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婷被吵醒了。

她从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视野的是灰蒙蒙的天空，有白色的小物体缓缓从空中飘落，有一片落在她的眼睑上，她条件反射地眨眨眼，那一小片白便被她的体温熨成了一丁点儿冰凉，留下一滴水渍，又很快消失不见。

雪？

贺婷被这冰冷激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

四周是一片落满厚厚冬雪的高大针叶林和一些阔叶林，原本茂密的树冠被白雪覆盖，已经看不太见了，只偶尔一阵风吹过，树叶上的雪扑簌簌落下，这才露出一点或是光秃或是青绿的枝桠来。

枝桠间鸟鸣婉转，几只山雀在枝头跳来跳去，用以保持平衡的长尾巴在空中一翘一翘的，灵动可爱。

她眯眼朝远处看去，雪地上正有几只白毛的小动物探出头来，悄悄张望。

再远一些的景物，便被巍峨的山峦遮住了，但贺婷还能用精神力感知。

在群山之后，有一个如海一般望不到边际的湖，湖中有岛，岛上有株开满粉花的大树，雾气缭绕，仿若仙境。

——这是她的空间。

尽管这是第三次进来，而且环境还发生了巨变，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大概也是因为旁边那一堆吃的喝的太具有标志性了。

是时候整理一下了，要不然空间再大，也找不见东西。

不过那都是后话，此刻更让她难以忽视的是自己身体内部的异状，此刻空间是下着小雪，但她却并不觉得冷，甚至还有些浑身燥热，体内一阵一阵地发虚，十分疲累。

这是什么？用力过猛的后遗症吗？

攻击变异鼠时她就察觉出了自己的不对，脑子里闪过的那些纷繁念头，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心绪，如果不正视起来，一味逃避，她恐怕永远无法向前迈进。

即使牺牲一切，也要打倒眼前的敌人，即使同归于尽，也要扫除前方的路障，就算血流满地，未达目的仍不罢休，连同为人类的同胞也可以轻易抹杀，这是末世最正常不过的处事准则。

贺婷不愿如此，她懦弱温吞，尽力避开纷争和危险，像只老鼠一样小心翼翼在地底苟活，这都是因为末世刚开始时的惨痛经历。

最开始是妈妈，然后是爸爸，紧接着，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

那是末世爆发的第三天，社会秩序还没完全崩溃，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

正值暑假，妈妈在厨房里做着中饭，贺婷和爸爸在客厅里看新闻台的紧急播报，一家人谈论着最近的烈性传染病。

忽然邻居阿姨来敲门，说是最近不敢出门采购，来借盐，妈妈煲着汤走不开，让她开门，贺婷却犯了懒不肯动。

听着敲门声越发频繁和激烈，贺母不好让人多等，只好自己去，刚打开门，一句寒暄却生生卡在喉咙里。

本来慈眉善目的邻居，此刻眼球凸出，皮肤青紫，牙齿锋利，以她这个年纪绝对不可能有的迅捷叼住了妈妈的咽喉，连一声尖叫都无法发出，她就倒下了。爸爸听见缠斗声，出去察看，却久久没有进屋来。

贺婷心中不安，正准备去看看，忽听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爸爸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沉稳严厉：

“回房锁上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五分钟后，世界归于寂静。

贺婷心中咯噔了一下，绝对是出事了！

她去厨房拿了把菜刀，缓缓走向防盗门，从小小的猫眼里小心往外窥探，却发现那里似乎被纸团之类的东西堵住了，看不见门前的景象，她定睛看去，却猛然惊觉，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纸团，而是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狰狞眼球，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那只眼珠的主人缓缓后退，似乎是故意要让贺婷看清，抓着一截戴着银色手链的小臂，狠狠咬下一口，鲜血飞溅，贺婷的视野顿时被染成一片血红。

“啊啊啊——！”

刀当啷一声掉落，差点砍在她自己脚面上。

这一刻的她已经忘记自己是个人了，在那凶狠视线下，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猎物，被猎食者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伺机割喉放血。

贺婷颤着手摸索了半天，终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点错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按对了报警电话，却一直传来无人接听的忙音。

六神无主的她转而拨打男友的电话，甫一接通，眼泪就落下来了。

“君彦，君彦，你在哪儿？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萧君彦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朝对面的人歉意一笑，压低声音问道：“我在和一个朋友谈事情，怎么了？”

