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沁笙静静看着她，片刻后无奈笑笑，“你是奔着浮鸢山的硝石矿去的吧？”

莫邪继续迈步子往前走，“看样子这硝石矿就是你慕家的了”

慕沁笙还没说话，上官烨淡淡道，“现在齐国境内一共有十三座硝石矿，其中十座是专供朝廷使用的，三座是民用的，全都在工部登记在册。而浮鸢山的这一座，外人很少知晓，也不在工部的名册上”

慕沁笙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那十三座矿加起来都没我这一个的纯度高，朝廷是什么，他不配”

“……”莫邪不知道该评论些什么，索性转移话题，“你这硝石矿既然外人很少知道，那开采出来的硝石都运去哪里？”

“一部分我们自己做成炸药开矿的时候炸山用，一部分存着，万一有什么事可以应急”

慕沁笙让人牵了三匹马来，又把莫邪的鸿蒙剑还给她，“走吧，我带你们去矿场”

几人赶路都不慢，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浮鸢山的山脚下。

几个呼吸的时间，旁边就突然蹿出来两个人朝着慕沁笙行礼，“家主”

慕沁笙点点头，“带我们去矿场”

“是”

几人一边往里走着，慕沁笙神色也严肃了下来，“昭和，你要硝石做什么？”

莫邪笑了笑，“我就是好奇，来看看”

慕沁笙嗤之以鼻，“少跟小爷来这套，你定远伯无事不登三宝殿，以你的能力从登记在册的那十三座矿里搞点硝石不比吃个饭还容易，怎么就偏偏盯上我这座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矿场，莫邪伸手碾了一点下面人呈上来的硝石粉，放在鼻尖处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慕沁笙眸子眯了起来，“所以，你要纯度这么高的硝石是要做什么？”

莫邪环顾四周，打量着矿场，心不在焉道，“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慕沁笙没说话。

莫邪大致看了看觉得十分满意，她心情很好地对慕沁笙说，“开个价吧”

慕沁笙还没回话，上官烨率先道，“昭和，你要把他这座矿买下来？”

莫邪摇摇头，“这矿本来也不是我的，我也不贪慕家便宜，我只要货”

慕沁笙双臂环胸，懒懒道，“你要多少？”

莫邪指着身后的矿场，“有多少要多少，并且以后你这座矿开出的货我全都包了”

慕沁笙闻言挑挑眉，笑道，“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昭和”

上官烨大概猜到了莫邪要这些硝石做什么，他摆摆手，“接下来的我和你谈”

慕沁笙笑意更深，“她买货，你付钱？”

上官烨懒得理他。

慕沁笙啧啧两声，“上官啊，就算你们家富可敌国，那也禁不住这么造啊”

上官烨冷笑，“关你屁事？”

“据我所知，”慕沁笙不知道从哪掏出两个珠子在手里盘着，“两年多以前，上官家突然开始扶持一部分神秘产业，到现在为止投入的资金相当于搬空了其在永州的两座金库；一年前，上官家在交州的矿石场停止对外交易金刚晶，我亲自去了一趟仍无功而返，据说是老爷子亲自下了命令一律不准外卖；十天前，上官家在平州和幽州的金库又有动静，怕是又要被搬空了”

慕沁笙笑盈盈地看着对面两人，“我说上官兄，你这聘礼还真是大手笔啊”

上官烨神色不变，淡淡道，“你这人真是满嘴废话，不如说说你这些货”

慕沁笙耸耸肩，伸出四个手指，“那好吧，你要把我这座矿的货全包了，至少要这个数”

上官烨眼睛一瞬眯了起来，莫邪虽然不知道他这个四指的是什么，但显而易见不是个小数目。

她拍拍上官烨的手臂，“他这是要多少？”

慕沁笙抢先答道，“要的也不多，就是他上官家在中原的四座金库而已”

莫邪还没说话，上官烨侧身低声对她道，“这些你不用管，我来解决”

慕沁笙存心使坏，又啧啧两声，“昭和，你看他连四座金库都舍不得为你花，不像我，你要是跟了我，我直接把这矿送你”

莫邪冷笑一声，“你当人跟你一样都是傻缺呢？”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莫邪没理他，她拽拽上官烨的袖子，温柔笑道，“我们不买了，走吧”

