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和屠声一路向西边的海底潜去，每走出一公里，屠声就会停下来询问罗涵和赵光那边的情况。

得到的结果都是一切正常。

屠声稍微放下了一点悬着的心脏，叫上凛风，游向了前往特拉裂谷的最后一公里。

“一切正常？”凛风跟在屠声身后，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问道。

“嗯，”屠声应了一声，又补充道，“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呵，”凛风冷哼一声，表示轻蔑，只不过这一次的轻蔑不是对着屠声去的，“这也太不正常了。”

屠声没说话，他发现了前面有一只海章猿，在礁石后挥舞着触手，从屠声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一颗正在跳舞的石头。

凛风对此完全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种进展过于顺利的任务，总给我一种……”

他们悄悄地接近了那只挥舞着触手的海章猿，屠声出其不意地砍下了它的头，这让凛风没能把话说完。

凛风察觉到之后回过头，只看到了一堆消失的泡泡，说道：“它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刚刚，”屠声回答了凛风的问题，拉着凛风继续前进，又问道，“给你一种什么？”

“不祥的预感。”凛风说完了自己没说完的话。

一般来说，战场上是不能说这样的话的。

一方面，这样的话不怎么吉利，另一方面，这很容易动摇军心。

但是现在这里只有屠声和凛风两个人，所以凛风说话百无禁忌，对于这两位联盟少将而言，多年的作战经验能够带给他们一种相当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也是致胜的武器之一。

屠声看着眼前越来越晦暗的海底，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到达了罗斯海的边缘，离他们的目的地特拉裂谷越来越近。

“你说得对。”屠声赞同了凛风的话。

凛风没来得及回应，他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一只海章猿。

“三秒。”凛风突然对屠声说道，屠声目光一凝，集中了注意力。

凛风说完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砍下了那只海章猿的头，又回到了屠声身后。

两个人恢复了行进队列，一人负责看前面，另一人负责看后面。

“你也这样觉得？”凛风接上了三秒前的对话，就像那几秒钟的空白根本没有存在过。

“之前开会的时候，我认为海章猿是为了西格玛水晶而来，它们想阻止防卫军开采水晶。”屠声将刚刚一直萦绕在心底、对海章猿本次行动的猜测向凛风和盘托出。

“难道不是？”凛风停顿了一秒——他想起了漆铭，随后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问道。

“不太像，”屠声否定了这个自己曾经做出过的猜测，冷静地分析道，“按照时寂的说法，那些海章猿早在我们开灯之前就已经结网成功了，它们就在西格玛水晶工程的附近，在一片漆黑里，海章猿数量占优，防卫军又根本找不到它们的踪迹，如果它们想要破坏这个工程，就应该在那个时候动手。”

“但是那些美人鱼一动不动。”凛风想起了开灯时的场景，头盔下的眉毛拧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严肃，“可如果不是为了西格玛水晶，他们又是为什么聚集在那里？”

“不知道，”这个问题可以联想到的答案太多了，屠声没有头绪，不能下一个定论，他心里同时推测了一下行进的距离，提醒道，“我们快到了。”

这里的光线明暗交错着出现在屠声和凛风的眼前，远处海面上冰山的反射光打在他们的身上，全黑的铠甲上出现了一道游走的白光。

前方带路的屠声握住了凛风的手肘，他们来到了特拉裂谷。

凛风没有回头，仍然看着后方的海域，任由着屠声拉着他的手肘，倒退着走上了特拉裂谷旁的一座小山坡。

整个峡谷十分狭长，裂开的口子并不算大，从屠声和凛风所在的小山坡上向对岸望去，最多也就七八十米的宽度。

过了一会，凛风感觉到屠声停了下来。

下一秒，屠声把凛风的手肘往下拉，凛风顺势蹲下，他仍然没有回头，对周围的海域保持着警戒。

屠声松开了凛风的手肘，将头探出了坡顶，向下方望去。

凛风听到了头盔里传来了一声吸气声，他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屠声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这让凛风有些着急。

又过了一会，屠声的手在凛风的手肘上轻轻地点了两下，表示他们交换位置。

屠声和凛风在瞬息之间同时转过了身，现在变成了屠声警戒，凛风观察。

凛风探出头去，看见了谷底的情况。

在一片昏暗的海水中，凛风看见了聚集在峡谷中间的一群海章猿，它们在半空中团成了一个长条状，每一只的个头都十分硕大，触手很长，可以确定底下的都是阿尔法。

峡谷最深处的地方是全黑的，凛风没有办法判断底下是什么情况，他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并不是阿尔法们团在了一起，而是它们都趴在一具鲸的尸体上。

