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军官指挥着人把伞蜥抬上车,派了几个人跟车,才向身边的人问:“那孩子呢?情况怎么样?”
“孩子没事,被人接住了,只是受了惊吓,没受伤,安抚之后送回去,家里有人照看。”
那人看着他摸出笔和本记着什么,向四周看看,压低声音问道:“少尉,那两颗子弹呢?”
少尉的目光从本上抬起来,知道这话是在问什么。
“上面留下了,说用不着继续追查了。”
“可是……”那人刚入职没多久的,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可是军方公开处刑异教者,就是为了引出更多同党,开枪的那个呢?不是同党吗?怎么就不查了?”
“开枪的人还用查?”少尉用笔杆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提醒道:“已经搜索过了,人不在看台上,距离目标一千两百米,用的是12毫米口径G72A1狙|击枪,杀那个异教者就不用说,后来那个伞蜥,看到了吧,在混乱里还能穿过人群一枪爆头的,除了他还有谁?”
“啊……是那个……”那人被提示着,隐约猜到答案:“可是……”
“没什么可是,据说他的子弹都是特殊的,想收回去容易得很,现在他把这两发子弹都留下,就是要说,人是他干掉的。”
“这也太嚣张了吧。”那人听得瞠目结舌,试探着说出那个名字:“真的是……不死者……笥檀吗?”
“除了他还有谁,人家有嚣张的资本。这个人本身来历就古怪得很。”
卫澜带着他往屋里走,往前翻着本子,念给他听。
“五年前,东部盆地出了一群砂蜥,来往行商集资请了几批人过去围剿,据说死了不少人。到第四批人过去的时候,还没进盆地,就看到他了。”
“听说他当时一身都是血,半个身子都埋在沙子里,躺在那儿,他们还以为是个死人,正要绕过去进盆地的时候,他坐起来才说话,说——不用去了,砂蜥已经死了。”
“打那以后,他也开始做雇佣兵,只要钱给的够多,他什么任务都肯接。”
“你既然知道他,肯定也听说过裂谷蚰蜒那次吧。”
“一共去了二十七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出来了,不光出来了,还一点伤都没有。而且不光这一次,后面的任务里,他顶多也就是轻伤。”
“一来二去,不死者这个名号就叫开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死,但是他肯接手的任务,到现在还没有失手过,这让人不能不服。”
“据说跟他出过任务的不少人都打算拉他入伙,他偏就喜欢单干,住在城外安瑞仓。不避人,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怕。”
“有人说他是个怪物,但说归说,出得起价钱的,谁不想请他。”
“前年三区高辐射区的矿井爆炸过一次,不知道住了些什么东西进去,军方派了两拨人过去,都没回来,最后就是找上他给解决的,到现在合作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他那样的人,基因稳定因数肯定高,军方想过让他入圣堂,也被他拒绝了。”
那人恍然大悟地哦一声:“难怪。”
“明白了吧。他收钱给人办事再正常不过,圣堂咱们说不准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一个异教者而已,犯不着因为这个跟他撕破脸。”
“再说了,他不是也顺手帮了咱们个大忙么,要是有人死伤,军方又不好跟长老会那边交代。听说最近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上头更顾不上他。”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那人一肚子话不知道从哪句说起,憋了半天才问:“那他……他也应该不缺钱啊,我听说他还……还干那行……”
笥檀的战绩辉煌,另一方面的副业也相当有名,多得是人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想看看这位不死者在床上神魂颠倒的样子。
可惜能不能被看中,能不能进那道门,是不死者自己说了算的。
“你怎么管那么多!”
少尉斥责一声,掏出身上的通讯器,有短信提醒,新任务来了。
——找笥檀来圣堂。
“草!”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圣堂里没人爱跟笥檀打交道。
***
“安瑞仓往这边走?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个方向?”
