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放漫不经心地应和着，伸手接过衣服。

除了衣服，牧放还买了一床被子，另外从木匠那里买了块厚木板。他的房子太过破败，前些天下了雨，现在地上还潮湿，木板权当做是床了。

买了这些铜板已经快要见底，牧放摸了摸下巴，突然唤道：

“天道？”

过了一会儿天道才出声，“哎呀，终于需要我了？想要成为气运之子吗？想要莫大机缘全都追着你赶吗？那就……”

牧放打断天道的话：“听说天道很厉害？”

天道毫不心虚地自夸：“那当然！天道嘛，就是无所不能！”

牧放说：“我钱不够了，变给我点？”

天道：“……”

牧放顿时变脸：“退下吧，要你何用。”

天道：“……”

牧放看看自己怀里的毛茸茸一团，自觉大方地决定要把剩下的钱给小灰也买一件衣服。当然事实是成衣店里是没有小灰能够穿的衣服的，牧放只好在小灰惊恐的目光中买了一堆针线回去。

好在牧放的热切也只维持了短短一会儿，等到把针线买回家、却弄乱成一团半天解不开之后，失望地放弃了想要亲自给小狗儿缝衣服的念头。

先前牧放已经带着小狗逛完了街，也算是对这位家里的新客人欢迎完毕，这时候终于露出了狰狞面孔。

他怪笑着靠近小狗崽，“嘿嘿，不要动，乖乖让我揪一撮毛。”

小狗崽略微惊恐地瞪着牧放，爪爪往后挪动。

牧放一把抓住它，迅速从它脖颈拽下来一撮灰色的毛。

天道再次出现，好奇地看着牧放，“你打算做什么？”

牧放动作顿了顿，表情深沉：

“天道……这么闲吗？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吗？”

天道语气泫然欲泣：“你难道这就嫌弃我了吗？”

牧放冷漠道：“没错。”

天道只能委委屈屈地住了嘴，不发出声音了。

其实要说多么喜欢那只小狗儿，牧放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只不过是他此前都并未养过什么东西，这时候有这么一只小东西在他身边，他不免感觉到有些新奇。

小狗崽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厉害妖兽，但好歹是从古战场带回来的，说不定除了可以暖被窝之外，还有什么天赋神通呢。

牧放拿着它的毛毛，施了个诀，随后用火烧了一缕毛毛。

灰色的细软的绒毛很快便被火苗吞噬了，一点东西也没有留下。

牧放摸着下巴，“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的目光再次放到了坐在床铺上默默舔毛的小狗崽身上。

小灰身体一僵，顶着牧放不怀好意的目光，爪子再次慢腾腾往后移动了一步。

结果还是成功被牧放捉到，按着脖颈被剪掉了一点指甲。

牧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扔下小灰狗再次去到一边。小狗崽眼神幽怨地看牧放一眼，然后低头委屈巴巴地舔自己的爪子。

牧放把小灰狗的毛毛和指甲分别做了很多次“实验”，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这只小家伙竟然好像真的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狗，毛发和指甲也并非有什么特别的效果。牧放于是只能给和小灰狗一起捡回来的经年的头骨施了个咒语，回头抱着小灰狗怨天载地：

“你难道真的不是妖兽？如果是一只普通小狗的话，那岂不是只有十几年寿命？那我之后的被窝要谁来暖？”

小狗崽：“……”

牧放继续：“或者是一只什么都不会的妖兽？前一个你就点一下头，后一个就点两下头。”

小灰还记得自己被揪掉的毛毛和被剪去的指甲，闻言只是幽幽地看着牧放。

牧放点头道：“明白了，原来是妖兽里的废柴，怪不得被遗弃在古战场。”

小狗崽忍无可忍，从它怀里挣扎着出来，远离了，去到墙角的地方背对着牧放趴下了。

牧放便对小灰狗喊道：“爹爹都没有钱吃饭了，现在出去给你挣钱养你。小灰好好看家！”

小灰再次动了动身体，把屁股对着牧放。

*

“你真的没有钱吃饭了？”出了门，天道便问牧放道。

“怎么可能。”牧放说道。他从钱袋里摸出仅剩的一枚铜板，捏了个小法术，只是眨眼间一枚铜板竟然就变成了两个，接着变成四个、八个。

天道目瞪口呆道：“你这不是不愁没有钱吗？为什么还这么一副吝啬劲？”

“你不懂。”牧放捂着胸口，“变出来的钱和我自己弄来的钱，怎么能够有一样的意义呢？这样的铜钱徒有其形，没有灵魂！”

