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空荡的校园，带来远处隐约的、不详的嘶吼声，让两人都绷紧了一瞬神经。

确认没有危险靠近后，才又慢慢放松下来。

方堃看着原圆的侧脸，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触。

在这朝不保夕的末世里，在这所破败的乡村学校，他觉得……有个人能说说话挺好的。

他在这里，因为是年轻男老师，跟女教师要保持距离，上课看自习也已经足够忙碌，和谁的共同话题都不算多。

说起来，他在学校还真没什么能交心的同龄朋友。

原圆看起来年纪和他相仿，虽然来历古怪，但心思单纯，身手厉害得不像话，相处起来反而轻松。

“那个……今天真的多亏你了。”方堃再次郑重道谢，打破了沉默，“要不是你，我们可能就折在外面了。”

原圆似乎不太习惯被这样直白地感谢，微微偏过头，耳根又有点不明显地泛红：“没什么，应该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是一个队伍的。”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像是从什么冒险小说里学来的台词。

方堃被他逗笑了，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不少。

他想起白天的疑惑，顺势问道：“对了，原圆，你身手怎么那么好？反应快，力气也大得离谱。我看你打那个丧尸，一下就把人家……呃，头骨好像都打裂了。”

他尽量委婉地描述，避免想起那令人牙酸的声音。

原圆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来了来了，开始打听他的底细了！

他签署的协议上的章比某个皇帝盖在名画上的还多，可不敢随意暴露！不然以后他可怎么回家领稀有野生动物补助哦！

原圆抿了抿唇，努力维持面部表情的平静，开始背诵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跟野兽搏斗，练出来的。”

这也不算完全说谎，他在山里确实经常跟其他开了灵智或者没开灵智的家伙“切磋”，虽然主要是用毒。

“山里长大？”方堃有些惊讶，“这都是山里长大，但是谁跟野兽搏斗了？你不会没上过学吧？”

这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他长得那么好看，那么……看起来像个贵公子一样的。

神农架野人么？方堃心底嘲笑了一下自己，更加纠结地看向原圆。

不想说可以不说的嘛。

原圆含糊地“嗯”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他指向方堃放在身边的那盒粉笔。

现在这盒粉笔的地位已经飙升为重要战略物资了。

“你的那个，粉笔头，是什么？”原圆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很厉害。biu——一下，就打中了。”

他甚至还模仿了一下方堃投掷的动作，姿势有点笨拙，但手指很漂亮。

方堃被他这个“biu”逗乐了，拿起一根粉笔，在手里掂了掂：“你说这个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会了。”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语气：“丧尸潮来那天，我正上课呢，李大爷……那种东西扑过来，我顺手抓起粉笔头一扔，就把它打退了。这两天我发现，只要是粉笔头，我扔出去就特别准，劲儿也大，好像还有点……震慑效果？”

他想起那只被粉笔头打中眉心后动作停滞的丧尸。

原圆听得眼睛发亮，这和他看的那些网络小说对上了！

他凑近了一点，也用气声说：“是异能！你觉醒异能了！”

“异能？”方堃一愣，这个词他当然知道，但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觉得有点玄幻。

“对啊！”原圆有点小兴奋，感觉自己掌握了真相，“末世来临，一部分人变成丧尸，一部分人觉醒异能。很常见的设定！你的就是‘百分百粉笔头暴击’和‘呵斥震慑’！”他把自己白天观察到的也总结了进去。

方堃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分析自己的“异能”，还起了这么个名字，忍不住又想笑。

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百分百命中，附带暴击伤害和短暂控制？

“那这异能……还挺符合职业特色的。”方堃哭笑不得地评价。

谁能想到，他一个高三班主任，在末日赖以生存的技能竟然是扔粉笔头？

原圆眨了眨微微上挑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方堃的错觉，原圆的瞳孔似乎变了一下。

“可惜了，不是空间系，魔法系！”原圆有点遗憾。

方堃笑了笑：“有个本事就挺好的了，而且还没你的功夫管用。”

说到这原圆表情严肃了一下，但还是呆呆的：“我觉得丧尸进化了！”

方堃表情一僵，私下看看没有别人能听见他的话，才小声问道：“什么意思啊？”

原圆不好说感觉自己的毒失效了，反而问道：“老师，你懂的多，你知不知道为啥丧尸挨打了没感觉，还能走啊？”

方堃一愣：“我不知道……”这要是知道就奇了怪了。

“……多半是因为神经麻痹，感知不到疼痛，有点像打了毒之类的感觉吧。”

……

原圆故作了解地“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方老师你知道血循毒素嘛？就蛇有的那个毒……”

