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作舞厅使用的宫殿黄金为梁,白银为窗,玉石为地,玛瑙为毯,墙壁上处处雕着浮雕,飞檐上也都系满了饰带,真叫个篝火辉煌,富丽堂皇。
舞会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靡音奏响,舞步蹁跹。大家放下了酒杯,放下了没谈完的话,邀请身边的佳人共舞。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都有自己的舞伴。
唯有肖恩怔愣地站在那里,他只是站在角落而已,却觉得自己站在了人群的最中央,所有人围着他热闹的喧嚣着,只有他自己被排斥在这热闹之外。
这是漫长的一支舞,几乎和他的生命一样漫长。
灯光照到他的身上,一半明亮,一半黯淡,他的心也如同这灯光,忽明忽暗,一会觉得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为此而侥幸,一会又觉得真实让他绝望到崩溃。
他变成了一条绷得紧紧的细绳,现实和幻觉变成了两只手,不断绞着他这条绷紧的绳,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彻底断裂。
一曲舞结束了,恶魔们吹起了口哨,鼓起了掌,气氛热烈而不失欢乐。不知是谁还用魔法在半空中打出了小小的火花,很快,这种哗众的小技巧就赢得了满堂喝彩,大家笑着闹着,一个接一个往空中扔出小而绚烂的魔法花火。
然而只有他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越是快活的时刻,越让他无法忍受。
终于,他还是仓皇出逃,逃出这热闹的牢笼。
只有孤寂无人,冷僻灰暗到光都懒的拜访的阴沉角落才适合他。
血色的河水流过整个地狱,就像基训河流过伊甸园的每个角落。
他沿着血河缓慢走着,天有些冷,血河之上升起一层淡粉色的薄雾,他在渐浓的雾色里来回游荡,不知方向,不明所求。
恍惚间,他听到了河水里久久不歇的悲戚声,那声音盘旋着,悄悄浸入他的思绪,雾气湿润了他的眼眶,让他干旱已久的眼睛闻到了一丝水汽的味道。
他深深地望向那赤色河水,但怎么也看不清浑浊的河底。
一种冲动随之涌起,他抬起脚往雾色更深处走,雾气缠上他,很快就要将他完全拉近了河水。
就在这时,一只手把他从雾气里果断拽了出来。
“别这样,肖恩,”玛门的语气还很轻松,手却紧紧拉着他:“ 你不知道这河里的水有腐蚀性吗?”
肖恩似乎还没清醒过来,玛门看向他的脸。
他骨瘦如柴,脸上只剩下骨头,几乎没有肉。老朋友变成这副德行让他心里有些说不上的难受。
“肖恩?”
肖恩轻轻挣脱他的手:“抱歉,我有些累,我要回去了。”
他远去的身影宛如雨水淋过的阴魂,充满了愁苦和失落,仿佛被所有明亮的东西遗忘了。
玛门脑海里的两个小人打着架,一个小人战胜了,对他呲牙狂笑,玛门只好妥协:“等一下,肖恩。”
他快步走上去:“这是手机,认识吗?人类的新鲜玩意。”
他在手里摆弄着那只手机,打开图库往下翻视频:“这东西很有意思,不仅可以拍照,还可以录视频……啊!找到了。来,肖恩,你来看看这个。”
肖恩看了一眼屏幕,浑身一僵,一把抢过手机,捧在手心里细细地看。
“玛门!”他的眼里亮起了星火,星辰重归他的眸,那双绿宝石的眼睛终于重新泛出了光芒,如蒙尘的珍珠被海水冲刷干净,露出了震惊世人的绝美。
“玛门!”他牢牢扣在玛门肩膀上的手牢如鹰爪。
“好了,好了,”玛门笑了声,但马上又严肃起来:“知道你激动,但你不要抱太大期望,毕竟只是长得像……我不确定是他,不,或者说我认为不是他的可能性超过九成,所以才没敢和你说,怕你失望……”
“不,这是他,就是他,”他摩挲着那张相片里的脸庞,他抬起头,将眼泪咽回眼眶:“我再也不会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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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贝利尔,要去喝一杯吗?”
训练结束的贝利尔出了一身汗,他捋了捋汗透的额发,顺便抓乱了一头短发,恍若未闻地继续往训练场外走。
“喂!贝利尔,贝利尔!”问话的家伙冲上来拉住他:“去喝一杯吧?我请客!”
