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涵喝了一口水，余光瞟到了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甲板上的时寂。

这个人，千里迢迢地跑过来，给防卫军带来了重要的消息之后就坐在了那里，他是来看风景的吗？

罗涵心里有些不屑，他想直接把时寂打包扔到科学家的团队里去，给西格玛水晶的开采当免费劳动力。

但罗涵也没有再管时寂，他的目光又转回了面前的控制屏幕上。

地图上有光源巡逻舰和机动巡逻舰的具体坐标，每一个点都是绿色的，这代表着每一艘巡逻舰状态都一切正常。

他转过头，再看了看窗舷外的冰层结冰情况。

原定的五个小时的战斗时间已经过半了，现在外面的冰层已经不像刚刚开始作战的时候那么支离破碎，它们逐渐变得结实了起来。

再加上海底山脉上的巡逻舰产生的顶灯照射，厚实的冰层产生了强烈的反光，整个罗斯海的中心变得越来越亮。

在寒冷的气温中，海水渐渐凝结，原本能够掀起巨浪的狂风，现在也只能带起温柔的余波，再过一会，整个冰层都完全冻结的时候，疾风大概就只能抚摸过冰原的脸庞，再也不能掀起浪了。

现在主舰因为燃烧太阳产生的热量也仅仅只能保证工程附近的海水温度不会冻结，等到战斗结束，要恢复海上做工时，还要用破冰船重新凿开冰层，让水面下的工程能够顺利进行。

直到这一刻，罗涵才对屠声交给他的任务隐隐有了实感。

如果战斗进行到第四个小时的时候还不能结束的话，罗涵就要决定是否使用破冰船了。

他需要自家少将的指令。

屠声让他留在主舰上，就是因为信任他。

罗涵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综合整个战局的情况来做判断，不能过于依赖屠声。

可是罗涵还是很想听到自己少将的声音，他需要屠声来告诉他怎么做。

如果……如果因为不使用破冰船，冰层冻结实了，屠声，还有其他正在战斗的军官们，回不来了怎么办？

罗涵心里隐隐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盼望，他真的希望这场战斗能在四个小时之内结束，不要拖到他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

如果因为这个决定，屠声真的回不来的话，罗涵会悔恨到自裁谢罪的。

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暂时稳定了一下自己起伏的思绪，告诉自己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有时间。

罗涵又将注意力拉回到了主控制屏上，只看了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除了需要一直保持不动的光源巡逻舰，机动巡逻舰的位置是会一直在移动的，不可能长时间呆在同一个地方。

可是，现在五十搜机动巡逻舰，已经有五艘的坐标位置和他刚刚看的情况一模一样了。

正当他准备联系这五艘巡逻舰时，罗涵又发现了一个新情况。

由少校以上军官组成的五十一个小组，有一个的通讯状况已经变红了，这代表着联络中断。

经过确定，变红的是雷大校的那一组。

一瞬间，罗涵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屠声和凛风一共换了三个地点，才基本摸清了特拉裂谷里的阿尔法们的分布情况。

两人勘察完毕之后，回到了来时的路上，找到了一个半封闭的礁石，躲了进去。

“真恶心啊，”凛风打开了和屠声的通讯，“他们就像脓疮一样。”

屠声没有回应凛风的感叹，直接问道：“我们来敲定作战策略吧，你有什么想法？”

凛风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光照情况，说道：“速战速决，抑制分裂的药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过期了，现在外面越来越亮，代表着冰层已经快彻底冻上了，我们能看清特拉裂谷里面的情况，这对我们有利。”

“我们两个人的机械甲里，一共有十二发中子弹，老办法，先震晕，再杀。”屠声说。

“震晕了能暂停他们的分裂吗？”凛风问，“不然我们不是要随时和分裂出来的新阿尔法作战？”

“我建议我们直接把这个问题的答案想成不能，不要抱侥幸心理。”屠声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装备，说道，“像你说的，速战速决。”

凛风冷笑一声，却点了点头，问：“我吸引火力？你背后偷袭？”

“不，我吸引火力，你偷袭，”屠声否定了凛风的决定，说道，“我将阿尔法引向峡谷北边，你从他们的南边偷袭。”

凛风也没有多做什么异议，脑子里完善了一下屠声的计划，问道：“一只手开炮，一只手杀敌，你做得到吗？”

凛风看不见屠声头盔下的表情，只能听见屠声的回话：“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是我吸引火力？”

