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副身体到底是谁的？”贝利尔问了耶稣第一个问题。
“什么？”耶稣傻愣住了，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贝利尔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我梦里发生的这些……真的是在做梦吗？”
“你睡糊涂了？”耶稣搔了搔头：“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听不懂？”
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擦过胸襟，那里有一点鼓鼓的，不是很起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怀里塞着的是什么。
那圆滑的弧度、冰凉的质地…..
是那只面具。
“不，没什么。”他按了按太阳穴，仿佛疲倦至极：“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弥赛亚眉心的深痕紧皱，关心地问他：“你还好吗？贝利尔。”
“有些累，”贝利尔站起来，弥赛亚为他搭了一把手：“基路伯呢？”
弥赛亚说：“他走了，新的传令到了，前线人手不够，我就让他过去了。”
耶稣八卦地凑到贝利尔跟前：“所以，你愿意与我们分享一下你的梦境吗？”
贝利尔简单地把事情经过与他们说了一遍，大致说明了魔种的来源，路西法叛变的原因，至于他与肖恩之间发生的事则一点也没有说。
耶稣听的很无聊，他打了个打哈欠，抱怨道：“这有什么好听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这些我早就知道了。父创造了人类，又因为人类生出了难以控制的因果不得已分裂出魔种，而与魔种共生的米迦勒大人被迫承受痛苦，接着路西法就因此叛变……这比老套的阶-级斗争还要无聊，切，两个老头子谈恋爱搞的天下大乱，害得我们这些后辈跟着倒霉，没意思，没意思。”
他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弥赛亚忍了好半天才没一巴掌抽上去。
“你都知道还问什么？”弥赛亚恨恨地说。
“我想听的是贝利尔的小八卦，又不是路西法和米迦勒的八卦，他们的事我早就搞得一清二楚了。”
“那您可真是知古通今。”弥赛亚皮笑肉不笑：“那么久远的事都能被你扒出来。”
“过奖过奖。”
两人斗嘴皮子，贝利尔不准备奉陪：“我要走了。”
“走？”两人同时扭过头来看他，耶稣问他“往哪走？”
“你说呢？”贝利尔反问他。
弥赛亚朝贝利尔看去，他的眼里生了一片沉沉夜色，晦暗深沉，让人琢磨不透。
“所以你的答案是？”
“你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使命，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耶稣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不再说些无关轻重的废话，而是慎重地问贝利尔：“你已经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了吗？”明明他还什么都没有说。
贝利尔推开了门，门外新鲜的空气一涌而入：“走吧。”
他回过头，露出有些温柔的笑脸：“他们都在等着我。”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魔种，是造物主的所有力量，这世上一共有三颗。
一颗在路西法的手里，一颗在自己的体内，一颗在弥赛亚的体内。
路西法手里的魔种已经被抽离了智慧完全能为他所用，弥赛亚体内的魔种也可以被七天所用。这就像平衡法则一样，地狱的手里有一颗魔种，七天的手里也有一颗，平衡制约，双方都不敢擅动。
但他也是一颗魔种。
第三颗魔种该归于哪一方，哪一方就有了胜利的可能。
结束这场持续了千年战火的纷争——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从米迦勒的身体里过渡了魔种，又阴差阳错地完全吸收了这颗魔种，所以相比没有容器的第一颗魔种，和仅与魔种共生的弥赛亚体内的第三颗魔种而言，他这颗魔种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所有讯息透露给他的那样。
一路上，他嗅到了呛人的焦味，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雾遮住了前方的路，让周围如消失般幽静。那些浓雾裹着他前行，也锁住了第六天的容貌，安静的第六天与他熟知的第六天截然不同。
往事迎面扑来，无数回忆里，他回想起了基路伯曾说过的话。