他的毒液就以这种毒素为主，还有少部分神经毒素，当然，也是因为有一次几位科学家进山，举起他就一通拍一通科普。

除了夸他美丽优雅，还有好多好词儿呢，他记住的不多。

方堃也是理科出身，不专业但是听名字也能略知一二：“不太知道，但是听起来像是有凝血毒素，大概会作用于血液系统吧。”

他看向懵懂的原圆，有种把他当乖学生的感觉：“你想干什么？上山去抓蛇么？我想这个应该对丧尸没有用吧，他们的血液已经不循环了吧。”

其实昨天还循环呢……

原圆撇了撇嘴，没想到自己作为毒蛇的最大武器竟然没用了！

还没等他委屈，方堃又给了他一个惊天暴击！

“而且我们这边山里不怎么湿润，蛇种类很少，也没有毒。”

什么！！！

原圆瞪大了漂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方堃。

方堃这才意识到原圆的瞳孔颜色比较浅，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绿色，不知道是不是虹膜疾病。

“怎么了？”方堃愣了一下，然后联想到昨天原圆说来找蛇。

方堃张了张嘴，问道：“你？没做调查就来了？你要找的蛇，是不是在我们这呀？”

原圆的眼眶里聚起了水汽，一副美人落泪的样子，吓了方堃一跳，不知道还以为他找蛇治病救命呢，连忙问道：“怎么啦？我就随便说说，也许山里有的……”

原圆不抱期望！

他早就觉得北方又热又干，在这山边也没有那种湿湿润润的感觉！

怎么可能是菜花原矛头蝮的生活地！

“……河南……河南还有山么……”原圆瘪嘴，委屈得很。

方堃不知道他的话题怎么跳这么快，只好说道：“这里是太行山，确实是河南最有名的山脉之一，但是南边还有伏牛山，大别山之类的，如果你要找蛇，那边应该多一点。”

原圆委屈！

蛇蛇委屈！

好不容易来了，还被困在这！

也找不到菜花！

方堃也顾不上困了，原圆帮了这么大的忙，何况他长得那么好看，谁见了不得哄一哄。

方堃更是老师属性发作，一股“父爱”（？）油然而生，连忙哄道：“怎么啦？是有家人在那边嘛？别哭嘛……这么大人了……”

原圆小嘴撇着，但是恐怕很久很久都哄不好了。

方堃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能劝什么，就掏出一小截粉笔弹了出去，正中一棵小草。

原圆果然被吸引来了注意力，方堃寻思让他一个高三老师带幼儿园同学还是屈才了，咳。

“我打给你看，百发百中呢！”

“试试？”原圆指着窗外远处一个模糊的、大概是以前学生遗落在操场上的空矿泉水瓶，“打那个。”

方堃也被勾起了兴趣。

白天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细究，现在安全了，倒是可以试验一下。

他拿起一个粉笔头，掂量了一下，凝神，瞄准，手腕一抖——

“咻——啪！”

粉笔头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白线，精准地命中了几十米外的塑料瓶，发出清脆的响声。

瓶子应声倒地。

“哇！”原圆很给面子地小声惊叹，瞳孔微微收缩，像看到了什么精彩的表演。

方堃自己也有些惊讶，这准头和力道，确实远超常人，而且扔出去的时候，有种奇妙的“必中”的感觉。

“你能接住吗？”方堃突发奇想。原圆反应那么快，说不定可以。

原圆歪头想了想：“你扔扔看。”

方堃换了个方向，朝着原圆身侧的墙壁轻轻扔出一个粉笔头。

原圆眼睛都没眨，手一抬，两根手指稳稳地将飞来的粉笔头夹住了，动作轻巧得像拈住一片花瓣。

“厉害啊！”这次轮到方堃惊叹了。

原圆有点小得意，把粉笔头递还给方堃。

他可是蛇成精，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是基本配置。

两人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方堃开始增加难度，变换角度和速度扔出粉笔头，原圆则或接或挡，偶尔故意漏掉几个，看粉笔头打在墙壁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白点。

方堃扔得兴起，几乎忘了现在的处境。

直到一个粉笔头没控制好力道，飞得远了些，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哎哟！”方堃下意识地低呼一声，赶紧小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粉笔头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无比珍重地放回粉笔盒里，嘴里还念叨着，“就剩这半盒了，用完了可怎么办，得省着点……”

原圆看着他这抠抠搜搜的样子，眨了眨眼。

“不能用别的吗？”原圆从墙角捡起一颗差不多大小的小石子，“试试这个？”

方堃接过石子，瞄准刚才瓶子倒下的位置，用力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