凛风观察了一下长度和体型，初步判断是蓝鲸。

凛风看向了蓝鲸尸体周围的山壁，十分狭窄，所以说悬浮可能有点不太对，这头蓝鲸的长度大约有三十米，而这具尸体应该是被两旁的岩壁卡住了，才悬在峡谷中。

而令人窒息的是，这头蓝鲸的身上爬满了阿尔法，阿尔法的触手在这头蓝鲸的尸体上蠕动着延伸，层层叠叠，就像开出了密密麻麻的花。

光线太暗了，凛风仔细看了一会才看明白了这些阿尔法的具体动作。

蓝鲸头上顶着一只阿尔法，而这只阿尔法有两个头。

过了一会，凛风发现这个头完全从原来的那只阿尔法身上分了出来，如果要用形象一点的比喻，它是挣扎着从被分裂的阿尔法身上挤出来的。

而下一秒，已经分裂出一只阿尔法崽子的阿尔法的身上，又出现了一个头。

诡异的是，被分裂的阿尔法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这就是阿尔法的分裂。

而那只新分裂出来的阿尔法和原来的那只别无二致，从体型到触手长度，都可以说是原版复刻。

凛风明白了屠声倒吸一口冷气的原因。

按照赵光的说法，应该只有几只阿尔法逃走了，但是现在趴在那只蓝鲸身上的阿尔法，凛风数不清它们的个数。

而且看情况，分裂还在继续，就如同那位寻生研究院的时博士所说，阿尔法的分裂是一个从时间到数量，都完全随机的事件。

凛风轻轻地在屠声的手臂上敲了三下，屠声看了过来，又看到凛风指了指峡谷的另一边，示意屠声换个地方观察。

屠声点了点头。

两个人离开了这个山坡，绕向了远方，他们找到了一个更狭窄的地方，在两旁崖边岩石的遮挡下，快速地冲过了峡谷，来到了对岸，又一路潜了回去，观察着那群阿尔法的情况。

雷燃带着加布里和金伯利走出了又走出了一公里。

在这里，他们碰上了一只落单的阿尔法，这只阿尔法的触手没有在海水中疯狂地挥舞，很明显，它并没有被巡逻舰的中子弹击晕。

雷燃示意她身后的两名少校停下来，让加布里向这只阿尔法发射中子弹，而雷燃打算等这只阿尔法被击晕之后，就上去割下它的头，让金伯利在一旁接应。

加布里照做了，中子弹准确地命中了那只阿尔法。

雷燃绕到了阿尔法的背后，在一瞬间之内冲了出去。

在她冲出去的那一刻，心里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诡异，还没等她细想出来诡异的地方在哪里，她就已经来到了阿尔法的背后。

手起刀落，她砍下了阿尔法的头颅。

却没有等到一阵应该出现的泡沫。

她这是才反应过来诡异的地方在哪——这只阿尔法为什么不回头？

雷燃低头看了下去，在失去了头的阿尔法的身上又蠕动出了一个新的头，这个头的位置并不是在顶上，而是在身体躯干的正中央。

这让阿尔法看起来像一朵花瓣极长的向日葵，诡异又不伦不类。

瞬间雷燃就发现这个阿尔法身上的触手多了一倍！

它分裂了！还是叠加状态下的分裂！

她没能在阿尔法分裂成功之前杀死它！

她意识到不对，想要驱动机械甲后撤，有一只触手直接从背后缠上了她的脖子。

“大校！”

她听到了加布里的声音，却不能再听到金伯利的几乎同时发出的呼喊了。

因为那一只缠绕在她脖子上的触手已经把头盔里的通讯设备压坏了，再过一会估计整幅铠甲都会直接化为齑粉。

那只触手把雷燃整个人吊了起来，让她动弹不得。

赵光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海水，收到了来自主舰的最新战线报告，以西格玛水晶为圆心，半径三公里的海域之内的海章猿都已经被完全消灭了。

等这条战线被推到五公里的时候，就意味着全场战斗结束。

再快一点吧，赵光心里想。

突然，赵光突然看见了面前的海水里出现了一根长长的东西，像海藻，那东西很快地略过了窗舷，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老李！”赵光转过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李上尉，“你看见什么东西了吗？”

老李脸色煞白，没有回答赵光的话，反而盯着面前的仪表盘，又看向了窗舷之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老赵，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