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凡俗中发展到现代文明的世界不止一个。”路西法根据自己现在的身份随口胡扯,说话时唇角扬起、眉眼微弯,露出一点嘲讽和嫌弃之外的鲜明情绪,便如同春水化雪般勾魂摄魄。
亚尔维斯已经激动地快不会说话了,语无伦次地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老乡!你一定是华夏人对吧!虽然说的都是神魔两届的通用语言,但你话中明显夹杂着长难句和成语!所以你一定会说中文!”
路西法颔首:“是。”
“太好了!!”亚尔维斯差点汪地一声哭出来,泪眼汪汪地攥住他的衣服用中文大喊,“我来这个破地方这么多天了终于遇见一个某种意义上的老乡了!虽然我和你原先的世界不太一样,但四舍五入就是老乡!”
路西法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自己刚穿越到魔界时的迷茫,切换成中文继续诱骗似的问道:“对对账,你是怎么来的?”
“按照他们的说法应该叫晋升,但我觉得是穿越,”亚尔维斯两只手一块比划,“哥,你看过穿越小说吧?主角出了车祸被车撞死,或者被反派虐待死,或者干脆睡一觉就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差不多就是这样。”
“……”路西法漫不经心的微笑凝固,瞳孔骤缩,“什么?”
“穿越!”亚尔维斯神情有些遗憾,“不会你那儿没有穿越小说吧?我知道你是正经原住民和我不是一个次元的,但文化差异有这么大吗?穿越就是从一个世界毫无征兆地到了另一个世界,分为身穿和魂穿,身穿是□□和灵魂一起过来,魂穿是只有灵魂过来,我属于后者……”
路西法打断他:“你是怎么死的?”
“不要说的这么不吉利好吗,”亚尔维斯讲究道,“虽然天使不会死,但该避的谶还是要避的。”
路西法耐心告罄,红眸陡然暗沉,指尖再度亮起光点:“说!”
“冷静!”亚尔维斯瞬间跪的笔直,按住他的胳膊飞速道:“我遇上世界末日了,大地震时掉进了地缝,可能是摔死的可能是闷死的也可能是昏迷了饿死渴死的……”
路西法已经听不清他后面的回答,一动不动仿佛被浇筑在了沙发上,百年来被设想过无数次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末日,地震,穿越,符合这三个元素的世界有多少?一个世界有多个穿越者并且刚好穿越到一个世界的概率又有多大?
从那场惨剧中活下来的真的人只有他一个吗?
路西法忘记了呼吸,用月光捏造的灵体像凡人的□□般有了生理反应,一滴眼泪自薄红的眼尾沁出,悄无声息地滑过没有血色和温度的脸庞。
亚尔维斯一懵,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给他擦眼泪:“别哭啊,怎么了,想家了?”
不等柔软的布料碰到脸,路西法下意识偏头躲过,多年的魔王经验让他不由自主地排斥他人的接触,哪怕对方可能来自他阔别已久的故乡。
在他脖颈筋肉绷紧的刹那,右耳耳垂上一直被掩盖在银发下的水滴状红宝石耳坠一闪而过,亚尔维斯动作停在半空,心中一个谜团越来越大:“你……”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两人同时望向门口。
亚尔维斯欲言又止,站在地毯上凝望了路西法良久,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拧动把手开门:“谁啊??!!卧槽,救命!!”
亚尔维斯吓了一跳,用尽全身力气妄图把门关上,被一只抵住门框的苍白的手阻断后,又以光速跑到沙发上拽起路西法准备跑路:“他是那个米迦勒下令抓捕的通缉犯路西法!!”
通缉犯本人:“???”
路西纹丝不动立在原地,明白了什么:“不是,误会。”
“他和神谕上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亚尔维斯拉他拉不动,急得要跳起来,“林、呃,哥,你从窗户走出去找人,我断后!”
路西法嘴角微动,好笑地抱臂看着天使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而那位“通缉犯”已经进了房间,“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亚尔维斯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视死如归。
眼看他就要变成导/弹发射出去,路西法拍拍天使的脑袋,调动权柄,万千细若蚕丝的月白色长线应召,无头无尾,飘浮着互相缠绕形成密网将整个空间倒扣在下。
“通缉犯”面不改色,顶着一张看过即忘的大众脸单膝跪在地上,目光下垂看向镶金地板,恭敬道:“我王。”
“厄瑞波斯。”路西法目光幽深,弯腰握着他的手把他扶起,“神界好玩吗?”
“不好玩。”厄瑞波斯·利维坦和通缉令上如出一辙的脸随着站起来的动作渐渐融化重组,最终定格在一张蓝发紫眼的少年面孔上,“我更喜欢家乡。”
无声中亚尔维斯茫然而震惊地张大了嘴:“等等,你不是那个通缉犯,那你为什么要变成他的样子?”他懵逼地站在两人中间,“现在是什么情况?”
路西法撤除丝线,波澜不惊道:“有时间我会向你解释,现在,有人在外面找你。”
伴随丝线数量的减少,从外界传来的声音也逐渐清晰,大天使兰斯洛特正急促地在外面敲着门:“亚尔维斯殿下?亚尔维斯殿下!圣殿有要事需要你!”
亚尔维斯更加茫然:“不是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什么要事需要我?”
路西法脸上同样闪过一丝狐疑,这只身份明显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天使能做什么?
