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玉清观,墨焉缓步走在街上,街上乱糟糟的,封城搜捕刺客的军官士兵仍在街上见人就盘查,所幸她身穿玉清观的道服,做着玉清观道童的打扮,竟没有一个士兵盘查她,想来因为柴荣看重清怀先生,暂住在玉清观,连玉清观的道士都被高看一等。
墨焉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庆幸,反倒是心情有些郁郁低落,手中仍然紧紧的握着那枚温暖的玉蝉。
后悔吗?
墨焉沉默了下,摇摇头,不,不后悔,既然他对她只有责任,没有感情,不是两情相悦的人,何必为了责任强行结合在一起,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天夜里,嘈杂混乱的马蹄声,喧嚷嘶叫的哭喊愤怒声,刀光剑影,漫天飞箭,还有照亮如白天的火光,遍地尸首,满地狼藉,所有人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几年来,她夜夜被这噩梦困扰,想的念的能做的要做的,就是杀了屠了她满族人的罪魁祸首,哪怕付出她的生命。
墨焉停下脚步,双手紧紧握拳,手心里的玉蝉再不能温暖她心窝,她缓缓的把它收了起来,可是她该怎么办?以她薄弱的力量,怎么能近他身边靠近他?
正沉思着突的有异物飞过去,她顺手一抄在手,打开一看是颗用来下酒的炒豆,墨焉一怔,抬头向路边的酒楼看去,只见临街的窗口位置坐着一个布衣男子,一手酒一手炒豆的,笑嘻嘻的向她招了招手。
墨焉微微头疼,却不得不转向酒楼走去。
李宣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道:“怎么,你看破了红尘,当道士去了?”
墨焉在他面前坐下来,不置可否。
李宣的目光落在她肩膀上瞥了一眼,给她倒了杯茶,抬了抬下巴,指着楼下鸡飞狗跳般搜查的军官士兵们,道:“这喧闹了一夜了,今天还封了城,该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墨焉拿起茶杯喝茶,淡然道:“算是吧。”
李宣一脸如我所料的表情道:“我就知道,无缘无故你问我蜀国刺客什么时候刺杀周皇干什么,感情你是要混在里面一起刺杀呢,怎么,周皇与你有仇?”
墨焉道:“嗯。”
李宣一怔,道:“真的有仇啊,什么仇,血海深仇?”
墨焉看着他道:“你要帮我报仇?”
李宣一噎,无奈笑道:“好,好,我不问了,不过你伤得可重?”
墨焉摇摇头:“皮肉之伤,没事!”
李宣自己喝了口酒,又丢了颗炒豆在嘴里,看着她道:“你这样,目前有个活儿,你要不要接?”
墨焉微微抬眸:“什么活儿?”
李宣道:“不是什么难活,但要走远路,护送昭宁节度使李筠的一双儿女到泽州去,但你若要留着此继续刺杀周皇,我便另外......”
“我接了!”
“......”
墨焉看向楼下鸡飞狗跳的士兵们,问道:“但不是封城了吗,怎么出城?”
李宣笑道:“出城不过是小事。”他又瞥了她一眼道:“真打算去,泽州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但现在是战乱时期,泽州那边不太平,这一去短时间内只怕回不了开封的。”
墨焉点了点头,此次刺杀柴荣不成功,他身边的护卫肯定会加强的,她便是留在这里也再没有刺杀他的机会,何况......
“先付我酬金吧,我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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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昭宁节度使的马车了,经过韩通的士兵们层层搜查,终于离开了开封城,在一队军队的护卫下,向泽州方向而去。
李玉莲和李元乾是昭宁节度使李筠的一对双生儿女,年十六岁,一直留在开封侍奉祖父母,近来听闻父亲在泽州战事紧张,一来李老爷子想要孙儿上战场历练,父子同守泽州,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二来也想脱离开封周皇的监视,以消皇上的顾虑,又因一路战乱不平,惟恐路上出事,是以才雇人一路护送。
李元乾将门之子,一直渴望如父亲一般上战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但一直被留在开封城里做个纨绔子弟,现在终于得以出来上战场,犹如鱼得水,又如飞鸟脱困牢笼,海阔天空自由飞翔,骑在马上忽然跑到队伍的前头当先锋,又忽然窜到队尾,让比他早出生一会的姐姐李玉莲头疼不已。
墨焉装扮成李玉莲的丫鬟侍女跟随着马车行走,冷眼旁观,李元乾少年心性,还待一番磨炼,而李家小姐沉稳干练,一路的行走食宿,都是经由这位大小姐的首可,犹如当家主母般,难怪在这样的乱世里,李老爷子坚持让这位闺阁小姐随军送行到战乱之地的泽州。
