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坐在主舰的控制室里，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坐标定位。

南纬75°，东经178°。

防卫军的舰队已经抵达罗斯海，西格玛水晶就在这里。

凛风向全舰发出“抵达目的地”的通告消息时，坐在凛风旁边的雷燃也给基地总部发出了一道相同的简讯。

“全舰人员注意，全舰人员注意，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凛风用话筒传达了消息之后，雷燃的简讯也发完了。

“天气状况不太乐观。”雷燃看着窗舷外漆黑的天空和海面上的冰层，对凛风说，“极夜加上强风，还有厚厚的冰层，开采工作可能会遇到很多额外的问题。”

“命令就是命令，再难也要完成它。”凛风完全不为所动，冷静地说。

雷燃赞许地点了点头，还没等她说出什么话来，控制室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凛风一个箭步走上去，接通的电话，随即，整个控制室就传来了一名研究员的声音。

“凛风少将，我是冯总工程师，我们现在已经能够定位到西格玛水晶的位置了，但是开采起来不太容易。”冯工程师说道。

“你们碰到了什么困难？”凛风问。

雷燃也专心地听着。

“罗斯海整体的水深很浅，西格玛水晶就在海面下531米的位置，把管道打下去不是不行，但是冬天罗斯海的风速高达200公里每小时，还有数米厚的冰层，需要一直用破冰船破冰，不然海面很快会再次冻结，再加上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对西格玛水晶的开采，我们不一定能预见到所有的情况。”

“工程队的应对方案是？”凛风冷静地问。

“我们的建议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海面上架一个钻井平台，就像开采油气一样，然后装一个外层管道直通地层，外层管道用金刚石作为主体支架，在防止海面浮冰撞上管道造成损坏，在外层管道里再做一个传输管道，把西格玛水晶运上来。”

“也就是说，你们要先建一个金刚石‘电梯’直通地层，再往这个金刚石的‘电梯’里放管道，把西格玛水晶运上来对吗？”雷燃问。

“是的，雷大校。”冯工程师回答道，“但是我们现在没办法解决破冰后可能出现的巨浪问题，要搭建一个海上钻井平台，必须要一个相对稳定的海面状况。”

“能不能在风力小的时候做？”凛风问。

“可以，但是时间不够，而且现在南极洲的天气状况，几乎不可能有天气好的时候。”冯工程师回答道。

“如果用主舰抵挡风浪呢？”凛风问。

“这是一个解决办法，但是这段时间里主舰必须一直保持静止，就像一块礁石一样，如果要做到这一点，主舰就要用到核聚变作为动力了。”冯总工程师答道。

“但是核聚变一次只能维持20个小时，你们能在20个小时之内完成平台的搭建吗？”雷燃问。

这次冯工程师犹豫了一会，他没有立刻回答雷燃的这个问题，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纸张翻动的哗啦声。

“可以，但是一艘主舰可能不太够，需要另外至少两艘伴航舰作为‘礁石’，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封闭海面，”冯工程师回答道，“罗斯海盛行东南风，洋流呈顺时针方向，把主舰掉转成东北-西南走向，两艘伴航舰再衔接在主舰的船头和船尾就可以了。”

“没问题，同时剩下一艘伴航舰会尽可能清除海面的冰山障碍。”凛风回答道，“那就这样定下了，你们开始着手准备吧，辛苦了。”

通讯切断了，下一秒，漆黑的海面上就亮起了巨大的探照灯，工程正式开始。

“雷燃，你留在主舰，保证工程的顺利开展，”凛风坐在椅子上，对雷燃下达了命令，“我去第三艘伴航舰上，破冰的任务就交给我。”

“明白。”雷燃答了一声。

任务分配就此定下。

雷燃看着站起来的凛风，打趣地说道：“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吧？”

“是的，怎么了？”凛风问。

“没想到你还挺冷静的，”雷燃有些赞许地说，又想起来了临行前屠声的嘱托，说道，“我本来以为你的处事风格会更刚硬一点。”

雷燃的用词非常斟酌，如果要准确地形容，应该用暴躁这个词更合适。

“呵，”凛风笑了一声，说，“我以前确实是这样的，但是做少将之后就不这样了，我的命可以不是命，但是我不能让手底下的弟兄们去送死。”

说完，凛风就走出了控制室，准备去往第三艘舰船上。

雷燃笑了笑，看着凛风的背影，喊了一句道：“小心海章猿。”

凛风没回头，摆了摆手，就消失了。

三艘破冰船同时开了出来，将厚厚的冰层切开，海面上出现了一幅碎掉的白色拼图，在黑夜里看得不太真切。

雷燃接到了工程队发过来的具体坐标定位，调整了主舰的位置，让主舰的船头面朝东北，船尾朝向西南，这样舰身就可以抵御东南方向袭来的飓风。

疾风锤击着主舰右方的玻璃舷窗，因为冰层被切开，夹带着小型浮冰的巨浪狠狠地扑了过来，就像在海面上掀起了一个数十米高的巴掌，撞上之后，主舰就像山一样，巍然不动，巨浪又褪回了海面，下一个巨浪紧随其后，周而复始。