看在都是穿越者的份上,路西法提醒了一句:“明天快到了,不要耽误了圣典,那位圣子脾气不好。”
细小的金粉从沙漏中悄无声息地流逝,神界天空上耀眼的太阳万年如一日地按照往常的轨迹行走,七块陆地之上,天空之城教堂的钟声猝然敲响,浑厚庄重的声音传像波纹一样向整个神佑之地扩散,宣告新的一天到来。
圣殿内,脾气不好的米迦勒面对着银镜摘下了他的皇冠。
镜中白发红眸的魔族隔着时空与银镜另一侧的米迦勒冷冷对视,语调缓慢而清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衅:“‘你是?’”“……塞缪尔·米迦勒。”
米迦勒沉默了两秒,扔下皇冠,翘着二郎腿摇了摇圣餐杯里的可乐:“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天使?”
“又”这个词用得妙,近几年新晋天使多得像雨后春笋,米迦勒经常眼一睁一闭,就发现自己多了许多素未谋面的下属。
这些下属要么是信仰他的普通人,要么是隶属于他的神二代,要么是实力强悍到有望成为真神的天使,每一个都有不得不以他的名字为姓氏的理由,一听到他要神降就马不停蹄地排队求见。
米迦勒把记忆翻了个底朝天,很确定自己没有聆听过镜中人的祈祷,也没有恩赐哪位白发红眸的新生儿天使的位格,所以,这应该是一名实力强到可以足为神明的……天使???
米迦勒盯着镜中人绮丽的面孔沉思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嘲讽道:“你们都瞎吗?”
侍立在侧的随从脸不红心不跳,一板一眼地跪下行礼回复:“他身上有非常纯正的【创造】气息,是一名毋庸置疑的天使。”
米迦勒闭上眼睛,感觉了灵体不该有的头疼:“但他身上也有【湮灭】的气息。”
“昨天在神佑之地作乱的魔族隶属于【湮灭】,塞缪尔·米迦勒在附近受到了波及。”
这个名字听着就让人忍不住辞职,在米迦勒视角里这位塞缪尔·米迦勒周身的诡异之气都要凝成了实质:“波及个屁,你们让一位身份不明的异族混进了圣殿,现在、立刻、马上,把他……”
“——轰!”
一句话没说完,圣殿前方花海的方向突然传来爆破的巨响,米迦勒脚底一滑差点被可乐泼到脸上,震惊地放下水晶杯拍案而起,透过无数敦厚的墙壁向天使雕塑脚下投去注视——
苍穹之下,距离造物主神国最近的地方,刚刚还出现在镜中的异族身着披风头戴兜帽,不紧不慢地徜徉于天蓝色的海洋中,最终在花海的中央停步伫立,弯腰伸出戴着纯白手套的右手,轻轻摘下了一朵含着露珠的月见草花朵。
大片大片的蓝色中一抹殷红亮得刺眼,路过的兰斯洛特立刻发现了反常,大喊道:“喂,这里的花不能摘!”
厄瑞波斯直起腰,双手捧心将花蕊护在胸口,虔诚地低头回答:“我是为了遵循我主的意志。”
“主?”兰斯洛特一愣:“敢问您追随的是哪位神明?”
厄瑞波斯停顿了几秒,表情忽然变得憧憬而狂热:“伟大的【湮灭】,万事万物的归宿,超脱世界的虚无……”
米迦勒:“……”
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暴怒,陡然升高了音调拔出腰侧佩剑攻向厄瑞波斯:“异教徒!!”
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声吸引了大半个圣殿的注意,程序般丝滑运行的天使们纷纷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闻询赶来。
而随着加入缠斗的人数的变多,月见草花海也像溅上火星的布料般被毁坏得越来越多。最终,各种权柄混杂融合,在一瞬间发生了某种强烈的反应,“轰”的一声巨响把神佑之地炸出了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深坑,就连半空的雕塑都隐隐震了两下。
米迦勒忍无可忍,蔚蓝的双眼中酝酿着风暴,燕尾服下摆荡开一道凌厉的弧线,自空气中抽出十字圣剑凌空踏出一步——
“就是现在。”
与此同时,远离喧嚣的月桂树下,路西法收回目光摊开左手,刚刚被厄瑞波斯摘下的月见草没有任何征兆地凭空出现在掌心。
树根旁,裸漏干燥白土上狰狞的石块缝隙间,一只透明的不明生物流水般迅速爬过,卷起的大片细小的石子沙砾眨眼间凝成人形,向空中抛起不停闪烁着数字的十二面骰。
时间被人为地减慢,顷刻间高速旋转的骰子落地,鲜红的数字“100”正面朝上。
路西法手持一柄银白与殷红交错缠绕的长柄弯镰,在数字清晰的刹那挥动刀刃割破空气撕裂出大片异世空间,右腿前迈进入其中的同时碾碎月见草,左手平伸凭空一抓——
圣殿前,米迦勒未神降到战场时就已经发现了不对,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直逼混战中心的魔族,所有天使纷纷落地行礼后,杂乱的原地却只剩下一片朦胧的月光。
圣殿后,路西法一手掐着圣子脖子一手拎着镰刀,随意从“永无之乡”上揪下一片月光把空间入口封死,手腕一转提刀把利刃架在了天使颈侧,眼神睥睨:“米迦勒?”
不到他腰高的神界圣子战战兢兢地含着眼泪,膝行两步死死攥住他披风的一角,哽咽道:“路西法,你认错人了,其实,抓了你的是旧圣子,而我是新圣子。”
“……那旧圣子呢,他死了吗?”
“他升职了,现在是大天使长。”
路西法:“……”
路西法感觉自己大脑宕机了一下,忍住杀意缓缓道:“那你是谁?”
亚尔维斯立刻松手,跪在地上冲他比心:“我是你亲爱的的竹马呀。”
路西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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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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