼得眼馋。
可饶是如此,私下里也不乏绯色流言,茶余饭后,人们很乐于猜测殿下的法袍下会藏着什么暧昧的心思。
天更阴了,每一处不耐烦的交谈声被圆形的看台汇聚成洪流,像是有无数蜜蜂同时在空中振动翅膀。
终于有人忍不住高声问:“怎么还不开始!都等多长时间了!”
他问的是站在一旁的卫兵。
那卫兵贴着栏杆站,也正在探头看闸门那边,随口回答:“快了。”
话音刚落,下面的钢铁闸门带着刺耳的声音滑向一边,先冲出来的两个人带着密实的头盔。
虽然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的变种,但单看厚实的胸肌和粗壮的手臂,也差不多能猜到是近卫。
这些往日巡视在圣堂外沿的人通常都是与温血哺乳类的融合体,自以为高人一等,只有在圣职面前才会收敛些威风。
眼下没人有心思看他们,都盯着他们手里的铁链后面拖的人,在那人刚从闸门的影子里出来时,看台上齐齐发出嫌恶的声音。
那是个跟软体类融合得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东西,勉强能称为脖子的地方套了个清明环,这东西可以控制融合体的变异度。
嫌恶的声音还没散开,突然有人高喊:“杀死异教者!”
这喊声一呼百应,四处登时都起了一片呐喊。
“杀死异教者!杀死异教者!”
两名近卫将铁钎子插在铁链的孔里,用力钉在地上,刚从闸门退出去,看台下另一边的门也开了。
里面的东西还没出现,前肢上坚硬的大刀锯齿已经先举起来。
热闹在这一刻达到了**,靠近栏杆的人用手中的瓶子卖力敲打,铺天盖地的喧哗像潮水一样没过看台。
“切碎他!”
“异教者去死!”
“把他割开!”
两米多高的螳螂拖着纤长的腹部摇摆着,三角头部上的单眼反着光。
他在众人的欢呼雷动声中突然张开后翅,翅上紫红色的放射状花纹仿佛是毒蜘蛛织成的网,向场中间扑过去。
镰刀胫节唰地落下,看架势却不是置人于死地的打算。
那软体物被两条铁链从身体里穿过去,根本没法躲避,被这一刀划开手臂长的豁口,混着恶臭的脓水和□□淌下来,亮晶晶的一片,像是蚰蜒爬过的路。
他像是趴着,又像是站着,在螳螂停歇的空当,忽然仰起头,向看台上凄厉嘶吼。
“蠢货!你们都有罪!”
“这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我!都是假的!”
“你们信奉的是罪恶!”
“真神终会降临!每个人都会受到审判!”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唾骂的浪潮里,又被螳螂在身上豁开了长长的一道,仍然不是致命伤。
看台上有东西扔下来,早准备好的石块砸在软绵的身体上,陷下去一块。
螳螂兴奋地扇动前翅,围着软体爬了一圈,胫节再次举起,这一次,镰刀却没有再挥下去。
子弹近在咫尺的声音。
看台上丢下的石块在面前陡然崩碎,裂开的碎石打在他的壳上,下了场冰雹一样。
在他抬起胫节遮挡的工夫,那团软体物从里面膨胀起来,像是吹过头的气球,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炸裂开来。
腥臭的肉块四处飞散,地上泼开一大团液体,枝枝叉叉的,仿佛画了一颗死去很久的枯树。
看台上瞬间安静下去,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热烈的气氛刚起了个头,便被浇灭,他们甚至不知道该骂谁。
天空中的雨滴终于不合时宜地落下来,啪地一大滴。
像是被雨滴惊醒一样,刚刚那个想撑开领圈的伞蜥突然跳起来,向天嘶吼一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原本宽松的衣服陡然绷紧,被撑得爆开,被卡住的尾巴将整排座位掀起。
不用等他摆脱那排椅子,有经验的人已经忙不迭地踩着座位向外跑。
“快跑!有人失控了!有人失控了!”
“卫兵!卫兵!有没有吟诵者!”
守在第一排的卫兵早被爬的跑的人群挤在栏杆边,只能听到伞蜥旁边的那个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伞蜥已经长到两人多高,呆呆的,像是忘了自己在哪儿,低头看看在自己脚边痛哭的孩子,僵了半天,缓缓弯腰,五指掐住了孩子的脖颈。
“不要!”
从人群外奋力向里挤的吟唱者举起双手,却一次次被人群撞开,挤不进去的卫兵端着枪,却因为距离太远,视野里都是跌跌撞撞的人群。
枪声响了。
确切地说,在那只巨大伞蜥倒下的时候,才有人意识到刚刚是有人开枪了。
不是卫兵,是在很远处的狙击手,跟杀死异教者的子弹来自同一个方向,同样精准。
一击毙命。
在石阶上连成排的椅子被撞倒一片,伞蜥仰面倒下去,任由越来越密集的雨滴在张开的嘴里。
粘稠的血从太阳穴处的血肉模糊里流出来,混着雨水向台阶下流去。
有军官飞快地跑上来,看着那个血窟窿,讶然出声。
“是他!”
开新文啦,欢迎大家,求收藏预收《每日一个社死小技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