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夜之中，位于罗斯海正中心的一小块海面上发出了灯光，照着泛着细微波浪的海面。

整个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懈怠。

可控核聚变已经持续了五个小时，换句话来说，这艘巨型航母舰已经烧了五个小时的太阳。

外面空气的温度低至零下四十度，但是主舰内温度怡人，甚至还有点热。

“烧太阳”产生的能量不可能完全转化为动力，中间产生的能量损耗正好给整艘船加热，相当于附带了一个暖气系统。

雷燃坐在控制室里，感受着温暖干燥的空气涌进鼻腔，她把外套脱掉之后，看了看联盟标准时间，掐着表给屠声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屠声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把视频电话接了起来。

看着画面里穿戴整齐的屠声，雷燃乐了，问道：“屠少将一晚上没睡啊？”

“没错。”屠声笑了笑，这时有一个小机器人凑到了屠声手边，给他端上来一杯咖啡，屠声顺手摸了摸小机器人的头，让它离开了。

“感觉你心情不错？”雷燃问道。

“我心情还行，”屠声抿了一口咖啡，“但任务毫无进展。”

“还是一点都查不出来？”雷燃双手抱胸，疑惑地问。

“对，”屠声脸上的笑意非常稀薄，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你等会，我给你调一下画面。”雷燃回答道。

接下来，屠声就看到雷燃的头像挪到了屏幕的左上角，下面出现了两个镜头里的实时直播画面。

两边画面里的环境都是黑黢黢的。

左边的画面里可以看到巨大的探照灯，一应工程设施齐全，画面正中央，是一个已经快要建好的海上平台。

右边的画面几乎是全黑，只能看到海浪的反光，远处还有几艘破冰船，船身上有着特殊的反光标记。

“看起来你们的进度喜人。”屠声评价道。

“五个小时，我们差不多建成了一个海上钻井平台，接下来就要在平台中央往下搭建管道了。”雷燃举起一只手，比了个五，同时点了点头，说道。

“我昨晚看了你们的方案，很完整的设想，”屠声又看了看雷燃周围，问道，“你在控制室里，凛风呢？”

“喏，在破冰船上呢，”雷燃示意屠声看右边的那个画面，又打趣地说道，“你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屠声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冲视频里的雷燃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凛风没有那么冒进，你担心得太多了，”雷燃将左脚搭上了自己的右膝，翘了一个非常张扬的二郎腿，“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合作，私事暂且不论，但是这个人在公事上还是比较靠谱的。”

屠声有些楞，随即就真心实意笑了出来，说道：“是我主观臆断了。”

雷燃点了点头，又对屠声说道：“你们两个有机会的话可以精诚合作一下。”

“那可能还是有点难，我们大概谁也不服谁。”屠声笑了笑，回答了雷燃的话。

两个人就着其他的一些小事聊了一会，过了没多久，雷燃就听到了屠声那边传来的敲门声。

“你有事？”雷燃问。

视频里的屠声站了起来，一边穿上自己的军装外套一边和雷燃说：“嗯，我今天有任务要出去一趟，回来再聊。”

“你忙。”雷燃切断了通讯，看着屠声的身影消失在了屏幕里。

时寂踩着黑夜的尾巴回到了家，看到了坐在花园里的唐彦。

唐彦似乎一晚上没睡，她的黑色西装上凝结了夜晚的露水，在熹微的光线中晃了一下时寂的眼睛。

看到时寂回来后，她就从花园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们成功了？”唐彦问。

时寂点了点头，说道：“寻生成功了。”

听到他没有认可这个“你们”，唐彦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成功了”这三个字时，唐彦竟然无端端地觉得冷，在没有风的早晨打了一个寒颤。

时寂看了到唐彦发抖的身体，却没有邀请唐彦进屋坐下说的意思。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花园里，感受着一点一点升起的太阳。

“你没有告诉屠声，狄茗博士死亡的真相吗？”时寂问道。

“当然没有。”唐彦想也不想地回答了时寂这个问题。

时寂不解，问道：“为什么？他肯定会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那又是为什么，屠少将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呢？”在晦暗的清晨里，唐彦眼睛里烧起了火，“我信不过他，也不可能相信他。”

