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全副武装。换上厚实但轻便的登山服和马丁靴,戴上头盔。贺婷还是拎着那把菜刀,萧君彦丢下严重变形的钢管,换了把一米长的藏刀,那是贺父的收藏,在贺婷的印象里已经在家中书房挂了十几年。
门前是还未干涸的血迹和一串凌乱的脚印,一截断臂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贺婷视野瞬间一片模糊,正要去捡,却被萧君彦拦住,递给她一双皮手套,沉声道:
“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找到叔叔阿姨之前,你也要好好的,戴上。”
贺婷心中一阵熨帖,吸了吸鼻子应道:“嗯。”
将贺母的手臂安放家中,两人便沿着黑红血迹延伸的方向朝楼上走去。
一路上没有碰见人也没碰见怪物,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铁门上红底金字的福字和春联鲜艳依旧,忽视掉地上的道道血迹,仍是岁月静好。
看起来这里才更像是现实,而楼下说不定只是一个有些长的噩梦。贺婷恍惚中这样想。
“叔叔阿姨可能是想去天台。”萧君彦道出自己的猜想。
贺婷回过神来,点点头,觉得不无道理,平常爸爸就爱去天台种菜浇花,前两天才说起还有好些青菜没来得及摘,一场雪下下来都冻坏了,怪可惜的。
如果要躲避怪物,那里确实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那我们赶紧去看看。”贺婷越想越觉得他们在楼顶的可能性很大,忍不住加快步伐,没注意到刚刚走过的一扇铁门看似关紧,实际上却悄悄张开了一条缝。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缓缓从中伸出,迅猛地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倒在地,不过两息,小腿便被拖进去一大截。
贺婷惊叫出声,用力蹬踹,可那只手却像铁爪似的,死死钳住她不肯松开。
她觉得自己的脚踝要断了。
由于防盗链没有解开,门缝只堪堪容得下一条腿,它并不能如愿将猎物整只拖走,倒是给了他们挣扎和喘息的时间。
萧君彦本想直接砍断那只手,又有些投鼠忌器,生怕稍有差错伤到贺婷,而且门缝太小,如要伸进去攻击,难保不会被抓伤。
他眼神闪烁几下,和那怪物打起了拉锯战,一手环抱住贺婷的腰,一步步后退,将她半条腿拖了出来。
拉锯许久,那怪物急了,身体内部对新鲜血肉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胃部灼烧的疼痛久久无法缓解,干脆不再纠结猎物的完整,张嘴一口咬下,但紧接着就被厚实的衣物阻隔,怎么也没法咬进皮肉,弄得它更为急躁,用力地抓挠起来。
贺婷无意识地捏紧手中菜刀,冰冷的刀柄让她清醒了一点。
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她的腿就要被生生扯断了。
她将菜刀伸进去,先是虚晃几下,立刻被萧君彦喝止,但贺婷什么也听不进去,求生的本能已经超越了一切,她只听从大脑规划的最佳方案。
那只爪子察觉到危险,一边躲闪,一边更用力地拉扯,贺婷感觉自己的髋骨无数次撞击在门框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咬牙忍痛,深吸一口气,奋力往外拔腿,同时高举菜刀猛地砍下,只听得一声钝响,一股巨大的阻力传来,那怪物凄厉的嘶吼回荡在安静的楼层间。
贺婷在萧君彦的帮助下移动到上一层楼梯转角处,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
“疼吗?”萧君彦从贺婷身上的羽绒服撕下一大块,代替绷带用来止血。
“嘶——”
抿紧的嘴唇昭示着他阴郁的心情,但贺婷此刻全副精力都被疼痛占据了,无暇他顾。
“唔……”
她清楚自己刚刚那一下的力道有多重,那声钝响过后不仅仅是怪物的头裂了,还有她的胫骨。
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这样的情况可算不上好。
等萧君彦将伤口绑好,贺婷撑着起来走了两步,谁知一扯到腿部肌肉便撕裂般的疼,膝盖便咚地一声撞向地面,又是一股钝痛袭来,疼得她直冒冷汗。
短时间内她是走不了路了。
萧君彦见状将她背起,一手托住她臀部,一手拿藏刀,直接朝顶楼,也就是仅有一层之隔的九楼奔去。
看到通往楼顶的大门紧锁,两人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希望,里面有人!
萧君彦用藏刀刀柄轻叩门板,不久后,那边传来同样有规律的敲击,只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似在试探。
贺婷一喜。怪物没有神智,不可能发出这么有规律的声音。
她喊道:“爸,是你吗?”
