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眼神懵懂地看着牧放。
牧放一摆手,“你看家!——不,还是算了。”他低头看向小灰的眼神嫌弃,“连叫都不会叫,这么一丁点,只会被欺负。你还是跟着我吧。”
小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拎着颈毛提起来,随后落到了牧放的怀里。
牧放低头在自己身上比量一下,撑开衣领把小灰塞了进去。只露出来一个脑袋和两只爪爪,牧放摆弄着它的爪子抱住自己脖颈,“抱好了,别摔下来。”
好歹现在也算是有名人士,牧放今天没有穿之前那一身破布,而是换了新衣服。新衣袍的布料厚实,只穿一件也不会冷,于是他上半身的衣服里面并没有穿其他衣服。
小灰刚刚被塞进牧放的衣服里面便愣住了,里面是牧放胸膛处柔韧而带着热度的肌肤,紧贴着它的肚子,细嫩的绒毛都被温暖得暖烘烘地。
小灰一面愣神,一面又觉得体温上升。这个人类——也太不讲究了!
怎么能里面不穿衣服!
还没气愤完,牧放便已经抬脚走了一步。小灰没有抱稳,险些摔下来,连忙扑腾着爪爪抱稳了牧放的脖子。
牧放脚步微顿,低头看着小灰。
小灰昂起脑袋,不明所以。
牧放表情阴恻恻地威胁:“抱稳了,要是不小心露出指甲把我划伤了,煮了你吃肉。”
小灰一个哆嗦,爪爪紧了紧,整只兽挂在牧放脖子里,摊在他的胸口。
牧放提了提衣领,低头看看一动也不敢动的小灰,满意了。
走出门牧放才知道,那个真玄先生今天又要讲道。
他拉住一个邻居家的小孩,问:
“怎么总听说真玄先生一个,之前不是好多有名气的道长?”
牧放被“正名”了之后,这些小屁孩已经被家里大人再三勒令,对着小怪物一定要恭敬,千万不能再喊小怪物。这小孩儿看见牧放竟然还一个哆嗦,然后语气犹豫:
“……先生?”
牧放摆摆手,“随便你叫什么。”
小孩儿便说:“之前有好多道长,但是都不如真玄先生,真玄先生出来了,他们自然无有颜面,不敢出门了嘛!”
牧放觉得,真玄先生真的是为了被皇帝看上眼,做得够多。
道士范县从来有不少。每代皇帝为了表明自己对于真仙的敬奉诚意,都要大修宫观,几朝几代积累而来,道观数量极为可观。再加上帝王好恶,往往都是朝野臣民的导向,于是在下,每一任知县也都会兴修几个道观来彰显自己的功绩。另外还有以江家为代表的商贾世家为巩固地位,每年也都会捐钱兴修宫观;民间百姓对于仙道亦是崇奉,常常也会捐献兴修道观的善款。
总而言之,几个朝代积累下来,大概每二十个百姓都至少要有一个道士。民间家庭也都以拥有道士为荣。
可是道士这样多,现在却独独真玄先生有些名声。
“手段倒是很厉害啊……”
牧放已经问完了话,打发那小孩子走。小孩儿却看着牧放,问:
“小怪物,你都有了召唤天雷地火的神通,有没有一个道号呢?”
“道号?”牧放挑眉。
“对啊。”小孩儿掰着手指,“真玄先生不喜俗物名声,只让人叫‘先生’,号真玄;之前张榜被皇帝请进宫的,人家叫‘神霄真人’,还有叫‘九宫真人’、‘青霞子’,你叫什么嘞?”
牧放摸了摸下巴,“这我得好好想想……”
他打发小孩走了,自己则认真思考自己的道号。
他前世小门小派,加上自己还没到能行走修真界、有尊号的程度便修了魔道;到后来成了魔道尊者,人家也只称自己“牧君”。
“……飞龙真人?”牧放低头问小灰。
小灰撇过脑袋,不想给他视线。
牧放继续:“降龙真人?伏虎真人?八荒九天广圣真人?”
他自己百般思索都拿不定主意,便召唤天道:
“天道,你出来,给我想个道号。”
天道:“……”
天道声音幽幽地说:“终于想起我了?”
牧放十分虚情假意:“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呀。”
天道被哄好了,于是陪着牧放憋了半天的道号:
“嗯……你不如这样,那个真玄先生为了彰显自己不慕名声,让别人称自己‘先生’,那你可以为了表明自己也不慕名声,咱们就不要道号了嘛!”
牧放觉得天道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不是因为他也想不出来一个好听的名字。
道号还没能确定好,真玄先生的讲道已经开始了。牧放看着那边讲坛方向,抬步走过去。
天道兴致勃勃:“你要做什么?”