时寂沉思了一会，看着唐彦，平淡地说道：“好吧。”

说完时寂就打算转身进屋了，丝毫没有理睬唐彦的打算。

“等等。”唐彦站在时寂的身后喊道。

时寂转过身来看着唐彦。

“既然你也知道阿茗死去的真相，又屠声的关系又那么好，你想让他知道真相，直说就行，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说？”唐彦质问道。

时寂听到那一句“和屠声的关系那么要好”时，真心实意地高兴了起来，可惜他却不想回答唐彦这个问题。

于是时寂选择实话实说：“我不想告诉你原因，而且，不是我想让屠声知道真相，而是让屠声知道真相是最好的选择。”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在明亮的光线和适宜的温度中，唐彦觉得自己仍然看不懂面前这个给予了她很多帮助的男人。

唐彦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只能呆呆地再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而时寂的回答也和最开始一模一样，“因为他一定会站在你们这一边，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但是你不相信，我也能够理解。”

唐彦仍然十分不解，从一开始，唐彦就不明白为什么时寂那么信任屠声。

在时寂还不认识屠声的时候，时寂就表现出了对屠声绝对的欣赏和爱慕，这些感情不是放在屠声那英俊的外表上，更不是放在屠声那一身军装和军衔上。

唐彦敢打包票，时寂对屠声的感情是完完全全建立在对屠声这个人的身上的。

但是唐彦不能用时寂对屠声的信任去赌未来，她赌不起，其他人也赌不起，所以她没有选择告诉屠声真相。

看着唐彦纠结的表情，时寂觉得有些好笑，他略略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太多。”

唐彦抬起头看着站在台阶之上的时寂，阳光从时寂的右脸处照了过来，这让时寂的另外半边脸浸在阴影中，她看到时寂在笑，又听时寂冷静地说道：“你放心去做，达成目的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可以大胆地处理过程中的细节，反正结局都一样。”

唐彦有些哑然，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

时寂用了一种非常肯定的口吻，平淡地说了一句陈述句：“能。”

唐彦猛地抬起头，一时间觉得仿佛有惊雷炸在耳边，又觉得清晨的太阳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想流泪，甚至几乎让她热泪盈眶了。

来到了停车场之后，屠声却在选车上犯了难。

那辆SUV昨天车前盖被撞成那样，已经被送去检修了，今天肯定是没有办法开的。

屠声走过一排一排的车，犹疑不定。

罗涵走在屠声的身边，略略落后屠声半步，问道：“少将，您在找什么呢？”

“找车。”屠声回答道。

“您之前不是最喜欢开那辆超跑吗？”罗涵四处张望了一会，没找到那辆车，“那车去哪了？”

“没事，不用找了，”屠声制止了罗涵继续找车的行为，随手指了指身旁的一辆SUV车型的车，说：“就这辆吧。”

罗涵去拿车钥匙了。

屠声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了出来，看到了时寂给他发的一条短信。

时寂：我刚从研究所回到家，昨天晚上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屠声犹豫了一下，回复道：我昨天晚上没有打扰到你吧？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那天用臭鸡蛋砸玻璃那小孩，挺有意思的。

时寂很快就回复过来：说说看？

屠声正准备打字的时候，罗涵回来了。

“少将，我来开车吧。”罗涵对屠声说道。

屠声点了点头，说道：“好，谢谢你。”

罗涵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问道：“少将，咱们是要去哪？”

“去鼓杨路。”屠声“咔”地一声扣上了自己的安全带，回答道。

“好，”罗涵启动了车辆，问道：“少将，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屠声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没有回答罗涵的问题，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事：“罗涵，我记得你的狙击能力不错。”

“是的，谢谢您的夸赞，”罗涵开车的姿势一丝不苟，回答道，“我在军校的时候，一直是小队里的狙击手。”

“太好了，”屠声笑了起来，“那我今天做你的观察手吧。”

“少将，您的狙击能力在我之上，”罗涵先客观地陈述了一下屠声的实力，随后有些不解，问道，“我们今天是要去杀什么人吗？”

屠声双手抱胸，回答道：“这倒不是，我们是要去研究一下别人是怎么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