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如此说着，头也不回地朝那闪烁着的红色闪电迎去。
“不！米迦勒！米迦勒！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去！不要走！米迦勒！！！”
然而那身影还是毫不犹豫地朝魔种走去，走去……
直到红色的闪电融入他的身体，直到红色的闪电消散在空中，直到魔种坠落在地上，直到法杖也掉在地上，直到那人的身体如蝶般蹁跹落地。
直到结界消散，周围归于寂静。
“不要！”路西法抱住他，颤抖着手去抚摸他被红色闪电割得四分五裂、不复美丽的脸。
他痛苦地发出一声声的嘶吼，不断呼唤爱人的名字，渴望唤回他消散的灵魂。
“米迦勒！”
“米迦勒！”
“求求你！回来！”
“我错了，米迦勒！我错了！”
“回来……求你了。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给你添麻烦，我什么都听你的！”
“回来！米迦勒！回来……求你。”
然而米迦勒的身体已经开始消散。
“不！不！不要！！！”路西法绝望地嘶喊，拼命伸手聚拢那些四散的光芒。
没有用！米迦勒的身体越发溃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
突然！他眼睛一亮！
法杖！
他迅速召回了那只法杖，法杖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一瞬间就将米迦勒的身体吸进了法杖里。
肖恩看着这一幕不住地摇头，崩溃地狠揪自己的头发：“不！不对！你失败了！路西法！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不会失败吗？你不是说不会有问题吗？你这个骗子！他死了！他死了！米迦勒……他死了！”
他的羊奶先生……死了？
不，不会，不会的！
他……他只是睡着了，对，他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了。
他踉跄着冲上去，就要抢过路西法手里的法杖。
“滚！”路西法狠狠推了他一把。
路西法的力气早就耗尽，但他不知从哪凝聚了力气，抱着法杖犹如抱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他重新站了起来。
尽管摇摇晃晃如只剩一根线勉强支撑的提线木偶，但他努力站了起来。
他抱着法杖，失了魂一样地往门外走，他喃喃着：“不，我没有失败，我还有……还有一次机会，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失败，我绝不会再失败。我发誓，不论要付出多少代价……我一定，一定会救他。我没有退路了，从现在开始，米迦勒，我再也没有退路了。”
“如星所示，如尔所愿，同族之血为我铺路，折翼之身为我护航，我将壮大地狱之势，我将瓦解吾主之力，等待吧，待那夜星坠于琉火之时，我将溺于黑夜，永失我主……”他不断念着那反复的、唯有他所懂的预言，如将死之徒般蹒跚而去。
米迦勒一定会失望，这是一个一定会令他失望的选择，但是他别无可选。
人生重要的选择只有那么几个，选错了就会一直错，可惜不到生命的最后，谁也不知道在哪一次选择上就走错了路。
一错到底。
“你要去哪？！站住！路西法！”
“路西法！”
“站住！你这个骗子！”
然而，他最终还是走了。
他走了，带走了魔种，带走了法杖，也带走了他的羊奶先生。
这短短的半个月，如梦一般短暂的岁月，从此种下了因，种下了他与米迦勒的因，与路西法的因，不知何日将要结出怎样的果。
他们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待到了天明，贝利尔一直陪着他，虚虚揽着这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直陪着他陪到第一缕圣光出现在大地上。
他要走了，贝利尔知道，他再也不能陪着肖恩了。他的身体已经全部消失，他化作了白光，逐渐飘高。
他就要走了，他朝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肖恩伸出渴望的手。
徒劳。
肖恩不会再看见他，这不过是一场梦。
但肖恩似乎察觉了什么，他茫茫然地抬起头，冲贝利尔的方向投来黯然的视线，他蠕动着嘴唇，喊出来几个字，他喊的是“羊奶先生”这几个字。