听见男友熟悉的声线，贺婷再也绷不住了，哭喊道：“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我、我们家邻居变成怪物了！妈妈，妈妈她的手被那只怪物吃了，那条手链是我送她的，我不可能看错的，还有爸爸……”

“别怕，我这就来。”

萧君彦挂了电话，抱歉道：“不好意思小雪，临时有点事，不如我们下次再聊？”

“哦？”骆雪抿唇一笑，调侃道：“女朋友催你回去了？”

萧君彦并不作答，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驱车来到贺婷家的小区，萧君彦立刻察觉出了不对。

所有人都逃难似的往外跑，但这过程并不顺利，有几波人都被缠住了，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人里有几个面色或是过分苍白，或是如死尸般的青紫。

想到最近新闻大肆播报的传染病，再想想贺父那几个兄弟在Y市的地位，萧君彦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锃亮的皮鞋刚跨出车门，便被一只血手抓住了。

那个中年男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小伙子，快！帮我打死它！”

他的腿被一个女人叼住了，此刻一只手紧紧抓着萧君彦的脚，另一只手拿着钢管不断挥舞。

“你这样抓着我，我怎么帮你？”萧君彦温和一笑。

中年男人立刻松了手，翘首期盼眼前这个和善的年轻人施以援手。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不仅没等来期待中的援助，右手也一下子空了。

“感谢，我先走一步。”萧君彦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老人，拎着钢管大步走开。

“不！你还给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啊啊啊滚开！不要过来啊！”

萧君彦置若罔闻，身影没入昏暗的楼道。

一户人家门户大开，电视里新闻主播的声音娓娓传出。

“最近全国多地涌现未知传染病病例，相关专家正在加紧研究，近日已有进展，……”

萧君彦挥舞着钢棍，击倒一只又一只扑上来的怪物。

到后头数量多了，他也失了耐心分辨，不管是不是人，只要朝他冲来的通通打倒。

“相信很快就会研发出具有针对性的疫苗，希望大家耐心等待，不要恐慌……”

终于来到贺婷家门口时，他见到一只女性丧尸正啃食着一根没什么血肉的骨头，听到脚步声，停止咀嚼，猛地朝看过来。

萧君彦躲开她的利爪，抬脚踹在她腹部正中。

“建议大家近期在家中多储存一些食物和饮用水，注意卫生，尽量不要到人流量大的地方，避免感染……”

“嗬——！”恶臭的大嘴迎面而来，萧君彦举起钢管格挡，却没想那怪物声东击西划伤了他手背。

就在那一瞬，一股灼热涌上胸口，他尽力忽视掉那烫人的温度，冷静对付眼前的敌人。

等到将对方脑壳完全锤裂，他再看手背，却只有一丁点黑红的血液，半点伤口的痕迹都见不到，之前的抓伤仿佛是他的幻觉。

抚摸着那片皮肤，萧君彦心中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压抑住狂喜，轻轻叩响门，“小婷，我来了。”

“只要相信就一定会有希望，让我们期待着这场疫情尽快解决。”

女主播激情澎湃地结束了播报。

贺婷将门打开一条小缝，露出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

萧君彦道：“没事了，我把他们都打倒了。”

贺婷打开门，如同见了母兽的幼崽，窝在他胸膛痛哭起来。

萧君彦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平静下来后，贺婷便想出去寻找亲人。

“妈妈只是手臂……说不定……”贺婷仍抱着奢望般的希望。

萧君彦并未指出只要被抓伤就会感染的事实，“我刚刚上楼没看见他们，估计叔叔阿姨正待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你别太担心。”

他继续道：“现在外头乱得很，在警察来之前，我们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这场疫情绝不像官方说得那么简单，瞧这局势，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大乱了，这时候与其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倒不如待在有米粮和水源的家里。

“可是我放心不下，我还是想出去找爸妈。”

萧君彦沉默半晌，还是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好吧，我陪你一起去，只不过天黑前必须回来。”

空间中的贺婷抱住隐隐作痛的头，想要中止接下来的回忆，可越是不想回想，脑海中越是清晰地播放着那一幕幕可怕的景象，逼迫她正视过去，正视那个懦弱的自己，正视极力保护她的人一个个因她而死的事实。

斯文败类：不好意思呢，我要slay全场了。

关Boss：城南城北一条街，看看谁才是你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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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心中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