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猪。
货真价实的。
乔冉哭笑不得的看着罗耀祖乐呵呵的给自己添了第四碗米饭。在这之前,他已经吃了一盆面条了。
原本只预备下一点挂面的乔冉,没想到让人让到了坑里,只好又添汤添水,又额外多拿些挂面出来,这边下着面条,那边刚刚声称“那怎么好意思!”的某人已经自来熟的要帮她铲些菜来配面了。
锅里的面条煮着,罗耀祖围着院子里盛着鱼的大缸转了好几圈,被何飒剜了一眼后也只好站在那里不挪窝。乔冉看见了,也想起那缸里的鱼来,倒是把这茬忘了。哪家待客,也确实没有让人干吃面条的理儿。
乔冉只好不好意思的道恼:“也没多准备什么,我也不会弄鱼,料包倒是有……
罗耀祖耳朵刷的竖起来,眼睛一亮,毛遂自荐:“我最会片鱼啦!我们家以前可是开海鲜铺子的!”
这货兴高采烈的包揽了一切活计,他看出乔冉身上有伤,只推着何飒和乔冉闲聊,自己无比豪迈捋起袖子下手一抓,眼疾手快的提溜出最大的一条来。
烹炒煎炸煮,不管罗耀祖使了哪门手艺,到底把饭做成了,竟然还相当不错。做鱼的功夫,乔冉不放心的挪进厨房,怕不够吃,干脆又支使了他闷了一锅白花花的米饭。
一顿饭的情谊是巨大的。
不知道哪位公知说过,在中国,想要与人尽快熟悉亲近起来,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两顿。小酒一喝,自然情意绵长,倘言语相契,又肯多喝几杯的话,那几乎瞬时便要两肋插刀,称兄道弟的情分了。
这话夸张不夸张,乔冉不知道,总之,吃饱喝足,罗耀祖的话匣子打开的更溜儿了。何飒看着瘦弱,该下的筷子一样没少。托他们的福,乔冉的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
一盆藤椒鱼,三个人吃,连点锅底没留下。
趁着罗耀祖刨他最后一碗米饭的时候,乔冉摸着不知觉吃的滚圆的肚子泡了蜂蜜茶来,三个人只把碗一搁,坐在凉亭扯闲话。罗耀祖一拍脑袋,嘴上的油还没擦干净,赶快把抱着的箱子搬过来打开。乔冉还没有细看,扑鼻而来的浓郁味道先唤起了封存久远的味蕾。
“这是……草莓?”乔冉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虽说眼见为实,但这样的光景,这样的季节……
“你们从哪弄的?”
话一出口,乔冉有些后悔,他们之间并没有熟悉到这样的程度。自己似乎有些唐突了。
对面两人不以为意,罗耀祖拍拍箱子笑眯眯的说:“嗨,这又有什么!你们这儿撤离的早,物资储备也够。前几天队长带着人出去了一趟,也搜罗了不少东西,咱们还有任务,不过是暂时休整。有些乱七八糟的也用不到,这不是权当了敲门砖,看能不能跟村里换些东西么?”
这样么?乔冉疑惑的问:“外面应该有丧尸吧?以你们的实力,既然也不怕那些东西,想要什么,自己找就好了,何必要费这个功夫啊?”
何飒看了一眼桌上笸箩里跟其他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一起放着的感冒药消炎药创口贴,没有作声。
罗耀祖一拍大腿,深有同感道:“谁说不是啊姐姐!没办法,我们有伤员啊,基地医院倒是管用,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又不是过去和平年代,转送个人那么容易的。外面不但丧尸满地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窜出来个变异动物什么的,搞不好全军覆没了都!啊呸呸呸!”
罗耀祖猝不及防的呸了几声,全军覆没什么的,实在太不吉利了。
“最先被洗劫空的,都是药店和医院。”何飒放下杯子,淡淡的说:“哪个城市都是这样。一旦秩序崩坏,最先不受控制的就是这些地方。其次才是超市。至于银行……根本无人问津。”
当初部队清理计划开始推进的时候,几乎所有地方的超市和药店被刮地皮一样,货柜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很多铺子也都被砸了。在这样的一片混乱里,金店珠宝的铺子居然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人去动。活着的人不去碰,丧尸更对这些没兴趣了。
“咳咳……”罗耀祖清了清嗓子,总结道:“凡是跟这些东西沾边的,现在都是类同武器管制。谁家要是屯了这些东西,在基地光靠地下交易所就要发家了。当然,要是被□□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只要不是管制类的药,公家一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过去了,也不算个事。原则性与实用性灵活运用嘛~”
“哦。”
乔冉兴趣缺缺的应了声。她现在对外面的世界,未知的恐惧大于现实。人都是安于现状的,似乎不管外面多大的暴风雨火,只要不落到这里来,便跟自己不相干。
“可我家里要是没有这些东西,你们不是白跑一趟么?”
“那有什么!”罗耀祖朗声笑道,似乎乔冉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咱们也不好意思蹭饭啊,这不权当敲门砖,见面礼啦,反正我们那边都是大老爷们,没人吃这个!”
