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竹马

被【概率】之神操控过的概率不会有错,厄瑞波斯献祭给【湮灭】的月见草也没有错,这只天使确实是月见草花海的主人、当今圣子,而且还金发蓝眼、真神位格。

路西法心中警惕半分未消,不动声色地与“永无之乡”上的主体建立联系,让这具分身回归领域,同时将拥有【溯洄】权柄和魔神位格的分身投照下来。

位格差距消失后,路西法将刀刃下压,按着圣子的肩膀把他支远,眯着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少顷,某种难言的熟悉感逐渐涌上心头:“……亚尔维斯?”

几个小时前还是幼年状态,但现在跪直了能有镰刀长的亚尔维斯欣喜若狂,维持着比心的姿势疯狂点头:“是我!”

路西法诧异挑眉:“长这么快,你被雷劈了?”

“……我被米迦勒劈了。”亚尔维斯眨着眼睛迅速回话:“我这副躯壳属于半个真神,只有成年后才能拥有完整的位格和对灵体的完全掌控能力,米迦勒说我今天六点成年,正在逐渐成为一位真正的神明,我就试着把自己变大了一点。”

路西法神情依旧冷漠而疏离,没有被他的话绕进去:“也就是说,你原本就有真神位格,只是因为年龄原因受到了压制,同时,因为没彻底成年,你现在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灵体,也没有办法通过大变活人来证明你就是我的竹马。”

面前这位新圣子哪怕成神了位格也不会高于【溯洄】,路西法居高临下,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狂喜和真切的渴望,牵连着他的手腕也有些发抖。

亚尔维斯也丝毫没有被刀架颈侧的恐惧,仿佛那把致命的弯刀不过是一个朋友间的玩笑:“我发誓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你从长相到行事作风再到身份都非常可疑……但是,我有办法证明。”

年轻的圣子郑重地清了清嗓子,满怀期待地抬头仰望他:“你右耳的耳坠,是你十八岁生日时我和你父母一起给你挑的生日礼物。”

“……”

清朗的声音落地后再无其他声响,大概再无上的位格再强盛的权柄都抵不过这句话带来的精神冲击。

路西法怔愣间似乎听到了主体身侧独属于湮灭之渊的沸腾怒音,冰冷的刀锋不由自主地偏移了三寸。

自从在地震中丧生以后,他永别故土和故人已经一百二十年了。

物是人非,斗转星移,陌生的世界在日夜相处中变得熟悉,他早已把魔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把穿越之前的光阴当做一场迷离的美梦。

直到故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强有力地撕破所有虚伪告诉他那就是真的,哪怕此刻通缉他的神谕即将因这次行动再次飘满整个神界,艰难维持了几十年安稳的魔界很可能因他的失踪再度陷入动乱,但他还是忍不住抓住这点真相顺着记忆逆流而上,在百忙抽出一点时间来伤春悲秋。

在一切发生之前,在世界毁灭之前,在他高考之前还是个学生的时候,9月1日当天,他的家人和朋友全然不顾白天还要上班上学,掐着零点准时轰开了他的卧室门,“怦”的一声炸开了满屋彩带。

半夜还在玩偷手机的他被林荫从被窝里刨出来,茫然地戴上了生日帽和亲朋们精挑细选出的耳坠,闹哄哄地被簇拥到了楼下客厅。

他的父亲推着餐车,他的母亲分着刀叉,他的朋友们争相往彼此脸上抹着蛋糕,林荫最忙,一手拿相机给他拍照,一手叉着块切好的蛋糕试图喂他,头还要时不时偏一下躲过飞糕袭击,嘴上还要叭叭着:“这耳坠没选错,太衬你了!”

林恩腮帮子被蛋糕撑的鼓鼓囊囊,扶正头上戴歪的生日帽,疑惑地问了句“为什么是单边的”,然后冲镜头比了个耶。

时过境迁,彩色的照片将时间凝固褪色,所有的喧嚣都飞速远去,纯白的狭窄的空间内只剩两个人。

一个已经成为真神的圣子,一个连分身都有魔神位格的魔王。

亚尔维斯眼眶通红,缓慢地放下僵硬的手臂,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冲路西法扑去,声音沙哑得听不出本色:“林恩……”

扑面而来的温暖像夏季被阳光晒过的被子,路西法按耐住逃避的本能把自己扎在原地,任由亚尔维斯把自己抱了个满怀,低头把眼睛埋进了他的肩膀,闷闷道:“林荫。”