顶着苫布的少年把头裹得更紧一点,挡着头顶上火烧火燎的日头,只露出额前微卷的黑发,随着身下的颠簸一颤一颤的。
“老伯,还有没有垫子,您这伙计有点硌屁股啊。”
一块棉垫扔在他身上,扯着缰绳的老把式啧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连这么点苦都吃不了。”
少年哭笑不得地把棉垫垫着。
不是他娇气,实在是他们乘坐的这头短吻鳄背上疙疙瘩瘩的,垫了几层也不舒服。
方尖塔能覆盖的保护范围有几百里远,这些被驯服的异化兽是最常用的代步工具,通常都是温顺的猫狗类,短吻鳄还是第一次坐。
早知道就不图便宜了。
“老伯,走错了吧,我是去安瑞仓。”
“你记得的是在哪里?偏北那边?”扯着缰绳的老把式威严地看他一眼:“你有两个月没出城了吧。”
离方尖塔不同距离的地方修筑了几道防护墙,中心区之外的几区管防护墙里叫圣都,而这边分散住在防护墙外面的人都管里面叫“城里”。
少年在苫布下嗤地笑一声,借着一片阴凉处抬头,树叶间的碎光落在漆黑的瞳孔里。
黑眼黑发衬得皮肤格外白皙,让这张脸满是无法言喻的干净天真,带着恶作剧般狡黠的天真。
老把式的眼睛被余光扯着黏过来,半天没移开。
“老伯,你觉得我住在城里?”
老把式又把他打量几眼:“看你也不像住在城外的。小朋友,去圣堂受过洗礼没有?”
“没去过呢,”少年的被他看得紧张,却紧张得有些装模作样:“老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玩的,也没告诉家里人,你该不会是欺负我年纪小,想把我卖掉吧?”
“屁话!老头子不干伤天害理的事。”老把式虚虚地抖一抖缰绳:“安瑞仓换地方了,你不知道吧。”
“换地方了?出什么事了?”
“还能是什么呢?”老把式爱怜似的摸着短吻鳄背上的疙瘩,漫不经心跟他聊天:“有几只龟椿在仓里失控发疯。”
“龟椿?它们就算失控也没什么威胁。”
“的确是,当场就被打死了,但是留了满仓的臭味不说,听说后来还有一大群龟椿找上门闹事,就干脆搬了个地方。等臭味散了,那儿就还能用得上吧。”
“完了……”少年呆呆地自言自语:“我没地方住了……”
老把式没听清他说什么,枯赶了一会儿路,安静静的没什么意思,自己感慨一声。
“这帮龟椿也是鬼精鬼精的,知道笥檀不在。你看笥檀在安瑞仓的时候,有哪个不要命的敢闹事。”
少年被颠得受不了,只能半蹲起来,好奇问:“老伯认识笥檀?”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笥檀谁不知道?”车把式瞥他一眼:“怎么?你也是去找笥檀的?”
“对,找他有事。您能不能走快点?”
距离防护墙越远,树木的形状就长得越随心所欲,遮不住太阳,烤得难受。
垂在草茎上的草果从脚边擦过,少年弯腰捞了两颗,在手中一捏就碎成一堆绒毛,已经过了可以吃的时候。
这下轮到老把式好奇了。
“听说他现在不在,你找他干嘛?杀人?他可贵了,你出得起价钱吗?”
少年抱着膝盖,回答不走心:“出不起,我肉偿。”
老把式差点一个跟头从短吻鳄上仰面栽下去,瞪大眼睛把他来回看了好几遍,才诚心劝一句。
“别妄想了,他可挑得很,喜欢的个个都是能把他干得死去活来的。你这种小鸡子似的,他看都不看一眼。”
“哪有。”
“什么哪有?老把式嗤笑:“你就知道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少年嘟囔:“我这么人见人爱,他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老把式瞥他一眼,似乎想教育两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都不容易。你在城里也做这个?”
“什么?”
“好了,不说就不说。”老把式善解人意地也不说破,却忍不住絮絮叨叨。
“你这样吃的就是年轻饭,等年纪大点,没现在这个俏模样了,万一再变异,日子可艰难着呢,听我句劝。”
“你还小,找点正经事做。等洗礼了之后,如果幸运能住在城里,随便做个帮工,也饿不死你,如果稳定值够高,也许还能仅圣堂找点事。”
“如果被赶出城了,你要不然就来找我,我一般总在外墙正门那转悠,咱老小两个跑跑,日子也过得下去。”
头顶的太阳烤得越来越厉害,少年痛苦地捂着脸。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谢谢您,改天一定找您。您现在能不能走快点,我想睡觉。”
“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急,日子长的是,生活慢一点。老伙计也有把年纪了,以前刚融合的时候就是个慢性子,别催他。”
“刚融合……”少年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从苫布下又探出头:“您的这头短吻鳄……他以前是人?”
笥(si,一声)檀(tan,二声),别问我怎么起名的,乱起的,哦忘了说,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是中文和英文
PS:受虽然在外人口中有“接客”的职业,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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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笥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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