【他说：“ 贝利尔，只有你，只有你可以承受魔种而不需付出生命的代价。你是特殊的那个。只要你愿意接受魔种，它就可以转移到你的身上，在这里安家。”】
【他说：“天使向善，恶魔向恶——神如是规定。但是人类拥有选择善恶的权利，于是神偏爱人类。而你，贝利尔，你是第一位天使，你是失败的天使。因为本该向善的你却拥有选择善恶的权利，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这是神的疏忽，却是你的幸运......同时，也是你无法逃避的命运。”】
【他说：“贝利尔，你明白吗？信仰的力量——它足以撼天动地。贝利尔，你明白你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吗？”】
【他说：“贝利尔，选择吧，愿神之光指引你，我的孩子。”】
选择吧。
贝利尔。
选择吧。
选择吧。
……
他爱神吗？
爱这个看似偏心的耶和华吗？
爱这个只愿创造，不舍毁灭的父吗？
爱这个对一切存在给予爱与希望的主吗？
他爱七天吗？
爱这个有萨麦尔和拉斐尔的天国吗？
爱这个抚养他从懵懂至成熟的家园吗？
爱这个让他爱、恨、得到、失去的故土吗？
他爱地狱吗？
爱这个现在的家吗？
爱这个给予他重来可能的遮雨地吗？
爱这个让无处可去的他可以短暂停留的庇佑所吗？
……
他该站在哪一个阵营来结束这场战争？
他看不清。
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但是他还是看不清。
他看不清。
看不清谁对谁错，看不清谁是谁非。
世上真有是非对错吗？
无数张带着期盼的脸从他的眼前闪过。
路西法、米迦勒、基路伯、拉斐尔、耶稣、弥赛亚……
还有……
萨麦尔。
他脚步坚定，心却如漂浮流云，不知该去向何方。
他已经能听到一阵接一阵的擂鼓助威声了，战场就在不远处，他曾经的同族，现在的族民，正针锋相对，以鲜血祭奉自己的信仰。
选择吧。
选择吧。
那些声音还在他的耳边环绕。
贝利尔给出了与曾经同样的答案，他淡然一笑，云淡风轻：“我从未拥有过选择。”
战场已经蔓延到了第二天，几乎所有能来的天使恶魔们都集聚在了这里。
贝利尔扬起黑色的四翼，落在了双方对峙的中间线上。他环视四周，去看那些熟悉的脸庞。
别西卜、玛门、利维坦、阿撒兹勒、桑杨沙、安士白、赛斯、洛洛丽。
拉斐尔、加百列、基路伯、弥赛亚、耶稣、梅塔特隆以及……萨麦尔。
所有与他相识的人，不论爱恨都出现在这里，就像一场为他准备好的舞台剧，只等着他做好准备，上场演这一出属于他的一场戏。
他出现在舞台上了，四周的观众都静了下来，如此庞大的两大军团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连风也不敢大声地吹了。
“还差两个。”贝利尔说。
萨麦尔担心地向贝利尔看去，他总觉得现在的贝利尔有些奇怪，况且他为什么要站到中间去？心里有些莫名地发慌，他想要将贝利尔拉到自己身边来，最好用法纹再把他捆绑住，让他牢牢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还没有来得及动，两方军团就发出了小小的骚动声。
人群中退出两条路，走上前的是路西法和米迦勒。
贝利尔笑了：“这样就到齐了。”
迟到的米迦勒和迟来的路西法站在了军团的最前方，将贝利尔夹在中间。
路西法和米迦勒默契地同时看了眼贝利尔，贝利尔还是保持着笑容，并不作声。
路西法便将目光放回了米迦勒身上，细细地看他：“你瘦了。”
“退兵吧，路西法。”
“为什么？米迦勒，我来解放七天了，你不开心吗？我会还你乐园，给你自由。”
“不，路西法，这只是你的一意孤行。我从未觉得这里不是乐园，我从未觉得不自由。”
“你不爱我了吗？”
“我仍然爱你。”
“你曾说你会永远爱我。”
“我永远爱你。”
“但你不在我的身边，不能爱我所爱…..”路西法的声音压抑不住地低哑：“这就是你说的自由？这就是你说的乐园？”
米迦勒的眼里也出现了泪光，但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些晶莹的水意已经不见了：“即使它还不够完美，也不需要被彻底破坏。”
“不彻底破坏？不彻底破坏该怎么办？你告诉我，米迦勒，我已经等了你这么久……这么久……久到我都忘记了有多久，但是有什么用？我看不到一点希望，我看不到一点可能，你站在那么远、那么亮的地方，而我待的地方那么黑，那么暗，我真的……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他说的话很难懂，又似乎很好懂，他不再是运筹帷幄的地狱之主，他现在只是个爱而不得的绝路人，只是个犟脾气的硬小孩。
今天没有二更，明天晚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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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