贝利尔抽出手,定定地看了眼前这只天使,接着吐出两个字:“不去。”
声音冷得冻人,态度拒人千里,说完就走,毫不留情。
那只金发天使挫败地退回去,被身边的天使幸灾乐祸地嘲笑:“哈哈,你小子也失败了?不知道是谁早上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能请到贝利尔。”
“切,你好意思说我?你都请他几次了?有十次了吧?他有赏过脸给你?”
“呃,这,这,这也不能怪我!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对谁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我看他脑子里除了训练什么也不剩了。”
“哎,但他长得可真美,那双眼睛一看我,我魂都不在身上了。”
“可不是,”又凑上来一只天使:“耶和华呀,七天那么多漂亮的天使就属他最独特,他有种……怎么说呢,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就像一只站在云端朝下看的小羊羔,又冷傲又烂漫,真是太勾人了。”
“让人想把他抱到怀里好好宠爱,把他的冷漠给扒了……”
这些黄色废料一点也没被早就走出训练场的贝利尔听到,他的脸上一片冷然,但谁也不知道他想的只是赶紧回家吃饭睡觉。
这一天天的训练太累了,贝利尔特想仰天长啸一声:“太遭罪了!老子还要多久才能毕业?!”
自耶稣法则实行后,不错,耶稣大人新修订的七天法则全名就叫《耶稣法则》,这法则十分符合耶稣大人浮夸的性格,让天使一听就明白新法则的修订人和改革的领导者。
哪怕只是提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耶稣大人的名字就足以让新生一代的天使们恨得咬牙切齿,只因为新一代诞生的天使恰好碰上了这个法则的实行期。
由于他们出生战争年代,所以统称战斗天使,他们与曾经的天使最大的不同是从神法学院毕业后需要服役三年,每只天使都必须去,没得商量。
虽说有补贴可拿,但是训练又烦又累,除了力天使,其他天使都苦不堪言。
试想让智天使天天**锤,和让力天使背七天魔法大全一样,严重偏科的天使们表示真的很糟心。
但站在权力巅峰的耶稣大人说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争做七天“四好青年”,大家加油干啊!”
一众毫无话语权的毕业生天天被灌鸡汤,只能把三年份的大锤轮完。
贝利尔懒,懒得训练,懒得**锤,更懒得在心里打耶稣大人,像他这种懒散成性的家伙每天考虑的只有一件事。
赶紧训练,回家睡觉!
所以训练结束的他对所有邀请他去喝酒、参加舞会、郊游等等一概社交活动的天使们只有一个态度。
贝利尔:不了,谢谢。
天色暗了,夜风有点凉,贝利尔身上的汗被风吹干了,他觉得有些冷,加快了脚步往家走。
走着走着,他放慢了脚步,机警地向后看了几眼,随即又加快脚步,前方有一个拐弯,他身形一转就绕到了拐角小道里去。
屏息,安静,小腿却绷住了力气。
果不其然,一个身影撞进来,他一腿踢出去,把那个跟踪者踢翻在地。
跟踪他的家伙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为什么跟着我?”贝利尔居高临下,冷声问他。
那只天使抬起头,朝他露出一双好看的绿眼睛。
那双绿眼睛看着他,里面闪过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你不认识我吗?”肖恩深深地看着他,似乎这世上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而其他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贝利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皱皱眉头:“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我叫肖恩。”
“谁管你叫什么。”他说完转身就走,再不留恋,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地上的人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这下他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跟在他身后。
走过熟悉的街道,贝利尔到家了,开门的时候,他挡住门悄悄往后看了一眼,立马又皱起眉头。
这只天使怎么还跟着他?
进门,锁门。
房子只有一层,但是很大,浴室、厨房、卧室、客厅,应有尽有,还有一个大大的前院。虽说在第二天最偏僻的郊外,但他相当满意。
改革后毕业的天使都会被分配到属于自己的房子,统一在第二天,闹区郊区都有,大家都愿意选靠近闹区的房子,但贝利尔嫌闹区的房子又小又吵,所以选了这个几乎没人看上的郊区小屋,虽说要多走些路,但对于烦于社交的贝利尔来说,这点路程比起麻烦的社交更加适合他。
两脚互蹬,鞋子乱七八糟地往地上一甩,他往床上一扑,松软的被子被他一压,压出一块凹陷。
忙碌一天总算可以放松了,他闭上眼睛,思考一会放点水泡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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