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姜唐狩猎回来后，对着镜子的时间总要比平时多些。

按照黒潭的经验，成长期前后的情绪极不稳定，暴虐嗜血的因子一旦涌上，根本不是靠一次次的压抑能够解决的。而他也不过是依照自己度过一次次成长期的体验，还有从研究所里看到的信息，判断姜唐的状况——也只是个大概而已，有的他也不确定，那些人大部分的数据支撑是以他为蓝本，但存在异种并不止他一个。

但对于那些人来说，足够诱惑了。

就像是一层一层的云浪翻涌，暂时的潮退只为了下一次更大能量的积蓄。大约这就是那些研究员如此疯狂的原因——他们研究这些涨潮似的能量波动的规律，并且试图找出控制的按钮或者开关，或者其他什么旁的东西。

异种，他们是这么称呼的，他们忽略了一点，即使不提那些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毁灭力量，异种，是比他们更高智的存在。

姜唐之所以没有出事，长期的“营养不良”应该能占据一席之地。作为他的联结者，黒潭是更够感知他的情绪和力量波动的。跟他自己不同。如果没有成长期的刺激，姜唐的情绪大约就像村口的那一汪溪水，涓涓潺潺，宁静无匹。

那些被囚禁时难熬的日日夜夜，那些被切开又不断长好的断肢残桓，姜唐一定想不到，他像个努力嗅着别人家甜美蛋糕的小偷，靠着那样新鲜的甜香气才撑了过来。

联结的力量让他们可以感知彼此，但姜唐的力量太弱，远没有他看到他那样的清晰。这并不影响他们配合的默契。尤其是姜唐开始狩猎之后。他的成长速度快的惊人。如此一来，他们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来狩猎，尽可能多的消耗能量。就像把桶里的水倒掉，下次才能接的更多。外一真的情绪失控，到时候也好控制一些。

尽管已经筋疲力尽，依旧不影响姜唐拿着镜子努力的观察自己的后脑勺。为了不让乔妈乔妈疑虑，两人都是等他们睡下后才出去，快天亮的时候方才回来。因为才洗过澡，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恼人的遮着眼睛。姜唐依旧是豆丁的模样，维持少年体型麻烦又扎眼，不过他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快点长大才好，姜唐用余光瞥了一眼乔妈不知什么时候搁在床上的一包衣服，都是乔冉小时候的衣服，还有……裙子。甚至还有一双相当精致的小洋皮鞋。

姜唐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碎花小裙子，蹬着小羊皮鞋的场景，莫名打了个寒战。

“克制一下，你影响到我了。”黒潭诚实的撸起袖子，让姜唐看他手臂上瞬间立起来的鸡皮疙瘩。

姜唐没理会，依旧对着镜子，手在头上一缕一缕的过着头发，过了许久，犹犹豫豫的问：“你说，我后面真秃了么？”

黒潭没回答，煞有介事的走上前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圈。姜唐眼错不见的盯着他的反应。

“额……”黒潭犹豫着斟酌用词：“你平时是不是喜欢挠痒痒啊？或者变原型的时候会抠鳞片？”

姜唐的眼睛冷飕飕的射出无数寒刀，从眼睫毛到头发丝都叫嚣着小爷怎么可能做那样没有形象的事的抗拒。

黒潭似乎无所察觉的接着说：“我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是被注射药物还是其他什么旁的缘故，这里，”他指了指左肋下，干脆撩开衣服让他看：“总是觉的不舒服，有时候控制不住，就想撕扯些什么，有时候弄的皮肉绽开都是轻的。虽然后来依旧长好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的这一片的鳞片，没有其他地方的有光泽，排列也稀疏许多，没有那么。。。。呃，紧实好看。”

烛光下，少年小麦色的皮肤上，肌理纹路尽然显现，劲瘦的腰身往上，的确有一片皮肤的颜色要比其他地方更深一些。姜唐眼神游离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更黑了些。

