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黎明时分,一声凄厉尖叫划破天际,唤醒睡梦中的人们,拉开混乱一天的序幕。
负责送饭的女仆照常推开马棚旁边的小屋,那是马夫暂居的地方,然而推开门,刹那间她被吓得瘫软在地,脸色苍白,颤抖的手指指向躺在床上满口白沫、抽搐不止的男人。
等牧师赶到,马夫早已没了气息,既没有他杀线索,也没有毒发迹象,调查不出任何异常,只能得出个突发急症、不治而亡的结论。
一个仆人,死就死了,没有几个人真正在意。意料之外的是,这事并未结束,一连数天,每天早晨,科斯特醒来都能听见走廊地尖叫或人们惊恐的讨论声和祈祷声。
“xxx也死了!”
“也是口吐白沫,窒息而亡!”
“天啊!愿光明神保佑我等啊!”
先是马夫,接着是王女的贴身侍女,再然后……
这种怪事似乎仅紧紧围绕在王女身边发生,伊莲茨不得不暂停弗瑞迪恩巡查等正常事务,躲在房间避而不出。
消息即使严密封锁,流言蜚语依旧四起。有心人趁机上报,坚称一定是女巫怀恨在心,给王女设下诅咒,请求立即下令处决女巫,当下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而伊莲茨不仅同意还大肆奖赏了那人。
听到女巫处以火刑柱极刑,科斯特差点没坐住,伊莲茨到底想干什么。
待维希说那寸步不离跟在王女身边的主管贝拉今早也遭了诅咒离世,一开始还不懂好事是什么意思的科斯特舒了口气,这下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偷梁换柱,一箭双雕,既处理了身边的眼线,又完成与我们的交易。我知道她不简单,但没想到下手如此干脆利落,怕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巴掌大的小脸两腮处塞满坚果,鼓鼓囊囊,像屯粮的花栗鼠,科斯特一嚼一嚼,唇齿留香,满足地眯起眼。
他时不时瞥一眼维希手上的动作,那双大手指节修长,干净的指尖灵活移动,一掐一揉捏,硬壳应声破裂,轻松取出一颗完整饱满的果仁。
至于同样有手的魔王陛下为何不剥,自然有正当理由,因为坚硬的碎片卡进指甲缝的感觉不太好受,古往今来又没有人类发明剥坚果的魔法,所以只好维希剥一捧,他咯吱咯吱地吃一捧。
他们与女巫接触过,算是重要监护对象,出事以来的这几天被关在屋里不允许出去,直到行刑当天才解除限制。
其实科斯特在魔界王宫经常孤身一人,虽然他脾气好,侍从仆人们不怕他,但到底身份有别,所以他从小到大没什么真正的朋友,如今有了,数天不见,还甚是想念呢。
他有好多话想对维希说,继续认真分析道:“她的行事作风这般暴戾恣睢,曾经一定发生过什么,维希你知道吗?”
维希剥壳的动作顿了下,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其它回应。
护身符戴得越久,气息掩盖得越周密,科斯特的身体条件也会越接近于人类。接过维希递来的一小捧果仁时,他指尖与维希掌心触碰时已没了当初彻骨的冰冷,但维希收回手时还是挠了下手掌。
科斯特毫无所觉,自顾自说道:“依我看,福祸相依,幸好你和她解除婚约了,不然维希你这样温和的人卷入王室争斗中不知多麻烦呢。”
维希笑了一下,他多想开口说,路塞尔,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他并不惧怕争斗,只有不合格的剑士才是手上不染血的懦弱无能的胆小鬼。难道他从家族那些人手里逃脱,顺利活到现在全凭好心人帮助吗?但最后,咽下千言万语,只得一句话:“是啊,还好我离开那里了。”
科斯特观之神情,三分落寞三分释然,剩下几分的情绪他读不懂,但他本能察觉这似乎是一个拉近关系的好时候,愈开口说话,熟料突然看见斜对面房间冒出一个白色头巾的小脑袋。
那不是他的房间吗?