得，凛风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就多余一问。

作战计划就此定下。

屠声想了想，又给罗涵发送了一条消息，在还不到第四个小时的现在，将临时作战指挥权交给了对方。

两个人潜出了洞穴，又一路向特拉裂谷而去。

凛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那些阿尔法为什么会趴在那只蓝鲸身上？”

说到这个，屠声心里叹了一口气。

“人类处在原始社会的时候，不同的部落会有不同的崇拜，任何活的、死的东西都有可能成为部落的崇拜图腾，比如太阳、月亮、闪电、山和各种动物。”屠声解释着说道。

“哦，也就是说，那头蓝鲸成为了海章猿们的崇拜图腾？”凛风不以为意地接上了屠声的话。

“我猜测是这样的，作为海洋生物的海章猿，崇拜一个海底世界里最大的动物，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屠声回答道。

凛风“哦”了一声，没当一回事，过了几秒，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屠声话里的意思，惊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该不会是想说，这群美人鱼，已经进化到了具有组织性的初级社会形态了吧？”凛风难以置信地问，并不想从屠声嘴里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惜事与愿违。

“这只是我的猜测。”屠声的声音冷静，不带一点情感，说出来的结果也一样令人遍体生寒。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话，人类在和海章猿的战斗中，又失去了一步先机。

凛风生生忍住了自己心里骂人的冲动，和屠声又探回了特拉裂谷旁边的山崖。

两个人没有向对方打招呼，自动地分开了。

凛风向南，屠声向北，沿着峡谷一路潜行。

砰——

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后，雷燃感觉自己失去了知觉。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自己面前的金伯利和加布里。

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岩洞之中，外面能看见海水的光，亮得晃眼。

金伯利说了什么，但是雷燃听不见，于是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头盔，表示通讯设备损坏了。

“大校，你还好吗？”金伯利打着手势问道。

雷燃点了点头，也继续用手势沟通，问道：“那只阿尔法呢？”

“中子弹击中了它，我和金伯利合力砍下了它的头。”加布里用手表示了一个“砍”的动作。

“我晕了多久？”雷燃又问道。

“只有五分钟。”加布里伸出手，比了个五。

雷燃想起来了屠声第一次遭遇阿尔法的战斗资料，那时候阿尔法和屠声的距离也很接近，罗涵发射的那一枚中子弹，虽然说救了屠声的命，但是也让屠声昏迷了快两个小时。

雷燃不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能比屠声好，再加上在阿尔法巨大的触手压力下，也仅仅只是损坏了一个机械甲里的通讯设备。

这只能说明这一批机械甲的性能上了一个新的档次。

感谢老诀啊……

雷燃在头盔下无声地笑了笑，晃了两下脑袋，感觉自己没事了之后又试着调整了一下头盔里的通讯设备，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回来。

看起来是彻底坏了。

“大校，我们现在还往前面走吗？”加布里问道，“我和金刚刚联系了主舰，告知了他们您受伤的消息。”

“要不我们还是先撤吧，大校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战斗。”金伯利说道。

“走，”雷燃没有任何的犹豫，率先走出了洞穴，“在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不能撤。”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雷燃明白现在已经出现了分裂的阿尔法，也只有军官的手上才有抑制它们分裂的药水，现在药效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必须抓紧。

“是！”加布里和金伯利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也跟了上来。

这个小组继续往光圈外围出发了。

在罗涵得到了雷燃小组的回复后，暂时放下了心，随后他又收到了屠声的简讯，心脏又悬了起来。

他转而持续呼叫另一个暂时没有回应的人。

罗涵切换到了另一条线路，找到了一直定在原地不动的赵光，问道：“赵上尉！这里是主舰，听到请回答！”

而罗涵的呼唤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巡逻舰控制室里，无人应答。

赵、李两位上尉感觉到整艘巡逻舰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一样，不管怎么开足马力，都没有办法前进。

雷达探测也毫无反应。

“要不我出去看看？”赵光问道。

“少将严令，我们不出舱。”李上尉看起来有点害怕，小声地回答道。

于是他们两个人走到了巡逻舰的中部，试图从窗舷处，看到外面的情况。

外面只能看到一片明亮的海水。

“这……这什么也没有啊？”李上尉说道，他都已经快把自己的眼珠子贴到舷窗上了，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

结果，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内，一个人猿的头就出现在了窗舷之外，隔着一块薄薄的玻璃，和李上尉对视着。

“啊！”他克制不住地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