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会议厅，猩红的旗帜被全部施展了法术，上面的荆棘缠绕着皇冠，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仿佛要将皇冠束缚住。熊熊火焰也开始燃烧着每一个旗帜的边角，达成一个气势汹汹的视觉效果。

整个地板则被咒术模拟成星空。

妮可踏着一整片汪洋大海般的深蓝星空，环视着墙上燃烧着的旌旗。

红头发薇妮立即说，“好夸张。”

蓝头发男孩抿紧嘴唇，眼睛迟疑地四处打探。

咔哒一声。监考官合上会议室门。

他示意三个候选人入座。

他自己绕到长桌另一头。

“你们真慢。”爱丽丝俏皮的声音响起。

三个候选人望向长桌另一头，位置上是空的。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慢慢从虚空浮现。密密麻麻的粒子具现成象，一个三维拟真投影出现。

仿佛爱丽丝真的坐在他们面前。

红头发薇妮惊叹一声。

蓝头发男孩有些腼腆，低了下了头。大概被爱丽丝的金发闪了眼睛。

妮可拍拍胸脯。

幸好没有选一模一样的爱丽丝脸型捏脸。

那简直是自杀性行为→_→

底楼负一层等待分数时，妮可偷偷召唤系统，做了一件事。

她根据挑出坐在周围的金发女孩子脸型，瞳孔成像，然后放入虚拟系统数据库。

虚空面板浮动，她下达唇语指令。

再次微调脸型。

与爱丽丝一半相像也太多了。混合其他金发白肤女孩脸型，重新微调。

在她上电梯的这九十九楼之中，每上一楼，她的脸型就被微型魔法在微调。

只有骨子里还是用的爱丽丝骨架，不从特定角度与光线，是完全无法认出的。

此刻，妮可看着爱丽丝投影笑得一派灿烂，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妮可，薇妮，杰克。”

“能来到这一层不容易啊，加油吧。”

她露出一个宛如糖果的笑容，是万圣节藏在南瓜灯下的甜美。

监考官坐在爱丽丝身边，把候选人资料递给她，又低声说了几句。

那几句是用的上古语言，候选人面面相觑，没人听懂。

乡下图书馆比较破，妮可没来得及把上古语言系统赛进去。

在都城被敌军攻破之前，她是该去一次帝国第一图书馆了。

爱丽丝露出俏皮笑容，一边点头，一边打开案宗阅读。

她抬起头，指着门口，对冰蓝短发男孩说，“杰克，你可以走了。”

“？”杰克一脸懵逼。

“单看简历，你很不错。”爱丽丝微笑着解释，“单看答卷呢，也很不错。”

“可是放在一起看呢，就惨不忍睹了。”

爱丽丝甜美的声音，念了起来。

“埃克顿勋爵家管家的孙子，由于受到勋爵一家的熏陶，而对于魔法咒术产生强烈的求知**。毕深致力于追求魔法的巅峰，感谢勋爵一家的资助。”

杰克挺直身躯，脸上是诚惶诚恐的笑容。

“是的，非常非常感谢他们。”

爱丽丝搁下卷轴，又拿起试卷。

“可是答题时，你又说帝国世袭贵族制度**透顶，一切都是剥削与不公。个人魔法抵挡不了机械步伐。大规模机甲战斗势在必行。帝国短时期内无法超越侵略国，此战必败。”

杰克小鸡啄米般点头，疑惑问。

“呃……有什么问题么？”

“薇妮，妮可，你们抢答。”

爱丽丝笑笑，转头。

“答对了有加分哦。”

她竖起一根手指，点着下唇卖萌。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爱丽丝宛如猫咪的警惕嗅觉，让整个会议室陷入沉静。

她一下子就剔除了一个，理由还不肯痛快说。

妮可还没想明白，就听薇妮举手。

“我知道。”

“你说。”

爱丽丝微笑，颇为期待。

“他简历上所信仰的与他答题纸写的，是两套完全不同的体系。”红头发薇妮说，“他接受贵族的资助，来学习魔法。开了眼界之后，又希望摒弃贵族制度，又嫌弃魔法低能无效。”

“这种人留在帝国情报处，迟早会成为祸害。他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事用两个词可以概括，不择手段与背叛。”

红头发薇妮目不暇视，一直看着爱丽丝认认真真回答，完全无视于杰克僵硬的神情.

