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定输赢？”永迎问道。

“五个问题，全答出来算您赢，我们放您离开，答不出就算我们赢，您把通讯器留下，同样可以安全离开。”

这是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声音，永迎记得那里站着的是位绿眼睛，侧目道：“好，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长官请说。”

永迎道：“无论输赢，你们也得跟我离开，另外，在这之前，请让我给我的部下传递一点消息，否则他们会内乱的。”

黑暗中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直到一人轻嗤一声，嘲笑道：“长官，您教导部下无方啊！”其他人才跟着发出笑声。

永迎内心并不认可这句话，但没反驳，见异人们默认了自己提出的条件，打开通讯器传递完消息，抬头道：“可以开始了！”

笑声停止，异人的呼吸都放轻了，这让永迎感觉他们不是在玩一场游戏，而是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似的。就连一直语气轻佻的那位也端正了态度，道：“第一个问题，长官，您在星际联盟隶属哪个派？”

星际联盟内部纷争已久，永迎有所耳闻，不过政权纷争这么严肃的事，就算拉帮结派也会拉在联盟有话语权的，末日管理局如同名字一样，辉煌时刻早就过去了，在联盟销声匿迹。

永迎道：“不依附任何派，只属于末日管理局。”

“咦？末日管理局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呢，联盟就喜欢搞一些没用的局。”

周围唏嘘一片，疑惑这个没有听过名字的管理局，讨论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哈哈大笑：“真叫里克说对了，只有一无是处的草根才会义无反顾地去做拯救世界的春秋大梦！”

永迎对这一观点也不是很认同，微微摇了摇头，跟着嗤笑一声。

“好了，我们没多少时间，里克，继续问。”绿瞳异人说。

里克停止了插科打诨，正色道：“第二个问题，长官您的名字？”

“永迎。”永迎皱着眉头回答了问题，他现在有理由怀疑这群异人是在拖延时间。

里克走到绿瞳异人跟前，用很小但能让所有人听清楚的声音说，“永迎，永远欢迎，啧，是个好名字，长官，我用我在星际联盟生活一年的经验给您提个建议，要是找老公，得找叫恒杉的，这样才般配。”

永迎轻笑一声，没说话。

不知那句话怎么引起争执了，里克和绿瞳碰撞的声音传来，似乎在争斗。永迎深呼一口气，闭上眼，依旧是一片黑暗，道：“第三个问题！”

他一出声，打斗停止，但空气里仍流露着暗暗较劲的气息。

里克道：“我的第三个问题恐怕会惹人生气，打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先不问，反正我们要跟着长官您坐豪华飞船，有的是时间。第四个问题，联盟科学院的陆续博士，他死了吗？”

前几句话声音散漫，充满了浓郁的戏谑，最后一句话骤然变冷，带着杀意，周围空气也跟着寒了几分。

这些异人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几日前的枪击案闹得沸沸扬扬，永迎自然也听说了，斟酌语言道：“两天前我看到的新闻，陆续没死。”

末日管理局虽然归星际联盟管辖，但和政局相比，他们更关注的是天象。尤其这些日子天体运动混乱，整日奔波在各个星球间，更没空看那些乱糟糟派别相争的新闻。

有人嗤道：“哼，祸害遗千年。”

立刻有人附和道：“早说别寄希望于林月宝，他整天疯疯癫癫的，能成什么大事！”

一人冷静分析，道：“新闻上特意说了这件事，那陆续肯定半死不活了，月宝打了第一枪，咱们出去打第二枪。”

“咳咳，”这声咳有些刻意，提醒那人别乱说话。知道异人在避讳自己，永迎识趣的没出声。

里克拍了拍手，道：“好了，别叫未来……别叫永长官看笑话，最后一个问题，您可以保证我们出去后不被联盟的人抓去枪毙吗？”

永迎疑惑，问道：“你们犯了什么错要被枪毙？”

一人沉吟道：“被通缉前，我们没犯错！”

暂且不论被通缉后他们犯了什么罪，永迎问道：“联盟以什么名义逮捕你们？”

他似乎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因为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好在很快绿瞳异人给出了答案，“联盟不容许实验失败的异种存在。”

永迎念军校的时候，修习过联盟法律相关的课程，没有看到任何一本法典中出现过类似于“要对失败的异种赶尽杀绝”的法律条目。所以他不清楚“不容许”是被写入法典了，还是因为人类对异人的偏见。

永迎猜测很大概率是后者。

因为联盟如果真的制定那样一条有违人道主义的法律，星际的主人可能就该换一换了。

永迎沉声道：“在法律允许的情况内，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长官，你只是个上尉，怎么保证？”

语气没有轻蔑，是真诚的发问。

永迎纠正道：“不是我保证，是法律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长官，我们不是人。”

“……”

永迎眉头微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的确没有法律说明异人属于人类，在星际中，异人和机器人一样作为商品被买卖。

永迎道：“回星际联盟之前，你们的身份都是末日管理局拯救的生命体，没有对错之分，这期间若是你们走失了，星际联盟会处罚我管理不善，至于你们……星际浩大，跟我离开吧！”