因为战乱的荼毒,一路行走都看到流民成群结队,或者俩俩散散的麻木行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到有马有车有粮的军队,人人都驻足观看,双目麻木而向往,饥饿让他们麻木,但看着手里有刀枪的军队,他们似乎看到了和平盛世的希望。
夜晚经过了一个小镇,前行探路的李府护卫返回直奔到李大小姐的马车前禀道:“小姐,前面是纪家镇,镇里的人都作息正常,镇上的客栈也在经营着。”
李玉莲闻言点点头,转向李元乾道:“那我们到客栈里住一宿吧。”
镇上的客栈不大,但他们数十人凑合一下还是可以住得下的,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李玉莲带着墨焉和另一个婢女彩云上了楼上房间,李云乾则在楼下和一众军士护卫吃喝交流培养感情。
楼上彩云是李玉莲的贴身丫鬟,从小就伺候着李玉莲,因此李玉莲的贴身伺候的活儿都是她着手办理。
墨焉是李老爷子在临行前才派到李玉莲身边的,李玉莲大概也猜到李老爷子派她到自己身边是别有用心的,一般也不会指使她做什么事情,比如伺候她贴身沐浴清洗之事,有彩云做了,墨焉就下楼去取她们三个女子的饭食拿进房间食用。
经过嘈杂的大堂,李云乾变声的嗓音格外的清晰,和一众军士护卫们边吃边说笑着,墨焉暗暗摇头,果然还是太年轻,经验不足,和属下培养感情建立威信虽然没错,但出门在外如此高调可不是好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他们的身份还是低调点到泽州比较好,毕竟昭宁节度使李筠现在正在抵抗着北汉辽国,若是让他们知道李筠的一双儿女到来,劫持了他们对李筠可是一场打击。
正想着只见角落里突的站起来一个人,向李云乾走过去拱手一礼,笑道:“列为长官,贫道韩无意问询了。”
众人一怔,见他一身广袖道服,背负长剑,手持拂尘,资质风流仪容秀丽,仙风道骨的道家风范,不由得肃然起敬,回礼道:“韩道长。”
道家弟子在中原颇有威信,特别是清怀先生下山后助周世宗战事上一路所向披靡,治国安邦,百姓得了一方安稳,周国上下都极为尊崇道士,周皇奉道抑佛,排斥打压佛教,还下令破除佛教,禁止私自出家,废除无敕额之寺院三万余所,道士们也船涨水高,地位尊高起来。
李元乾道:“请问韩道长何处?”
韩无意微笑道:“贫道乃云游全真,四方问道的道士。”
李元乾闻言,微露失望之色,又问道:“道长不是终南山弟子?”
韩无意笑道:“终南山道家盛地,贫道未有缘到终南山一游?”
李元乾道:“那道长可识得清怀先生?”
韩无意似笑非笑道:“清怀先生大名如雷贯耳,贫道无缘得见,听闻清怀先生此时正辅助周皇,公子自开封来也不曾见到先生?”
李元乾微微尴尬,清怀先生乃是皇上的贵人,平时行踪飘逸,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竟是一面也不曾见过先生。
“韩道长,请坐!”
韩无意颔首道谢坐了下来。
李元乾笑道:“韩道长四方云游,定然知晓四方战事,不知道长可知泽州方向……”
“咳咳……”副将魏忠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李元乾的话,少年心性浮躁,果然不如其姐稳重。
李元乾一怔,方才想起自己一行人所去的目的是不宜宣扬,他如此问便暴露了他们所去的方向。
韩无意不以为然,微笑着伸手虚指了几个方向道:“如今天下混乱,中原战事不停,这,这里,还有这边,都有战事,而公子所说的泽州反向,近期汉皇蠢蠢欲动,辽国虎视眈眈,昭宁节度使李筠李大人不停的操练军马,储备粮草,为战事做足了准备。”
李元乾一怔,张口正要说话,魏忠已经抢先说道:“道长可知汉贼几时来袭?”
韩无意笑道:“贫道不是汉朝之人,自然不知汉皇何时来袭。”
李元乾微微失望,随即又笑道:“李大人既然近期不停的操练军士,储备粮草,定然是做足了准备,不管汉贼几时来袭,定然能迎首痛击,将他们赶回北去。”
魏忠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韩无意微笑道:“这是自然的,公子此行可是要去往泽州?”
李元乾忍不住转眼看向魏忠。
魏忠正色道:“没错,我等正欲要前往泽州,韩道长既然对泽州战事熟稔,不知对我等此行有何指教?”
韩无意笑道:“指教算不上,只是有一言忠告。”
魏忠道:“道长请说。”
韩无意道:“纪家镇外有座石鹰山,多有强盗土匪打家劫舍,拦路打劫,公子和各位将军若要经石鹰山而过,当多加留心才是。”
“土匪强盗?”李元乾神情有些踊跃欲试,他在开封城练武多年,从没上过战场,也从没试过真刀真枪与敌厮杀,如今听到有强盗土匪,很有想要和土匪们大战一场的**。
魏忠年长想的多一些,他们一对数十人军队,普通的强盗土匪怎敢出来打劫他们,敢打劫的定然不是小数目,韩道长既然专门来提醒,想来是有大部土匪藏在山上的,如此他们当不可小觑了。
韩无意报了讯,便起身告辞,李元乾欲留不住,坚辞而别,脚步突的一顿,回身凑到他们面前低声笑道:“纪家镇与石鹰山相差不远,镇上之人却没被土匪相扰,当中必有原因,公子和将军夜晚当提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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