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警戒,韩通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充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连夜率领军马全城搜捕着刺客,弄得整个京城人仰马翻,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一辆打着忠武君节度使的马车,静静的在来回奔波的军马中慢慢的游走着,不时的有军官士兵前来搜寻,待看到坐在马车里的却是皇上的红人清怀先生时,又讪讪的退下了。
如是再三,待韩通亲自过来询问时,一眼看到被鲜血染红了肩膀,还没处理好伤势的成清怀,满腔不忿又噎回了喉咙里,这满肩的鲜血,是他今夜救驾的一个印记,也道诉着他府里被刺客潜入刺杀皇上的无能。
“夜深了,先生既然有伤在身,为何不先回去好好休息,处理一下伤口?”
成清怀淡淡道:“些许小伤,不妨碍。”
韩通道:“虽是小伤,却不得不重视,先生还请先回去休息吧。”
成清怀微笑道:“有劳大人挂念,不妨碍。”
韩通顿了下,无奈道:“先生,我等正在搜捕刺客。”
成清怀道:“大人请自便,贫道在此可是妨碍了大人?”
韩通一噎,他能说妨碍了吗,能说这位刚刚救驾的清怀先生是碍事着吗,嘴角微微抽搐着道:“这夜半三更的,先生不休息却在游车不知是为何故?”
成清怀含笑道:“贫道在此等一位朋友。”
韩通道:“什么朋友?”
成清怀淡淡道:“贫道的朋友都要向韩大人一一报备吗?”
韩通又一噎,黑着脸道:“先生的朋友如何在半夜三更前来与先生相会?”
成清怀意味深长道:“贫道的朋友,为何就没有半夜三更来相会的?还是韩大人想要亲眼看看半夜来与贫道相会的朋友?”
韩通一僵,莫名的一寒,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有听过关于他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能通灵鬼神之说,只觉得今夜的风格外的阴冷,他不由得全身寒毛竖起。
赵元朗很大方,将节度使最宽敞的马车借给成清怀,成清怀坐在宽大的马车上,面前还有一张小案,上面煮着一壶热茶,成清怀淡定从容的倒了两杯茶,分主宾而放。
在韩通诡异的目光下,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只见一阵风吹来,飕飕的冷风飘进了马车里小案的对面,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摆在对面的那杯茶水,竟然在众人肉眼之下慢慢的消失了,仿佛被人隔空吸饮了一般。
成清怀微笑着再次满上茶,又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那茶杯的茶再次慢慢的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众人看见都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惊恐的看向空落的座位。
韩通脸色很难看,清怀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又想着成清怀今天救驾,乃是莫大的功劳,又为前天陷害他之事不成,恐他还在恼怒存心报复,便也不愿再招惹他,悻悻的说了几句好话就离开了,从此后,经过清怀先生马车的军官士兵们,就再无人上来询问他的车辆。
……
马车缓慢的行走了一圈,成清怀再次满上一杯茶时,马车顶上轻微一顿,犹如片叶落水,没有激起波浪却泛起涟漪。
成清怀手一顿,神情登时轻松了下来,打开了车厢的门,一条身影轻盈的飘了进来。
黑衣蒙面,身手灵活敏捷,赫然正是今夜与他交过手的刺客。
但见刺客身形纤纤,瘦弱娇小,蒙着的脸只露出一双灵秀的眉眼,看着这双眉眼,虽然算不上熟悉,但他曾经亲吻过这双眉眼,他认得她的眼睛,果然是她!
墨焉见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就知道他果然认出了自己,她伸手解开了蒙着脸的头巾。
秀眉清目,不施粉黛,却难掩其天生的清丽气韵!
成清怀微微一笑,当初他怎么就以为她是范府的侍女,这淡然无畏的气质,岂是一个侍女就可拥有的,果然他当日说要负责任,也只是负责任而已,并未用心对待她,难怪她失了清白宁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用心的负责任,与不负责任有何区别,一般人都不会接受这样的施舍。
墨焉的目光落在他肩上顿了下,道:“不处理一下伤口吗?”
成清怀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疼痛已缓,血应该也止住了,微笑道:“不妨碍,你手下留情了,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你呢,你的伤口处理了吗?”
墨焉默了下,摇摇头,她一逃出来就是满城戒备搜捕刺客了,她来不及回去也无处可躲,只顾着逃避官兵搜捕,哪里有空余处理伤口,只怕她的伤势还要恶化了,眼见他坐在马车里不停的溜达,她就知道他是在这里等她的。
那一剑他明明伤了她的,却突然没有发力还收回了剑势,她百忙之中看到他怔忡的神情,她就猜他是不是认出了她!
成清怀瞥见她黑衣上的血迹,急忙将周世宗和赵元朗送他的伤药拿出来道:“你把衣裳脱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他一怔,脸莫名的一红有些窘迫,尴尬的看了看她。
墨焉已经转过了身,默默的解开了衣裳,露出了后背鲜血淋漓的伤口,伤痕本不深,但她奔波逃避搜捕,促进了血液的沸腾,血才止不住的流淌得触目惊心。
成清怀僵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替她处理伤口。
帮她处理包扎好伤口后,成清怀又拿出一套小道士的衣裳道:“你先暂时换上这衣裳,现在正全城搜捕排查,你这样很危险!”