沉默了很久，黑暗中压抑着痛苦挣扎的情绪，就当永迎以为自己等不到回应的时候，有人作出决定，道：“好，长官，我们跟你上去！”

霎时间一阵地动山摇，永迎险些站不稳，扶住了一旁的人，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后，他心中纳闷，身边何时站了个人。

或许是地壳运动，永迎担心地面坍塌导致洞口堵住，想要做出点什么的时候，一条通天路出现在眼前，光束没有遮掩的照射下来，紧随其后的是士兵们在上面的呼喊声。

黑暗里射进一束天光，永迎站在光束的中央，看到了不远处被敲晕躺在地上的两名士兵。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别人身上，永迎转头，见到了那双绿色的眼睛，立刻松开，走过去给没用的下属一人两脚。

里克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上坡路前最显眼的位置活动筋骨，喊道：“甲哥，几日不挖，速度渐长啊！”

那位甲哥笑，一出溜滑了下来，“这不是马上要脱离苦海，太激动了。”

永迎看得惊奇，叹道：这难不成是拥有穿山甲基因的异人？

营救比预计的时间快了一半，因为异人的柔弱都是装的。

永迎走进一辆坦克，察觉绿瞳异人一直跟着自己，心生奇怪，拉开车门，命令的口吻道：“你应该从另一边上车！”

“哦，好，”异人垂头，绕到了副驾。

飞船再次起飞。

如果站在远处，肉眼会看到飞船紧贴着黑色的庞然大物，正如一场真正的末日逃亡。

-

沈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被一声特大的声响吵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冷脸站在床前的上尉，立刻爬起来绷直身体，“长官，您还不休息？”

永迎忽略掉这个晚了八百年的问题，道：“去查查联盟科学院的陆续，还有他手底下失败的异种。”

沈卫睡迷糊了，一时反应不过来，问道：“长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查异种？”

永迎觉得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是这样的废物，有些好笑，吓唬道：“沈上士，十七个来路不明的异人住在你隔壁，你说为什么要查？”

“什么！？”沈卫吓得声音都变调了，警惕的看向四周，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做春秋大梦的时候。”永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时说，“目前全部被软禁在二舱，你去随便找台通讯器给他们，如果有人想出来，时刻监看着。另外，他们手里拿着我的枪，找机会要出来。”

“是！长官。”沈卫对着他的背影敬礼，偏头看向被上尉摸过的肩膀，嘿嘿笑了两声。

永迎去了飞船驾驶舱。

硕大的显示屏上标记着即将被天体击中的星球。

永迎坐进椅子，闭目养神。管理局多年往返于各个星球之间，在太空中飘荡，对于许多人来说，飞船就是他们的家。

抵达V150203星球还需十七个小时。他的士兵连着五天奔波，没有休息，永迎让控制员也回舱室了，自己一个人守着漫无边际太空。

这份静谧没持续多久，永迎接到了来自联盟安全局的通讯。

“永上尉，近来可还安好？”

对方是一位上将，级别比永迎高的不是一点点，隔着屏幕，也能从这句没什么感情的寒暄中察觉到压迫。

永迎颔首，“泰勒上将，末日管理局一切安好！”

破旧的飞船不能进行空间跳跃，但还能开；愚蠢的下属只知道瞒上和睡大觉，但听他使唤；诡计多端且翘不起末日管理局的异人身份不明，但已经稳定住了。

真的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泰勒轻呵一声，“我怎么听说你的飞船上多了不少异种呢？”

军人不可能泄露行动任务，想到什么，永迎脸色跟着冷了下来，道：“有这么一回事，从末日星球救出了几个生命体，往日不都是一船一船的往联盟运吗，有什么奇怪的，再说，我和我的下属早就习惯了，长颈鹿大象鲨鱼都运过，几个异人自然不在话下，上将，感谢你百忙之中还能惦记起末日管理局，我代替飞船所有成员向您敬礼！”

永迎两指并拢，在额边轻轻一抬，敬了个欢送礼。在泰勒愤怒的目光下，切断通讯，大步朝二号休息仓走去。迎面撞上耍着枪出来的沈卫，脸色逐渐阴沉，“沈上士，我的枪在你手里玩的挺顺。”

沈卫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立正站好，将枪奉了过去，叫道：“长官！”

永迎不会为难思维简单的下属，接了枪，问道：“异人已经拿到通讯器了？”

沈卫邀功道：“接到您的命令后，我第一时间就给了他们。”

“他们往外传递了什么讯息？”

“这……”沈卫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话。

“行了，去找苏北中尉，告诉他安全局的人盯上我们了。”

这点也怪他疏忽了，在地底的时候，异人的表现明显是十分憎恨星际联盟，所以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自己暴露行踪。

“长官，那您……”沈卫看上尉的步伐不停，继续往二仓走，有些欲言又止。

永迎弯唇一笑，干脆利落的将枪插进腰间，道：“我亲自去看看这些异人准备搞什么把戏，竟敢算计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