“他在埃克顿勋爵家里，一定是用尽了有一切办法讨好勋爵，才能得到巨额资助来学习。由此可见他的卑劣与品性低下。只会讨好对他有利的人，一旦遇到战乱，帝国贵族制度动摇，他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摇旗呐喊的。垃圾。”

冰蓝短发湿漉漉的，贴着额头。

杰克握紧了拳头，霍然起身。

“掌握了新思想新知识，对于魔法对于机甲都有新的看法。这有什么错？”

“我才不稀罕来帝国大厦呢！”

“我走。”

他转身要走。

“等等，”爱丽丝喊。

杰克皱眉，生硬回头。

“给你个忠告。背叛这种事，一辈子做一次就够你受了。”

爱丽丝微笑着补一句，“你已经用了第一次了。”

杰克咬咬下唇，头也不回走了。

“为什么不杀了他？”红头发薇妮直接问，“以他这种性格，万一被叛军所用？”

“……”监考官客气笑笑，“我说过，帝国删选候选人，不会死人的。”

“好了，正式开始吧。”监考官咳嗽一声，收起笑容，“面试从妮可开始。”

妮可点点头，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神情。

心里又是一万头小魔兽拍着翅膀飞过。

这不是摆明着不公平么？先面试的人难道不吃亏么？

能把红头发薇妮先请出去么？她听到题目真的好么？

“给你一个情景假设，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爱丽丝微微笑着，语气轻柔甜美，包裹着一粒又一粒薄荷糖，“听好了。”

所以说……

能先把薇妮的听力屏蔽掉么？

妮可腹诽。

“你现在接到三个上将的请求，每个人都希望陛下能够为了他们的军队增援。这三个上将各自拥有不同的魔法能力，对于领兵作战也有不同的技巧。他们有人滥用军纪，有人贪污**，也有人作风败坏。他们的手下也各个不同，有军纪严明的，也有比强盗更无赖的。”

爱丽丝慢慢说着，明明是残酷的军队现实，却被她说得甜美温柔。

仿佛在描绘糖果盒里三颗味道不同的夹心糖。

“你呢？会怎么汇报给陛下？”

妮可犹豫了，开始思索。

监考官递给她一张白纸，一支笔。

妮可开始乱写乱画。

红头发薇妮举手，“我可以抢答吗？”

妮可黑线，这货是抢答上瘾了么？

爱丽丝点点头。

红头发薇妮立即说，“不管是否滥用军纪，或者贪污**，只要能够指挥作战的，能够打赢胜仗的，就是非常优秀的上将。”

“我会挑选作战能力最强的上将，向陛下陈诉各种利弊，让陛下加派人手支援。”

薇妮一口气说完，语气十分强硬。

等等。她知道了。

妮可被薇妮一提醒，立即想到梦境中爱丽丝在会议室乱七八糟的内心独白。

就在这个会议室，脚踩着同一块瓷砖。

爱丽丝毫不犹豫接受了陛下的提议，清查沃尔德上将贪污事件。无论多么矫健的战马，陛下说杀，就不要犹豫。

答案，一目了然……吧。

妮可不再乱画，停了笔，抬头微笑。

“如果是我，会听听陛下的意见。”

“身为秘书，我只是一个传声筒。不需要任何强烈推荐，不需要任何个人意愿。”

“我只需要将三位将军的个人资料，最近动向，优劣长短，列张表格递给陛下就可以了。”

爱丽丝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她几乎标准的答案——

这可是在帝国情报处混了七年才会说出的答案。

她怔忪，是因为妮可的眼睛。

当妮可微笑着说出这一段答案时，她的眼睛仿佛是蜜里调油，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曙光。

甜蜜，但具有欺骗性。

她重新翻了一遍简历，仔仔细细看妮可的破绽。

完美。无缺。

妮可的简历，绝对是有问题的。

爱丽丝对这点深信不疑。

这才是帝国需要的人才。

她站起身，伸出来手来。

妮可莫名其妙，握上虚拟投影的手。一手全是酥酥麻麻的粒子流。

“妮可，恭喜你。”

爱丽丝微笑着祝福。

红头发薇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时才垮下一张脸。

她马上收拾起笑容，也转身给妮可一个拥抱。

“妮可，加油。”

薇妮真挚说。

妮可轻轻拍着她的肩。

薇妮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爱丽丝，能问一下……?”

爱丽丝的投影即将消失，下半身已经逐渐粒子化，如金沙般消融在空气中。

她眨眨眼，笑着说。

“问。”

“为什么帝国大厦喜欢如此……我不是说不好……只是说妮可的回答非常的……”

薇妮有所顾忌，省略号了半天都没说重点。

“官僚化，形式化？”

爱丽丝替她说出来。

她脖子以下，已经完全融入一片金沙。

嘴唇消失之前，薇妮听到她说。

“秘书处不是陛下的喉舌。”

只是……

后面一句听不清了，爱丽丝投影完全消失。

细细碎碎的金粉飘荡在半空，证明她来过。

薇妮耸耸肩，拢拢红色的头发。

大概她觉得帝国都腐朽到这个地步了，战乱时期还要讲究形式主义，也是没救了。

她迈着轻快步伐，离开会议室。

妮可只觉得侥幸。如果没有梦境提示，她也会说出一模一样的答案。

她也是揣着一颗炽热的心，来到帝国大厦。

当爱丽丝初次踏入这里，也必然不是如今的狡诈顺从，欺上瞒下吧。

也必然如一只纯洁好奇的兔子，竖着耳朵左看右看。

可惜，帝国大厦不需要兔子。

能够留下来的，只有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