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那是末世结束之后的第四个年头，因为异能而萌发的新秩序还在建立完善，叶落雨寻着司尘曾经走过的路，一个人断断续续地走了一遍。

回来的路上，她碰到了同样独自一人的刑九离，短暂的寒暄之后，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叶落雨沉默良久，抬头望向东方，阳光照耀在脸上，晃得她眯了眯眼睛，“我确实，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若是他还在，估计也和四年前不一样了吧……我想象不出来。”

“是吗。”刑九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叶落雨说：“我从前不明白他对我来说是什么存在，青梅竹马的朋友？或许吧，又或许我也早就发现了他的心意，只是他不说，我也不说。我以为他也只是我身边的朋友之一，以为时间还长，够我想明白自己的想法……”

叶落雨低下头，摊开手掌，那道贯穿掌心的伤疤依然留存在她手中，也像道疮疤，刻在心里，“这几年我独自远行，身边少了墨染他们，我才意识到，我可以缺少朋友，可是他对我来说不一样，我接受不了他的离去……哈哈，多可笑，他死之后，我才发现我爱他。”

刑九离破天荒地很有耐心地听完叶落雨的话，他耸了耸肩，道：“好吧，看起来我似乎是没有机会了。”

叶落雨倏然抬眸，没想到他会这样坦白，“你……”

刑九离从外套内部的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拍在叶落雨摊开的手心里，那东西像是个塑料片，小小的，边缘划过伤疤，叶落雨手指蜷缩了一下。

放完东西，刑九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他说：“那这张照片，就当是我送你的重逢礼物。墨染他们还在曙光基地等你，回去看看吧。”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撤手回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叶落雨低头看去，那是一张泛黄了的两寸证件照，照片上的少年一头黑色短发，冲她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

叶落雨记得，这是她和司尘一起去拍的证件照。

那时候学校要求他们准备好最新的二寸证件照，填报高考信息，他们就相约在周末一起去找了家店。

拍照前，照相馆的叔叔热情地问他们大几了，司尘熟练地接话，“没有，我们高三。”

叔一边拉反光板一边说：“高三啊，那快高考了，你们打算报什么学校啊？”

叶落雨压根没做规划，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专业，学文也是因为她对文学相关的东西更敏锐，理科学得比较麻烦罢了。

司尘不一样，他有自己的规划，只是他不会跟一个陌生人细说，“我们能有什么想法，要看成绩出来才找呢。”

“那也得先定个目标嘛。来，看这里。”叔举起了照相机。

司尘先照，他端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地挺直背脊，手掌微拢放在膝盖处，双腿并拢，是标准的军人坐姿。

叔看了看镜头里的司尘，说：“诶，小伙子，别那么严肃，笑一笑，笑着照起来好看。”

叶落雨站在叔的后面，对司尘比个了耶，然后那两根手指一左一右按在自己嘴角，往上一推——像是被强行推了个笑容出来。

叶落雨的搞怪，司尘自然是看在眼里，他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像是被她逗笑了一般。

叔对此很满意，“这个笑的好。来，一二三——”

“咔嚓。”

照片清洗出来，叔裁好照片，给他们看。那照片里的司尘微微笑着，弯了眉眼，阳光自然，青春明媚，不像证件照，倒像是个生活照。

如今，照片虽然还在，却也已经泛黄，显得照片里，少年的眼睛也好似没有了光彩。

“司尘……”

叶落雨原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痛彻心扉的感觉，可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当初的那一刀，捅的到底是司尘，还是她自己？

这些年，她偶尔会想起司尘。

当她在废墟里翻到一本沾满灰尘的小说，断断续续看了好久，发现是烂尾，想找人吐槽时；

当她偶然喂了一只小狗，却被小狗缠上，不依不饶想跟着她，而她死活甩不掉，想找人帮忙时；

当她看到山野上漫山遍野的樱花开放，她下意识想要找人分享时；

当她根据太阳倾斜角度，判断经纬和时间时……

某日，叶落雨发现了一株桔梗，她弯腰观察，恰逢一朵飘落，刚好落在她摊开的掌心。

“司尘，你看……”

她转身，想要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可是风吹起地面的落叶，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活着的人如何感受死亡呢？是看着呼吸心跳停止……还是发现从那以后，身边再也无法填补的空缺？

那一刀的痛楚，在漫长的时间中，在孤身一人的旅行里，一点一点地，捅回她的身上。

霖霖雨声，嘲哳蝉鸣，从前有可以与之共赏的人，所以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的悲欢喜乐，都有归处。

而当她每次回头，空落落的身边只余一把寂寞的空气，哀伤就丝丝缕缕地纠缠不休，仿佛是在惩罚她的迟钝。

……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被两年前的自己刀到受不了了，写番外创死亲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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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番外篇 时过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