墨焉知道,接过衣裳向他道谢了便换上了道服。
看着他肩膀上的血迹,墨焉迟疑了下道:“我也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成清怀顿了下,无法拒绝,微微尴尬的脱下衣衫,让她给他处理伤口。
她心灵手巧,似乎很擅长清理包扎,娴熟的手势动作,很快就帮他处理了伤口包扎好了!
墨焉看了看自己帮他包扎好的伤口,又看了看他帮自己包扎好的伤口,忍不住笑道:“我刺了你一剑,你也刺我一剑;你帮我包扎伤口,我也帮你包扎伤口,这样我们就两平了。”
成清怀也抿唇一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笑容,清浅可人,才显得没有那么拒人千里,不由得温和的问道:“你还不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墨焉看了他一眼,道:“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你若非要知道,叫我墨焉吧!”
成清怀道:“莫嫣?”
墨焉道:“笔墨纸砚的墨,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的焉!”
成清怀一怔,不禁赞叹道:“墨焉,好名字!”
墨焉闻言脸微微一红,有些窘迫的垂下眸。
看到她低头微微煽动的长睫,成清怀也有些尴尬,急忙拿起茶壶,为她满上一杯茶,温和道:“你失血过多,喝杯热茶暖和一下吧!”
逃避了半夜,墨焉确实渴了,也没客气道了声谢谢,便端起茶一口饮尽。
见她如此,成清怀心知她必是渴了,接着再给她倒了一杯,她也一饮而尽,连续三杯热茶入腹,她才解了饥渴,颔首道:“谢谢!”
马车一路向前走,因为之前韩通被清怀先生噎走后,也再无人查验他的马车,一路平顺,墨焉问道:“这是去哪里?”
成清怀反问道:“那你要去哪里?”
墨焉瞥了他一眼,不言语。
成清怀微笑,她还真是一点也不松懈,却还是继续问道:“你是后蜀之人?”今夜来刺杀周皇的正是后蜀的人。
墨焉摇摇头,她不是后蜀的人。
成清怀道:“那你是杀手?”
墨焉默了下,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默默道:“算是吧。”她要刺杀柴荣,和杀手也没什么区别了。
成清怀静静的看着她,如此大概她是为某些事要刺杀皇上,温和道:“那你为什么要刺杀皇上?”
墨焉神情静默,还是一言不发。
她不愿意告诉他,说明她还是并不信任他,成清怀无奈一笑,道:“不管你为什么要刺杀皇上,行刺不是一个好方法,皇上既然是至尊之人,身边跟着的高手不泛,无懈可乘,自古君皇首领 ,你可见那个是被刺杀成功的!”
墨焉眼神古怪的看着他,今夜若不是他横插进来,她就得手了。
成清怀微笑道:“今夜皇上是因为要我作陪,有我在旁才撤了护卫的。”
原来如此,她就说为何今夜柴荣的身边无人,她还道柴荣饮酒误事,却原来是因为依赖清怀先生,不过有一个清怀先生在旁,胜过十个护卫了。
成清怀温和道:“刺杀虽是要事,但自己的安全也不容有失,抱着死士的态度去行刺一个无法行刺的人,实为下招,往往目标安然无恙,可自己却白白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得。”
墨焉脸微微一红,有些羞愧,看他说的一本正经,完全是站在她的角度指点她的样子,完全和刚才那个以身护卫柴荣的成清怀是两个人一样。
但他既然愿意指点她,她也就顺势问道:“那若是依先生,该如何让一个君王死于非命?”
成清怀微笑道:“让一个君皇死于非命谈何容易,但世事无绝对,君皇驾崩多是伤病不愈,可从其身边之人下手,从衣食住行,到吃喝拉撒,日积月累的,哪样都能让其死无所觉!”
墨焉怔怔的看着他,实在无法想象他能如此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说着一件有预谋暗杀他君主的事情,不可思议道:“先生这般说着冒天下不讳的事,合适吗?”
成清怀不解道:“何为天下不讳之事?”
墨焉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先生指点一个要刺杀主公的刺客,如何暗杀自己的主公,便是天下不讳之事。”
成清怀失笑道:“第一,周皇不是我的主公,我既不为周官,也不拜王侯将相,我没有收取周皇俸禄,也不曾事周皇为主公。”
墨焉一怔:“那您下山不是辅助了柴荣大败了晋、汉、蜀等国吗?”
柴荣?她竟然直呼周皇其名,成清怀一挑眉,意味深长道:“我下山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不忍再见百姓流离失所,遭受战乱的涂炭生灵,并非为了建功立业!”
墨焉皱眉道:“那您为何选择柴荣?”
成清怀道:“相对比来说,柴荣有雄才伟略,有关怀百姓之心,对一个君皇来说,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心系百姓者,至少不是个昏君!”
墨焉默默无言。
成清怀微笑道:“其二……”他看了一眼墨焉,眼里笑意更浓:“即使我告诉了你暗杀柴荣的方法,你也做不到!”
墨焉抬眸静静的看着他。
成清怀含笑道:“看得出来你并非有组织的杀手,周皇身边的人都是心腹置信,你无法安插人在他身边,而作为他身边的女人,不管是妃嫔还是宫女,都会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入宫伺候,你是不可能入选的,不是说你样貌不行,而是你自小习武,内行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你会武,你身负有伤应该不止一次两次,身上也不止一道伤疤,这些都限制了你入宫的条件。”
还有一样他没说,她已失了清白,更不能再进宫的。
成清怀微微有些不自在,转了下眸光,笑道:“还有一样,你杀柴荣之心虽决,但你绝不会为了杀他而委身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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