慕沁笙继续煽风点火，“上官啊，昭和为了你都放弃她的硝石计划了，你却连四座金库都舍不得给她，哎”

“你少在那阴阳怪气，”莫邪倚着上官烨的胳膊看着慕沁笙，笑得意味深长，“四座金库，你怎么不去抢？你也说了我要从那十三座矿里弄点硝石是很容易的事，我就算自己找人再加工提纯也比你这破矿直接买要划算，你当人都是冤大头？”

慕沁笙难得被话噎住了，她说的确实都对，本来他说要四座金库也是随便说的，就是想看对面两人的笑话，结果却被怼了回来。

上官烨自然也不会去做那个冤大头，他从善如流，温柔地摸摸莫邪的头发，“好，那我找人负责给你提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再不敞开说就有点过分了，慕沁笙敛了笑意，淡淡道，“你要这些硝石到底要做什么？”

这回来到了莫邪的主场，她手下细细摩挲着鸿蒙剑剑柄的花纹，眼神却是盯着慕沁笙手中的那两个珠子，“慕阁主这两个玩物颇有意思”

慕沁笙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珠子，神色如常道，“昭和喜欢我送你两个便是”

莫邪笑了，“人说阙阁阁主擅用暗器，常常杀人于无形，你这两个珠子怕是夺命珠吧？”

慕沁笙愣了一下，继而失笑，他看向上官烨，“上官兄，你到底找了个什么神仙，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上官烨但笑不语，脸上的骄傲却怎么也藏不住。

开什么玩笑，他上官烨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不优秀？

莫邪接过慕沁笙递过来的珠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笑了笑，“慕沁笙，让我们看看它的威力？”

慕沁笙闻言乐了，得意道，“行啊，让你们看看小爷的杰作”

矿场外的一处空地，慕沁笙拈起一颗珠子，大拇指一划，手下一翻就把珠子扔了出去。

两秒后，珠子在空中“砰！”地一下炸开，瞬间有数根细小的银针飞溅而出，“嗖嗖嗖”地钉在周围的地面上。

慕沁笙拍拍手笑道，“我这珠子叫噬魂珠，爆炸时可以飞出12根银针，杀人于无形，怎么样？”

莫邪毫无诚意地硬夸，“厉害厉害”

慕沁笙得意地笑，“那是自然，这可是小爷亲自做的”

莫邪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正巧，我这里也有两颗珠子，请慕阁主给我看看”

慕沁笙来了兴趣，“哦？那昭和给我看看”

莫邪从腰包里掏出两颗珠子，慕沁笙接过去仔细端详，这两颗珠子一大一小，大的那颗表面有规则排列的小孔，小的那颗表面圆滑什么也没有。

慕沁笙好奇极了，“这两颗珠子长得还不一样？”

莫邪点点头，“要不要看看它的威力？”

慕沁笙的好胜心一下就被勾了起来，他把两颗珠子还给莫邪，“那是自然，请！”

莫邪笑了笑，手里掂了掂两颗珠子，下一秒，她忽地出手，两颗珠子一前一后飞了出去，在黑暗的夜空中激烈碰撞擦出耀眼的火星后猛地炸开，在爆出的一团白雾中数根银针飞速射出钉在了地上。

慕沁笙死死盯着地上的一圈银针，只见被银针钉住的地面周围隐隐发黑，比泥土本身的颜色还要深许多。

他猛地扭头看着莫邪，“你在针上淬了毒！”

莫邪笑着点头，“我想你应该也想这么做吧？只是因为催动噬魂珠炸开的火药和剧毒放在一起容易发生反应被腐蚀，所以才没有淬毒”

慕沁笙睁大了眼睛，“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莫邪看着地面上的一圈银针，“你那个噬魂珠一次扔出一颗珠子，若我所料不错，你是把火药放在了珠子中间，方才你拇指划的那一下就是划开引信，两秒后珠子炸开，藏在其中的银针也会飞溅而出”

慕沁笙点点头，“正是这样”

“所以这也导致你无法在针上淬毒，而且也只能放入12根银针”

慕沁笙眼神很亮，他语气轻快，“你说的都对，所以你的这两颗珠子是把火药的两种成分分开放置，利用手法控制两颗珠子在空中的任意位置相撞引燃火药，大的那颗珠子飞溅出24枚淬了毒的银针，小的那颗则释放出带有麻痹效果的烟雾，大大增加了杀伤力”

