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眼仍处于半睡不醒的大小眼状态。
……？
她怎么睡着了？
怎么还睡在床上？
她不是该盯着大门守夜的吗？
冷牧离开房间，剑如虹已经在平常跑操的起点等着了。
冷牧不好意识地走近他。
“我……我今天晚上一定不睡着！——争取……”
剑如虹眼角含笑：“嗯。”
冷牧看着他，忽地想起了什么，立刻催促剑如虹开始训练。
剑如虹自然同意，但是今天的冷牧，状态似乎过于活跃了。
剑如虹担心地说：“小姐，不用跑这么快……”
冷牧一边答应着，一边以平常两倍的速度认真“慢跑”，嗖一下蹿过剑如虹身边。
剑如虹：“小姐，可以慢一点……”
冷牧一边应着，一边专注自己的剑法，仿佛开了二倍速似的矫若游龙，身形都留下残影了。
剑如虹无奈：“小姐……”
“今日的份我练完了！我去地里了！”
冷牧这回没有应声，在剑如虹出口之前就嚷了一声迅速跑开。
剑如虹愣在原地。
“……”
是他做错什么了吗？
跟上冷牧的步伐前往田地的途中，剑如虹一直在回想自己做过什么，让冷牧这样异常。
——是他没让她和自己守夜所以生气了？
可是早上冷牧和他见面的时候没有生气的意思啊……
“剑如虹！过来帮忙挖菜！”
剑如虹一走到田地边，冷牧就从密密丛丛的蔬果中站直，招呼他一起收菜。
小姐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
剑如虹答应着便背着篮筐下地收菜。
别看菜地不大，真要把这一圈菜收齐，没七八个背篓根本不行。但是别说七八个，光一个，经常性地弯腰直身，都让冷牧感到脊椎酸痛了。
还好她有剑如虹！
剑如虹下了地，将锄头舞成了长剑，一刺、一划、一挑，田垄里的一棵菜就被他送进了身后的背篓。剑如虹的动作还快，脚步生风，不出半小时，五筐菜就被装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在田边排排坐。
冷牧乐得站一边拍手当啦啦队。
末了，将第一块菜地收割完，剑如虹正要去隔壁菜地，冷牧制止住他，背上一个菜篓，怀中一个菜篓，嘱咐剑如虹跟她一起将装好的菜送进厨房。
剑如虹看着邻地已经成熟的蔬果，虽然不解还是答应了。
过了片刻，剑如虹将最后一筐菜送进厨房，刚把菜放下，就看见冷牧随手拿了一只玉米，放在下巴下当话筒。
冷牧：“咳咳……这段时间多亏了剑如虹大侠对鄙人剑术的辛勤教导、带病示范，所以鄙人才能迅速成长，成为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剑客——虽然刚起步，离独当一面还很远——同时，也要感谢剑如虹大侠在此期间不辞辛劳替我照看我的田，让它没有荒芜反而大丰收，所以我决定——”
她手动给身后的级筐子蔬果闪光。
“用被剑如虹大侠的汗水灌溉过的蔬果，办一场蔬果盛宴犒劳我们肩劳任怨、功高盖世、震古烁今的伟大剑客，剑！如！虹！——鼓掌！啪叽啪叽——”
冷牧给自己的鼓掌加上拙劣的音效，然后将玉米扔回菜筐，意兴盎然地询问剑如虹想怎样吃他种出来的这些食材。
剑如虹右手握拳抵在嘴边咳了咳，将选择权送还给她。
“我对吃的不太在行，你帮我选吧。”
冷牧没推脱，捏着下巴想了想，一拍手，下了决定。
“我们吃火锅吧！”
“好。”
冷牧从厨房的储物仓翻出了一口巨大到能煮一头猪的铁锅，剑如虹见状，就把煮火锅的场地换到了厨房外的空地，用铁棍做了个简易的支架，然后在铁锅下升起柴火。
冷牧哼着小歌清洗蔬菜，又从无限食盒里掏出她准备不了的十几种酱料；剑如虹则负责打水，一桶一桶往大锅里倒水，并且制作餐桌和两人的座椅。
这是一次没有时限、没有压力的自助蔬菜火锅，虽然口味清淡了点，但是刚摘下的蔬菜新鲜可口，再加上各种酱汁——主要是酱汁好吃——冷牧想，就算是鞋拔子火锅也会好吃。
大约吃了俩小时，午餐都延长成晚餐了，冷牧才摸摸鼓鼓的肚子，感叹吃太多了。
冷牧羡慕地看向剑如虹：“你吃饱了吗？我怎么觉得你的身材一点没变啊？”
说着她又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肚子：“欸，都怪你种的菜味道太好了，实在忍不住！——剑如虹，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魔王看到会不会嫌弃得把我赶出去啊？”
剑如虹还在伸筷子夹锅里留下的食物吃。
“不会。”
冷牧听了哈哈笑：“你哄我呢吧！我现在又胖又丑，谁受得了？”
“……你不胖，也不丑。”剑如虹捏着筷子的手一顿，道。
冷牧猛地坐直了身子，颇意外地盯着剑如虹。但是后者微微偏转身子，隐藏了自己现在的表情。
冷牧：“……我不信，除非你举例说明。”
剑如虹：“……”
他放下筷子，起身去划拉铁锅下的火堆灭火。
冷牧：“……”
所以……是不想回答还是仅在安慰她故说不出来哪怕一个例子？
“……你不重，我能轻易抱起三个你。”
倏忽间，剑如虹故作平静的声音在一片宁静中响起。
“你的笑容很亲切，让人见了不自主卸下心防；你的笑声极具感染力，让人听了抛却一切烦恼跟着开怀；你的性格精灵古怪，像是黑白画中浓墨重彩的绚丽飞虹；你的，你的……”剑如虹卡顿一下，加快了语速，“你的衣服很好看，你的袖套有碎花、跟你的衣服搭配，你的耳环赤红、颜色衬你，你的鞋子方便运动，你的、你的……我说完了现在去洗锅！”
话音未落，剑如虹就端起尚且烫手的铁锅一溜烟跑没影了。
冷牧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第一剑客，轻功一流啊！
她回想着剑如虹的反应和他说的话，哑然失笑。
这都什么话啊，原来剑如虹的文化水平不高哦，夸人都这么旁敲侧击的，光说一些衣服、袖套、耳环的……
耳环？
冷牧的笑容凝固了。
剑如虹怎么形容来着？——哦对……赤红……
赤红！？
冷牧当即跳起，四处寻找能倒映自己样子的东西，最后她停在白银的窗框前，撩起右耳侧的碎发，露出那颗珍珠——
真的……是红色的……是之前自己怎么都达不到的红色，是魔王心心念念的红色……