大门发出几声暗哑的吱嘎声,很快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苍老疲惫的脸。
贺婷一见那熟悉的面庞,立刻挣扎着从萧君彦背上下来,扑进那人怀中:“爸!”
她本就泪痕斑斑的脸上很快又染上湿意,贺父也是劫后余生,老泪纵横。
萧君彦反手将门合上,打断了父女重逢的感人画面:“叔叔,阿姨呢?”
“对,对,爸,妈在哪,她怎么样了?”贺婷从贺父怀里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左右张望。
贺父闻言脸色一白,喃喃道:“你妈她……她……是我对不起她……”
贺婷虽预感到母亲受了重伤,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乍听之下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强打精神安慰道:“跟你没关系,爸,都是那个阿姨……”
“不是,都是我没——婷婷!快让开!”贺父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对着贺婷背后伸出右手。
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空气中的水分似乎都被瞬间蒸干了,贺婷动了动鼻子,闻到了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
她缓缓回头,只见一团焦黑趴伏在地上,全身皮肉卷曲,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肉香。
贺婷怔怔注视半晌,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是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勉强能辨认出是刚刚那只截住他们怪物,不知道怎么弄断了防盗链,跑了出来,而天台门没关严,让它钻了空子。
萧君彦歉疚道:“是我没关好门。”
贺家父女此刻都没有心思怪他。
贺婷好不容易止住恶心,问道:“咳咳……爸,妈妈到底怎么了?还有刚刚你是不是……放火了?”
贺父叹了一口气,颓唐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和你妈本来想往楼下跑,开车去医院,结果半路跑出好几个人,跟隔壁那个女的一样,像疯了一样追着我们不放,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想着一把火烧死他们就好了,接着手里就冒出一团火……”
“然后呢?”
“然后……等我回过神来,那几个人都被烧黑了,全都跟焦炭一样……”
听贺父的语气,贺婷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话却堵在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
“你妈妈她离我最近,等我反应过来,怀里只有一捧灰了,风一吹,就什么都找不见了,什么都找不见了啊……”贺父坚毅的面具裂开一条缝,眼泪从他布满褶皱的苍老面容上滚过,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喉管中阵阵鸣响,接着转变为号啕。
贺婷什么也没说,只静静抱住像孩子一样大哭的父亲。
萧君彦心不在焉地安慰,若有所思。
三人商讨过后,决定把天台上还没完全冻坏的菜全部摘下,回到家里等待官方救援。
也就是这段时间,贺婷度过了最后一段安稳时光。
虽然母亲的去世像阴霾一样沉重地笼罩在头顶,但父亲的慈爱关怀,男朋友的小心呵护,让她觉得这段煎熬的时期很快就会过去,等救援队来了,他们一起去安全的地方,很快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本来是这样的,本来他们肯定能像她预想的那样过上安稳日子的。
本来只要他们节省着食物和水,肯定可以撑到军方来的。
如果不是她不听劝告,逞强出去找吃的,父亲和男友不会出来找她,也就不会遇上那株变异迎客松。
“小婷,我和叔叔在家实在放心不下,就出来找你……”
“可是那株变异植物实在太厉害了,我们根本应付不了,叔叔他为了救我才……”
“也许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是,小婷,你真的太不听话了……”
萧君彦猛然抬头,一脸真诚恳切。
“啊啊啊!!!别再说了!”贺婷崩溃地捶打自己的头,试图将那些回忆全部驱散。
“如果不是你不愿意去开门,如果不是你执意要出来……”
“别说了!别说了!”她头疼欲裂,即便在雪地里抱头打滚也无法缓解一丝一毫。
不知过去多久,她没力气了,终于躺倒在雪地里,缓缓蜷成一团,无声啜泣。
“我听话,我都听话……”
而现实里,她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紧接着呕出一口鲜血,伴着些细碎的肉块,染红了大半个枕头。
守在一旁的关朔寒一愣,爬上床将她扶坐起,倚在自己怀里,飞快抓过一角干净的床单替她擦去脸上沾染的污渍。
“贺婷!快醒醒!你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她语气狂躁得像一头被夺走幼崽的母狮,手中动作却轻柔无比,像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珍贵瓷器。
第九次被拒签,之后应该不会再用这篇申签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编编捡走……
(之前确实写崩了,在黑木滴提醒下改了改这章,希望有所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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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回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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