无数恨不得直接塞进对方脑子里的话哽在喉头,路西法感觉自己摇晃的单边耳坠被轻柔地扶稳了。

亚尔维斯哽咽地自我反省:“早知道就不给你买单边耳坠了,好不吉利,感觉你一个人呆了好久。”

控制不住的眼泪顿时浸湿了圣子雪白绣金的圣袍布料,路西法闭着眼睛咬住下唇,攥着亚尔维斯的金发深吸一口气。

他是魔王,而现在他还在神界。

没有多少时间供他挥霍。

路西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亚尔维斯力道大得的出奇的怀抱里后退半步,握着弯镰调转方向,在身旁撕开一道空间裂口,目光投向外界:“等等,如果你不是米迦勒,那事情就麻烦了。”

亚尔维斯压抑不住的哭声戛然而止:“怎么了?世界又要毁灭了吗?”

“不是。”路西法从情绪中挣脱出来,简短地阐述道:“我来自魔界,几天前落入神界被米迦勒以异族为理由关进了白塔,这次联合厄瑞波斯和【概率】,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另一方面是为了通过他回到魔界。”

“但现在,我暂时回不去了,塞缪尔·米迦勒这个假身份也作废了。”

亚尔维斯现在脑容量不足只能装下一个人,不是很想思考:“神魔通道我不知道怎么打开,但你位格貌似比我还高,不能再捏一个分身吗?”

“分身可以再捏,但气息难以掩盖。”路西法微湿的鸦羽般的睫毛下压,殷红的眼眸中无声地溢出一丝杀机,“斩草要除根,【概率】还在外面守着,你出去,我要把米迦勒提进来弄死。”

“呃……”亚尔维斯被震撼得说不出话,眼看路西法真要不顾重逢之情一脚把他踢出去,连忙动用了一点智商,“等等,我现在是圣子,我在自己殿里收几个天使可以吧?米迦勒成为了大天使长,在神佑之地呆不了太久,今天的圣典结束后就要回天空之城了!”

亚尔维斯抱住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绞尽脑汁地劝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毕竟真正在圣殿前引起骚乱的人是厄瑞波斯的分身,位格不对、动用的权柄也属于【灾厄】之神利维坦,硬着头皮说那位异教徒和他没关系,继续往塞缪尔·米迦勒这个身份上打补丁,也不是不行。

路西法周身的肃杀之气少了两分,开口道:“贝利尔。”

话音刚落,【概率】之神贝利尔便从缝隙外闭着眼走进来,一句话不说地抛出十二面骰,接住后握在手心,向路西法展示正面的数字“86”,代表他刚刚的计划在理论上有86%的概率会成功。

路西法看过之后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概率】便再次抛出骰子,一声不吭地消失在了原地。

自始至终整个过程花费时间不超过八秒,路西法和这个半大小孩之间的默契似乎已经到了不需要说话的地步。

亚尔维斯从旁观者的角度将一切看在眼里,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一种复杂而奇异的感觉渐渐从心底升腾。

这种感觉又酸又涩,还带着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混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中让人难以辨别,亚尔维斯凝视着他雪白的侧脸和殷红的眼眸,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强行掰过路西法的肩膀让他直面自己:“我这副躯壳已经一百二十岁了,你在这个世界也呆了一百二十年了吗?”

路西法松手将长长的镰刀挥散成一片银白的月光,眼神轻飘飘地从他脸上扫过:“圣典要开始了,你必须回去。”

这个答案不是他想得到的,亚尔维斯咬牙:“那我回来后还能在这里找到你吗?”

“不会。”路西法沉默了两秒,“我在房间等你。”

宛若随风漂泊的小船有了锚点,亚尔维斯箭步踏出空间,在缥缈高雅的圣歌和万人簇拥中接受加冕,而后拒绝了所有大小人物的邀约,以最快的速度带着璀璨的皇冠和满身花香传送回了房间。

静谧华丽的房间内阳光灿烂,此时,路西法正斜倚在覆盖着纯白天鹅绒沙发的一角,垂眸翻看着一本纸页泛黄的图书,整个人都避开阳光隐没于阴影里,银白长发垂落在胸前身后,没有戴手套,也没有戴兜帽是,而是穿了一身洁白的西装和与眸色同样艳丽的领带,略有些懒散地盯着纸页,仿佛站在权势顶尖的君王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小憩。

察觉到他进来后,路西法抬起那张惊艳卓绝到不会属于神界的脸,眉梢微动道:“回来了?”

难言的威势弥漫在空气中,略高一筹的位格让闲适的坐姿都显得具有睥睨天下的气度。

亚尔维斯清晰地意识到,他的竹马,不仅仅是他的竹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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