牧放脚步一缓,随即神秘地笑了笑,“抢生意。”
*
真玄先生名声很大,但也远还没到万人空巷的地步。至少在布置的讲坛之外,还能有很大一块地方。
那边真玄先生已经准备要开始讲道,前面一大块地方席地做了来听道的百姓;讲坛上面燃起了缭缭香烟,拂尘沾了净水,轻轻一挥,讲道开始。
而牧放这时候拎着一个蒲团到了真玄先生讲坛的旁边空地上,蒲团往地上一搁,席地坐下。
有人主意到牧放这边,不明所以又难免好奇地看过来,便见牧放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块一人高的竹竿,上面绑着块布幡,写着“修炼,法术,真仙”。
而牧放把绑着布幡的竹竿插到了面前的地上,随后坐回到蒲团上,就这样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另一边,真玄先生照例在讲道之前也要“修炼”一会儿的。
真玄先生闭目盘腿坐在蒲团上,神态安详,手臂不时挥舞着,像是在修炼什么术法。
牧放则干脆在脑内演练起了自己原本修的剑诀。他从古战场里顿悟,进而入道,那时候他脑中其实出现了一些剑诀招式;所加入的小门派没有什么厉害剑诀,牧放干脆就自己研究,一点一点把入道时候那一点感悟慢慢扩成剑诀,再逐渐完善。
手臂的舞动伴随着一呼一吸,在空中划过浑然的弧度;又骤然变得凌厉,仿如利剑出鞘,光芒隐现,一收一放,带着一种玄妙的圆融感觉。
众人看看真玄先生,再看看另一边的牧放。
怎么感觉……牧放修炼得更像那么一回事呢?
真玄先生讲道许多次,百姓们已经听过很多,都是玄且大的他们听不懂的道理。此时旁边又来了个牧放,竟然有些人犹豫了一会儿,便拎着蒲团移到了牧放前面的空地上。
新的真人,看个热闹。
“修炼”完毕,睁开眼的真玄先生看见前面空缺的几个位置,不悦地皱了皱眉。视线一转,竟然看见旁边的空地上多了个人。那人坐在蒲团上正闭目修炼,没有穿道袍,只是一身简单的玄色长袍,但是看着竟然很有些道长的气质。
真玄先生看着牧放面前那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拂尘一挥,他开始讲:“汞从砂中出,离南方母胎,归东方甲乙木……”
那边牧放也修炼完毕,看也不看真玄先生那边。他看向面前的几个听众,淡笑一下,道:
“接下来我要展示的,是‘飞身之术’。”
之间牧放衣袖一挥,整个人就着盘腿端坐的姿势慢慢地漂浮起来。面前的几个人都一惊,看着牧放越来越往上升起,不禁目露惊叹。
真玄先生那边的听众也看见牧放这边的情景。活生生一个人,竟然什么都不依凭就悬浮到了空中,这是何等的本领啊!
众人看看真玄先生,又看看牧放。
真玄先生的讲道玄之又玄,他们只是普通人,实在是听不明白这些丹道奥义,一头脑的云里雾里。而那边牧放身形悬浮在空中,高度有两米高;宽大的衣袍被风扬起,随风摆动,瞧着仙气盈然——至少比真玄先生坐在那里喋喋不休有看头多了。
这么一来,竟然直接就有三分之一的人拎着蒲团到了牧放面前的空地上坐下,看着牧放施展“本领”。
正在滔滔不绝的真玄先生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去了另一边,气愤得目眦欲裂。他好容易维持住了表情,深吸了口气,开始闭目打坐——是因为讲道而“顿悟”,功力“突破”了。
同时他暗自给边上的小童使了个颜色,让他们去把那边的人赶走。
讲台下面的江云尧低眉敛目,朝着牧放的方向走去。
牧放神识强大,他原本就刻意关注着真玄先生那边的动静,自然对江云尧的到来一清二楚。
他只当做不知道,揪了几根草叶随手折了几下,编成了一个小草人。他把编好的草人放在自己身前,轻轻朝着它吹了一口气,众人便见这个小草人竟然自己站了起来。
“喝——”
众人惊叹。
小草人越便越大,直到了人小腿高。牧放手指一勾,那小草人便跑起来,一下子冲到了正在往这边走的江云尧面前。
江云尧一惊,而此时那些看着牧放变戏法的人们也都看见了江云尧。
“这不是真玄先生身边的童子吗?”
“难道是真玄先生找过来?”
“他是要来做什么的?”
江云尧动作僵硬地看着面前的古怪草人,一时间进退不得。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同时他又觉得有些难堪。他面色铁青,低了低头,让稍长的额发遮挡住自己的一半面孔。
牧放看了江云尧一眼,用神识去问天道:
“他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还记恨上我了?”
天道没回答他,过了一会儿突然在他脑袋里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是他!那!就是你今生最大的宿敌!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我的上一任儿子,现在的气运之子!”
汞从砂中出,离南方母胎,归东方甲乙木——《大丹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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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抢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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