天道承认道：“……对，我不懂。”

然后牧放便用“没有灵魂的钱”买了一个肉饼，填饱了肚子。

天道又问：“我是认真问你，真的要养那只小狗崽？它绝对不简单，就连我都不能看出来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感觉它怎么样呢？”

天道一愣，“……感觉？”

牧放说，“它究竟有没有危害、有没有预谋，感觉会给出答案。我感觉它就是一只心思纯净的小狗崽。”

天道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一抹天地意识，没有感觉这种东西。”

牧放毫不客气地嘲笑了天道：“真可怜啊。”

天道：“……”

牧放轻笑一声，说：“一只小玩意而已，养着解解闷，不碍事。好了，我现在要开始想法子挣钱了，不需要陪聊，你可以退下了。”

天道：“……”

在牧放的经历当中，虽然在人间的生活已经是几百年前，但是他在这里待了两天，原本有关于这里的记忆便越发靠近他，变得越来越明晰，仿佛自己原本就没有离开太长时间似的。

大概是几百年前的某个修士太不低调，影响了人间，从那时候开始皇帝便开始有崇奉仙道的风气。后来以至于王公贵族、将相良臣，都开始追寻对于凡人来说虚无飘渺的仙道。

人世**，大概都是贫穷者想往财富，富贵者想要权势，已经权势滔天，便希望人生长久维持下去，以至于长生不死。

于是在帝王的痴迷之下，后来大至平民百姓都开始笃信仙道。以至于牧放常常觉得，自己所在并非是人间，而是修真界的某个地方。

而崇奉仙道的风气，在本朝尤为突出。自从本朝皇帝继位以来，便重设道教科仪乐章，大肆兴建道观，立坛设醮，受符箓，合炼金丹。

甚至还将名道丹家列入了皇族，也因此这段时间那些妖魔鬼怪、真假道士都冒了出来。

比如不久之前他便见到了一个“成功案例”。

那个真玄先生，传是隐居道士，从出生起便在无人山林当中修行。他自称炼养道术丹药无一不精，只是希求能够用自己钻研多年的道术济世救人，又听闻当朝天子崇孝奉道，这才终于下山。

也因此被知县看重，据说这位真玄先生的事迹已经就要上表天子，不日可能就要被列入皇族了。

牧放心想，照皇帝这个行事，可能用不了多久，皇室血脉就要泛滥成灾了。

不过不管天子如何，牧放的挣钱大业还是不愿意放弃的。

既然天子崇道，好像当道士很容易能富贵。

当道士还不够，还要是有名气的道士，最好连皇帝都听说自己，要请他进宫讲道那种。

牧放先是到山林旁走了一遭，发现不行。

那些路人大都认得他，小的冲他做鬼脸，老的冲他翻白眼，避之唯恐不及、又表情奚落的。牧放看着旁人面对自己时候的态度，一边走一边摇头太息。

怎么自己长相也算是够俊的，这些人还一副嫌弃表情。

真是没眼光。

他从鱼腹当中生出的事迹太过为人所知，前不久又才“吃了孩子”。牧放于是遗憾地发现，他是“从山林当中出来的隐士”这个说法似乎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牧放一边思考着自己“出道的噱头”，一边往回走。

然后走到其中一条街巷的时候，看见百姓们全都从家里跑出来，有什么大热闹似的，全都朝着同一个地方跑去了。

牧放翘首望了望，也溜达着跟过去，打算看看热闹。

*

而此时在牧放家里的小灰狗，在确定牧放真的离开了之后，小心翼翼地从墙角探出头。

门口挡着一块木板，据说是门，被那个名字叫牧放的人出门时候严严实实地关好了。可是这个姑且能够被成为“房子”的地方，其实除了门，哪里都更像是门。

四面墙没有一面是完整的，它可以从任何一面墙的任何地方出去。

小灰狗愤愤地看着自己被剪了指甲的爪爪，又用后爪摸了摸被揪掉一撮毛的脖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它要——逃走！

那个叫牧放的把自己捡回来又怎么样，可是又揉自己的毛毛、又剪它的指甲，说不定有一天还要吃自己的肉呢！

对方说他是自己爹爹，可是它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传承记忆却告诉它，它绝对不可能有这样一个爹爹。

那个叫牧放的人类，妄想让它认贼作父、进而心甘情愿被吃了？

听说心甘情愿被杀的兽，肉比较好吃？

小灰狗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它要逃走！

现在就走！

这是！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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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要“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