赤红，代表着她的好感度满级了……
冷牧侧着脑袋凑近窗框，让右耳的红珍珠更加清晰。
她忍不住伸手触摸那颗珍珠。
魔王走后，她就没有特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关注这个小东西了。是什么时候变色的呢？明明之前她怎么回想生命中美好的东西也变不成这个颜色的。
这表示她有了充分的爱意吗？
对谁？
首先在冷牧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剑如虹的形象，但她当即摇头甩掉这个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她只是垂涎剑如虹的美色，没有其他一点纯洁的想法，怎么可能是爱呢？而且，若是爱，这发生的时间也太短了吧！她和剑如虹接触最多不过几个月，怎么可能呢……
啊对了！
对物品的爱也是爱，说不定她只是爱上了种地呢？
啊对对对对！就是这样！
珍珠变化应该就是今天的事，那今天发生了什么呢？菜地的大丰收啊！所以说她就只是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罢了！嗯！
冷牧一点点都没有去想对象是魔王的可能性。
这些日子，魔王都快被她遗忘了，要不是每次用无限食盒的时候不得不想起它的来历，估计连魔王长什么样她都不记得——有这样的爱情吗？
“小姐，厨房的窗户坏了吗？”
剑如虹洗完锅将铁锅搬了回来，看见冷牧站在窗框前发呆，还以为窗户需要修理。
“没有，我就站这欣赏欣赏玻璃。”
冷牧看向忙碌地收拾残局的剑如虹，那个被自己摒弃的念头越来越明了。
“……你觉得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
在冷牧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这句话就被她问了出去。
剑如虹闻言一愣，慢慢站直身子，视线左移。
剑如虹：“也许只要一瞬间吧。”
冷牧：“……”
好奇怪，剑如虹的神情……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她强扯出一丝笑容：“嗯？你答得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经验之谈？说出来分享一下嘛！”
剑如虹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极淡的笑，之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嗯。我在一瞬间爱上过一个人，哪个瞬间我记不清了，但那种情绪是突然出现的，仿佛人突然开了窍，满心满眼就只有那个人了。”
“……哈、哈，那个人……是谁啊？什么样的？能不能满足一下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冷牧干笑着打哈哈。
她知道，她现在首先该问的是“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主要有哪些表现——可她忍不住在意剑如虹口中的那个人。
啧，这可恶的，该死的好奇心！
剑如虹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她将我从平淡悲哀的生活中救了出来，给予我光明的未来，可以说，是她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但是……她好像忘了这些事……”
剑如虹缓缓转身，宽容地看向冷牧。
“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冷牧：“……”
啊……
原来剑如虹爱的是设定中的“冷牧”啊，那个孤身把他从苦海中解救出来的“冷牧”，舍生忘死为他疗伤的“冷牧”……
原来剑如虹爱“她”……
明明是一件好事，可她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冷牧想笑。这不荒唐吗？剑如虹说得那么真切，最后只是因为她一句话的设定。就算刨去设定，只从他说的原因中探索，他爱“冷牧”，是因为“冷牧”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给了他……生命……
那么，如果剑如虹知道自己是纸片人，这股爱意就会转移到魔王身上吗？
剑如虹爱上魔王……
哈。
冷牧强颜欢笑，和剑如虹挥手作别，说自己吃饱了发饭晕，要回房间休息一下。
说完，她就往宫殿走去。
将剑如虹留在自己视线之外，冷牧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心脏因此跳得猛烈又迅速。
设定？
这就是她们纸片人的命吗？怎么也逃不出的命？
她设定了剑如虹对自己绝对忠诚，近乎爱意，近乎信仰，所以剑如虹就真的如此……可他有自己的意识，他会有自主的变化和选择，他是人！他和她一样，是人，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在即将拐进宫殿前，冷牧停住了。
剑如虹可以跳离她的设定的。
她会帮助他逃离设定的控制。
剑如虹是人。
剑如虹，是人。
冷牧漠然回身，只是当她看到剑如虹跟着她走出来站在厨房外，脸上的冷漠动摇了一瞬。
还好，离得远，对方应该看不太清。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剑如虹大喊：“剑如虹——”
“冷牧！我好想你！”
冷牧：“！”
她到了嗓子眼的话被一个将她包实的巨大的熊抱堵住了。
魔……王？
他回来了？
现在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