何飒:……
耀祖同志没有注意到来自亲爱战友的死亡凝视,眼见有人捧场,人来疯的本性暴露无遗,唾沫横飞的讲着外面的变化。托他这样健谈的福,乔冉知道了原来末世之初,中国是最早反应过来,也是最早拿出可行拯救措施的国家。接二连三的灾难一个一的爆出来,谁不低下头面对现实。谁就要被现实狠狠的打脸。在全球整体性巨变的情况下,中国是相对来说保存实力最完整的国家。而末世一年多来,社会的异变在切切实实的告诉所有人,回不到过去了。
即使在国内,救援推进计划也日渐艰难,几个庞大基地和避难所的运转负荷,更是大的惊人。
世界运转的轨道已然偏离,只能离过去越来越远。被迫的接受不知道是渐渐崩盘还是慢慢迎来新生的新世界。
那感觉,晕晕的。就好像人正好好过鸡毛蒜皮的日子呢,结果现实成魔幻电影了,还是贼刺激的那种,一般人玩转不来都填炮灰了。
而自己就是缩在犄角旮旯里的路人甲。
路人甲有什么不好的?乔冉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似有醉态的年轻人,轻轻叹了口气,几杯蜂蜜水而已,这要再加几粒花生米,那还不上天啊……
慢慢挪到厨房,打量了一圈,窗台上有乔妈装好的蜂蜜,一罐一罐的,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乔冉拿了个大布袋来,给装了几瓶。想了想。又从里间储藏室装了些小米之类的粮食。风干的肉块也装了些,乔冉勉强提到门口,胸腔如破了的风向呼哧呼哧粗喘着气,那一刻脸色实在算不上好。何飒皱着眉握住她的手腕,像是把脉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乔冉只觉得心口没有刚才那样发紧的难受了。
“你是中医么?”乔冉缓了气,好奇的问。对面的何飒摇摇头:“我不算,我爷爷是。”说着松了手。她看了眼乔冉准备的东西,又见她胸口浅快起伏的样子,下意识的严肃道:“你应该去休息,是我们的不是,还这样打扰你。至于这些东西,村子里之前……”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是说有伤员么?”乔冉微微笑着:“知道你们本事大,连这样新鲜的草莓都能弄到。这也权当是我的敲门砖好了。至于你们找的医用品,我这里确实有一些,但也不知道过期了没有。你们等一下。”
乔冉说着又慢慢挪到自己房间里,没一会提着个塑料袋出来,里面有一些棉签纱布酒精之类,还有一盒高渗葡萄糖液,统共也没多少,还是当时怕乔妈低血糖预备的。乔冉想了想,又给装进去几包橡胶手套,痛经时常吃的止痛药也拿了一盒。
当初回来的仓促,别的都好说,唯有盒子里乱七八糟的药品一股脑全带回来了。给乔妈预备的药还不算。仔细扒扒捡捡,有的早已经过期了。
罗耀祖眼神复杂的拿起那盒止痛药。到底没说什么。眼前这人可能不知道,仅仅这一盒之数,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堪比奢侈品的金贵存在。
乔冉把何飒拉到一边。何飒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换洗的衣服需要么?现在要去找有些费工夫,都是我妈收拾起来的,你要是缺的话,改天过来,我让我妈把装旧衣服的袋子提前拿出来,我们好翻拣。”乔冉顿了顿,眼神在何飒胸部溜来了一圈,斟酌道:“虽然不合身,内衣好歹有个换洗的替换。”
何飒爽快的应了,还约定改天要带乔冉出去玩儿。
大约是太久没有见过同龄的姐姐了。尽管何飒话并不多,但下意识的就有一种亲近感。把两个人送走,乔冉未关大门,在门边楞了一会儿,反而拐出胡同在路口站了许久。
姜唐跟黒潭照例收获满满的回来时,天虽然还没有暗,夜风已然刮起来了。看到自家老娘在门口傻站,跟手里那只放弃抵抗生死由天爱咋咋的的绒团兔子一样,呆愣的如出一辙。
“妈妈?”
嗅到了不同于往常的气味,姜唐肯定的问:“家里来了生人?”
乔冉猛的回了神。姜唐的身量长了不少,虽然依旧是小豆丁的模样。但他模样本来就不是一般的标志,神色整肃起来,倒是隐隐带了些威严端庄的意思。
“唔唔,刚走,换东西的,顺便留下吃了个饭。”傍晚的风格外的凉,把晌午的和煦衬的简直如作假一般。乔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姜唐去拉她的手,冰凉。
“姥姥后来肯定要说你的,妈妈,我会告状的,真的。”姜唐拉着她进院子,黒潭默默的把姜唐随手递给他的绒团兔子放在肘弯的缝隙里,还不忘带上门。姜唐一面走一面恨铁不成钢的碎碎念:“真的,妈妈,别撒娇,那样不好,你得做个合格的大人。”
乔冉:“……”
我做什么了我?
“姜唐。”
“什么??”姜唐回过头。
乔冉仗着自己仅有的,以后不会再有的身高优势默默的盯着自家儿砸的后脑勺发旋看了一会,诚实的陈述:“你好像秃了。”
姜唐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他迅速的看向了黒潭,后者不着痕迹的摇摇头。乔冉试图安慰小小年纪就要面对如此烦恼的姜唐:“没关系,其实不怎么明显的,就头顶那一小块儿,可能是你自己挠头挠的?应该还会长的吧?我跟你说我小时候上课无聊薅头发,把这一块都薅秃了,后来拿头发盖着也不显……
“妈妈,我记得小孟大夫说过,让你用药油好好的把淤青推散开再贴膏药,那样效果才好。”姜唐磨了磨牙,笑的分外真诚:“ 快回屋里休息吧,晚饭我和黒潭做就好啦,妈妈还是遵医嘱才好的快啊。”
小孩子果然不应该知道的太多。乔冉肉痛的进了屋子去休息,这年头连真话都说不得,果真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当晚夜班时分,乔冉家里时不时的传出杀猪般的惨叫。鸡窝里打瞌睡的鸡都合了眼,又被一惊一乍的吓的扑棱翅膀,叽叽咕咕好一会才静下来。
真是个相当漫长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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