但贝利尔已经听不到了，他的五感渐渐被这个梦境剥离，现在只剩下视觉了。
他看到了肖恩黯然乞求的眼神，他从心底哀求着。
不要！让他再看一眼肖恩，让他再陪陪他！不要现在就让他走！
上升的速度变缓了，五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兴奋地大喊，喊肖恩的名字：“肖恩！肖恩！振作起来！肖恩！他会回来的，米迦勒会回来的！坚强一点！肖恩。”
他拼命向他喊，但是肖恩听不见。
眼前的肖恩扭曲成一张平面画，一张张平面画快速走过，像默片电影的胶带，刷地一下就闪过了。
“停下！停下！”贝利尔大声命令：“让我再看他一眼！让我再陪陪他！”他还那么小，他还那么稚嫩，那么弱小。
画面戛然而止，竟然真的停住了，他下降了一点，又看到了肖恩。
那是记忆里的肖恩，他伸展着六翼，手握圣剑，直指路西法。
路西法正坐在属于圣堂主事的藤椅上，对他的戾气视若无睹。
他优雅、有礼、胸有成竹，正是七天最负盛名的大天使长路西法。
肖恩说：“你骗我，你根本不爱他，你是故意借机杀了他，只为了坐上了这个位置！路西法，你利用了我，让我为你谋权，你根本不爱米迦勒，你要的一直是这个位置！”
贝利尔刚要开口说话，又被一股风吹上了半空，梦境的四周开始崩塌，他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了几步，渴望靠近肖恩。
哪知道时间又溜走了，他凑近看到的肖恩已经不在圣堂。
他一身伤口，跪在圣殿的占星台上，捧着手心的东西宛如捧住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他定睛去看，发现那是肖恩的占星石，那占星石早已在与路西法的造物中使用过度而裂出无数细纹。
这一次，大概是他能使用它的最后一次。
他虔诚地吻了它，乞求它的可怜。
终于，伤痕累累的占星石还是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他追着光芒忽明忽灭的占星石绕过了整个第六天。
很远的路程里，他摸着黑，跌跌撞撞，摔倒无数次，摔破了手掌和脸颊，来到的竟是他生命初始之地——生命之河。
河中无数光芒，或明或暗，散发出不同颜色的灵魂之光，那些都是天使灵魂的碎片，它们都在凝聚着生命之河的生命力量，期待着出生的那一天。
占星石犹犹豫豫地在无数个灵魂上头左右摇摆，终于，它缓缓来到了河的最边缘，在那无数光芒耀眼的灵魂里选择了这颗光芒最微弱的灵魂。
那是一抹灰色的灵魂，很小，很微弱，与周围的灵魂相比，它是最弱小，最不起眼的。
肖恩伸手轻轻地碰了碰，那灵魂立刻轻轻地颤了一下，花蕾一样地羞涩地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他收回了手，轻声问他：“是你吗？”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他自顾自地问：“你就是我的希望吗？”
“你能救米迦勒大人，对吗？”
那灵魂随着水波轻摇着，像摇篮里的孩子，很是可爱。
肖恩终于笑了，占星石完成了最后的使命，飞回他的手中彻底碎成了渣土，他将那些碎渣扬进进生命之河。
“谢谢，”他小声道谢，接着苦恼地思索起来。
接着，他恍然大悟道：“也许，我该先学会失去记忆。”
他还说了些什么，但贝利尔已经听不到了，他的五感重新消失，这一次，他再没有留下来的机会了。
他在彻底上升之前看清楚了，那生命之河里的灰色灵魂还非常弱小，它还需要很多年才能从生命之河里诞生。
那是生命之河里唯一一只灰色光芒的灵魂。
它弱小、苍白而不起眼。
那是属于一只灰眸天使的灵魂胚胎。
属于他的，灵魂。
贝利尔终于看懂了一切。
看懂了一切的因。
他睁开眼的瞬间，耶稣笑着合起怀表：“你醒了？”
“欢迎回来，贝利尔。”
设定解释：贝利尔是第一位天使，但他只是第一个被创造出来，投放进生命之河，是年纪最大的天使，而不是第一个出生在七天的天使，他是失败的天使，所以成长极为缓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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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果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