莫邪挑眉，“慕阁主果然是行家”

慕沁笙摆摆手，“我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昭和的能力沁笙实在是佩服”

上官烨冷哼一声仿佛在说那还用说吗。

慕沁笙毫不在意，他大大方方道，“昭和，你做的这个比我那个好太多了，它叫什么名字？”

莫邪眼神悠远，缓缓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思绪拉回来，莫邪笑道，“它叫二十四桥明月夜，分为子珠和母珠，子珠内含迷雾，母珠内含毒针，相撞炸开”

慕沁笙仔细揣摩着这个名字，“二十四桥明月夜，好名字，好名字啊，比我那个好听多了，一听就很有文化”

上官烨低声道，“昭和，你是不是想把这些用在他们的装备上？”

莫邪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指北疆铁骑和青州水军，她略一沉吟，“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制作比较复杂精细，做不到像刀枪一样量产。而且施展二十四桥明月夜对人的手法要求不低，没办法给每个士兵都装备”

上官烨摸摸下巴，“你还有别的想法吧？”

没等莫邪说话，慕沁笙靠了过来，“昭和，我把这座矿送给你”

见她挑眉，慕沁笙立即补充，“跟之前说的不一样，这次是认真的，我把矿送你，所有货都归你，我只有一个条件”

莫邪抬抬下巴，“讲”

慕沁笙眼神亮晶晶的，“我要加入！”

“……”

“我要加入你们，他上官烨可以，那我也可以，跟着你混太彼母有前途了，你让我加入，我不仅把矿送你，还包你以后的所有加工，整个过程都由我来做，保证高质高量”

莫邪没忍住笑了，“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你就加入？”

慕沁笙摆摆手，“我不管你们做什么，做什么都行，就算是你们要造反我也无所谓，只要能让我做这部分”

见莫邪和上官烨两人神色都有异样，慕沁笙稍一寻思，呼吸一窒，却是更加兴奋了，“真的？真要造反？是不是？”

“……”

莫邪扶额，与上官烨对视一眼均是无奈地摇摇头。

慕沁笙手舞足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说西夏怎么不拉拢你呢，我说那太子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你要自己单干，太好了太好了，快点让我加入，我要加入，我要加入！”

莫邪看傻逼一样看着他，“慕沁笙，你食不食油饼？”

“啊？”

看着山脚下的点点灯火，莫邪神色认真，“你以为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吗？”

慕沁笙一愣，莫邪继续道，“为了守护我们脚下的这寸江山，我的父亲，我的兄长，都永远留在了遥远的北疆战场。北疆那场仗打了三年，沙场处处埋忠骨，碧血滔滔铸丰碑，前前后后十三万多北疆将士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再也吃不到爹娘做的饭菜，为了身后千千万万个跟他们一样的家而战死沙场”

慕沁笙沉默着，莫邪抬手指着山下的灯火，“而现在，他们拿命换来的这份安宁摇摇欲坠，皇室昏庸无度，朝堂乌烟瘴气，邻国虎视眈眈，百姓民不聊生”

她转过身去，定定看着慕沁笙，“北荒是我打的，北疆是我守下来的，三年，我看着身边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离我而去，又源源不断的出现新的面孔，今天谁家的儿子没有回来，明天谁家的孙子又顶了上去”

“他们说将士当以枪剑为冢，沙场为国死，马革裹尸还，这么多人前赴后继拿命来守护的这寸江山，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挥霍，看着这些豺狼虎豹呲着牙觊觎？”

莫邪胸膛微微起伏，她声音坚定，“在你看来可能觉得造反很有意思很有挑战性，但对我来说，我身上肩负着北疆十三万亡魂的心愿，肩负着千万黎民百姓的众望，而且这条路一路走过来经历了多少生死考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要有多少人跟着掉脑袋丢性命”

慕沁笙咬着下唇不作声，莫邪见状冷冷道，“为了成就大业，已经有很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有的甚至连姓名都不能说，连墓碑都不能立，往后也还会继续有人为此牺牲”

“所以慕沁笙，这不是一场游戏，更不是你想要寻求刺激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