破冰船一直在周围活动，尽可能地把冰块切小，不让它们对主舰造成巨大的破坏。

而主舰的左边则被圈出了一小块风平浪静的宝地，巨大的探照灯照得海面一片惨白，两艘伴航舰上已经架起了机械臂和工作平台，特制的水泥搅拌机已经开始转动，在海浪之中发出了人类工程特有的噪音，这阵噪音却被烈烈疾风吹散，宛若一声哀咽。

雷燃坐在控制室的正中央，右手边是惊涛骇浪，左手边是海上桃源。

在这样迥异的风格里，雷燃稍稍放下了舰队开拔以来一直悬着的心。

这一回，屠声对凛风的判断不太准确，雷燃心里想着，又快速向基地总部拍了一封简讯，告知了方案内容和工程预期。

屠声回到基地之后，立刻收到了麦基的报告。

“少将，麦基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他去年从学校退学之后就一直是一个无业游民的状态，每天就是在街上游荡，偶尔做一点零散的工作勉强度日。”罗涵走在屠声的身边，向屠声汇报道。

“麦基的父母呢？”屠声问道。

“都死在了海洋危机中。”罗涵答道。

屠声脚步一顿。

“不对啊。”屠声脱口而出一句疑惑，立时皱紧了眉头。

一个父母都死在海洋危机中的少年，怎么可能不相信海章猿的存在？

“少将，什么不对？”罗涵问道。

屠声没有回答，他在回忆着那天和麦基的对话，随后他想到了其中的一句。

麦基说，他懂一点生物学。

屠声立时翻起了他手里的资料，找到了麦基的学校时期的成绩单。

亚瑟·麦基，在联盟高级中学生物竞赛中，荣获一等奖。

麦基太谦虚了，这可不仅仅是懂一点生物学那么简单。

“啪——”

屠声合上了手里的资料，对罗涵说道：“没什么，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吧。”

罗涵没动，反而有一些犹豫地问道：“少将，您还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吗？”

屠声抬起头，看见了罗涵眼里的期待。

“你明天和我出一趟任务。”屠声说道。

“是！”罗涵立时变得兴高采烈了起来，答了一声之后就走远了。

屠声看着手里的资料，生物学，又是生物学。

他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时寂看见了自己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把声音关到底之后，接通了这个电话。

屠声在电话那头喊了好几声，却没有听见时寂的回答，以为这通电话出了问题，最后只能把电话给挂掉。

时寂不想挂屠声的电话，也不想不接屠声的电话，但是他现在没有办法和屠声进行沟通。

寻生研究所全体科学家已经加了一天一夜的班，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个圆筒状的容器旁边，没有人一个人说话，和上一次嘈杂的会场完全不同。

这一次，每个人在屏息凝神，等待着关于海章猿的最后一轮数据观测报告。

时寂看着自己面前完全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坐在第一排的寻生研究院院长。

隔着这么远，时寂都能看见虞庆狂热的眼神。

下一秒，会场里的一位研究员爆发出了第一声欢呼。

“尤里卡！*”

屠声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椅子上，打开电脑的那一刻就收到了一份来自雷燃的公开简讯，他了解完内容之后，又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屠声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翻阅狄茗博士的过往论文了，不管他怎么看，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这项任务目前已经进入了瓶颈，所有能用的线索用尽之后，屠声依然不知道狄茗博士到底研究出了什么东西，才能够拯救世界。

但是屠声越查越觉得诡异。

从寻生的研究员们奇怪的态度，到唐彦和狄茗都提到的佛偈，整件事情的背后不像没有隐情的样子。

可惜现在狄茗博士已经死去，唐彦又不愿意多说，屠声更加不可能将一个没有犯罪的前征星研究院的博士抓过来审问。

屠声任由电脑屏幕熄灭，坐在黑暗里细细地捋着自己的思路。

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东西是完全找不到线索的，只是要看找的人够不够细心。

只是这一次，屠声的思维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前进一步，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还有，就是激进派的问题。

一想到这个，屠声心里着实是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想完成这个任务，有史以来第一次，作为一名防卫军的战士，屠声非常想违抗这道命令，也想劝自己的父亲、联盟的司令官收回成命。

更何况，导致凌昭死亡的那场爆炸，究竟是不是激进派做的，这还是两说呢。

借着月光，屠声最终把自己的视线放到了自己的书架上。

朦胧的银色光辉中，屠声看见了那本《金刚经》，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抽出了这本佛经。

在狄茗博士的事件中，他是被什么相给困住了吗？

尤里卡：意为“我发现了”或者“我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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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