他老觉得头上痒痒，人身的时候不显，变回原形在水里畅快玩耍时，总不忘找棵树或粗糙的石头蹭蹭头，再泡一泡冰凉的水，解痒又舒服，别提多惬意了。

难道真的蹭秃了？

想到这里，姜唐脸色更难看了。

而在临近大路上，被老支书安排的农家小楼里，罗耀祖焦躁的走来走去，连一向好脾气的病号庄玉果都看不过眼，把楚亦特供给他的金桔丢给他，只求别再他这里晃了，晃的眼晕。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这多好的机会，啊，跟那小姐姐好好接触接触嘛！”罗耀祖一屁股坐在床上：“这都几天了，一点动静都不让有，光帮着老乡们种地了，扶贫也不是这么个扶贫法啊，不是已经帮忙把农基站的种子运到了么，怎么就不能去了？都跟你们说了那家真的——”

小眼镜猝不及防的探头进来：“开会了各位，楼下大厅集合。”

罗耀祖被噎了一下，几步蹬蹬下了楼，楚亦和何飒一行人都站在大厅，俨然风尘仆仆的才从外面归来的样子，黑色皮靴上都沾了不少尘土。

“今天情况怎么样，村子里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楚亦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径直走到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清水，看着罗耀祖不情不愿的汇报：“一切正常，跟平时一样。无丧尸入侵，无变异生物入侵，无人员伤亡。”

大家都忙着春天下种子来着，家家户户大都没什么人，加上上次楚亦带着村里的人出来，从县城农基站弄了一批种子化肥什么的运回了村子，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赶着地里的活计。

正常的很。

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好么！

罗耀祖叹了口气，苦巴巴的望着楚亦：“老大，你拘了我几天了，真不能去小姐姐家里化缘么？整天对着这些熟悉的脸真是……老子多久没有见过温柔的小姐姐了……还有藤椒鱼……”

“那得你有命吃才行。”何飒凉凉的扫了他一眼。

他们从乔冉家出来归队，当晚就跟楚亦汇报了发现的情况。得到的收获，或者说是惊吓，比想象的要多的多。大数据化的时代，要查清一个人过往并不算难。乔冉从小学到大学甚至于工作的变动情况寥寥一张纸就可以叙述完。

相当平凡的个人经历，相当简单的家庭状况。

在这个女孩并没有任何异能的情况下，一家人全须全尾的在乡村安宁度日。并不是没有这样好运气的人们，相反，这样的幸运人家并不算少。楚亦看向桌子上放着的已经被用掉大半的蜂蜜——这让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这应该是变异大黑蜂的蜂蜜，按照之前的交锋经历攒下的经验，这东西阶级意识相当强烈，等级越高，数量越少。把蜂蜜涂在手腕上，外面林子里那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逡巡的工蜂不但不会攻击，反而会主动避开。

而送来的这几瓶，显而易见，都是高阶的产蜜。恐怕送他们这个的人大约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现在外面对这样的东西，呈现严重的分化态度。

一面是极度的狂热，就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稀有变异动物身上的东西被炒到天价。即使在管理相对严谨的基地，每天都有人“误服”乱七八糟的变异动植物的而导致死亡的新闻。很多人都觉得这些东西很可怕，但有着人类未探知的神奇力量，可能有补身或者治病的奇效。还有人企图通过“自制变异汤药”让自己拥有异能。在基地的交易网站上，标题着XX汤药沐浴擦身或者口服等等小广告层出不穷，号称可以激发异能或者拥有抵挡丧尸的奇效。

然而不管管理员怎样删了一批又一批，专家辟谣说了一遍又一遍，点击量依旧惊人，好评率居然也是居高不下。

而另一面，一部分人对这些东西避如蛇蝎，唯恐沾上。然而，这阻止不了哪怕在是变异的鸡蛋，都在黑市上红的如火如荼。比普通的鸡下的蛋，要金贵了不知多少。

楚亦的手指在杯沿上摩挲着，腰身倚在柜子上，沉默的思索着。除了这个，还有炉子上不会熄灭的火种，哪怕是已知的火系异能，在失去异能者本人的操纵之后，也会消失殆尽。太多的不合理存在那个“普通”的家庭里。人对危险的东西会有本能的规避，因为那往往意味着不可控的风险与麻烦。在没有足够的契机之前。他并不打算让他的队员贸然行动。

中研所正在尝试缩小缩影范围，卫星全面重启还需要一段时间，尽管重重的矛头都只想这个平静中带着莫名诡异的小村庄，但研究院特制反应源探测器却没有任何异常。

楚亦若有所思的看着角落里只有普通相机大小的探测器，在研究所发出最新的指令之前，看来要在这里多待一些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