想起前几天实在无聊,科斯特为了看一下王宫的情况,从口袋中翻出积灰的魔镜,敲敲打打,修理半天,才与王宫顶上的能量水晶建立联系。
王宫的魔族都是他的心腹,发现水晶亮了便第一时间通报给总管缇娜,终于见到他,缇娜激动到止不住泪流。
魔王陛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哭,好不容易劝住了,让缇娜讲了一些魔界的状况,确认一切无异,再安慰一番,最后折腾到半夜,他竟累得抱着那面镜子睡着了,醒来后随手搁置到一旁,估计现在还在床上某个显眼地方摆着呢!
也不知道他昨晚有没有关掉魔镜的开关,要是开着可就……魔界风光一览无余了。
想到这里,科斯特站起身来就要走,他走得匆忙,找的借口也虚假,一副不希望别人插手的样子,一向善解人意的维希却也跟着站起来,叫住他:“怎么了?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万万不可,女仆还算好糊弄,维希去了可还行?!
科斯特忙摆摆手,模糊不清地说:“一些私人物品没收起来,我自己去看看就行。”
他赶到房间,关上门才问道:“你在干什么。”
科斯特嘴角平直,微昂起头,目不转睛直视女仆,余光则扫向床边的床头柜。
还好,魔镜乖乖躺在那里且是关闭的状态,除了装饰的花纹繁杂一些,与平常镜子别无区别。
“我……”女仆有些无措,攥紧有些脏的抹布,解释道,“我看窗台上有泥土,所以推开窗擦拭一下。”
科斯特不笑时的样子很严肃,声音刻意压低,唬人得很。意识到女仆可能被吓到了,他缓声道:“这样啊,谢谢你,请你先出去吧,我这里不用打扫了。”
“是。”
女仆离开时没有带上窗户,科斯特走了过去,站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
他的房间朝阳,南北通透,外面还有一棵高大的茶花树,据说是弗瑞迪恩城千年的古树了,其余茶树都是它的子品种,夜间花香浮动,迎风而来,好不惬意。
秋风萧瑟,吹动发梢,他在维希房间注意到女仆时,她就探出头了,但那时她并没有擦拭的动作。
窗台有灰尘尚可以理解,泥土从何而来?
一瞬间脑子闪过很多种可能,科斯特心想伊莲茨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到给他也下毒吧,他伸手摸过去,确实有些潮湿,不似晨霜寒露,更像人为擦拭出的湿润。
他收回手,随意揉搓着,却有轻微的异物感,张开手心一看,一根白色短小的绒毛,像动物的毛发,阳光不予直射也隐隐散发着银光,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一声猫叫。
“喵呜~”
这猫叫细软又可怜,叫得人心颤,科斯特探头去看,于树枝间寻到了那声音的来源,是一只白黑棕色的三花猫幼崽,还没有他小臂一半长,于秋风中瑟瑟发抖,树枝时不时摇晃一两下,它抖得更厉害了。
原来是它啊。
科斯特拍掉手心的毛发,现出法杖,正准备念出咒语救小猫时,维希像是一刻也离不了他似的,敲门打断道:“格修斯,我可以进去吗?”
可能维希看到他趴在窗台上了不免有些好奇了吧,科斯特没多想,拉长了声音喊道:“请进。”
他刚刚回头看了门口一眼,现在转过头来,那小猫又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科斯特急切喊道:“维希,你快来!帮我看看,有一只小猫困在树上了。”
“哪里?我来看看。”
维希步伐轻快,语气中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里。”维希看了几秒便找到了,他朝一个方向一指,柔声道,“从左向右,最粗的树枝下的第三根树枝,看到了吗?”
科斯特顺着方向看去,果然找到了,他惊喜道:“看到了!等我施法。”
束缚魔法耗费魔力较少,念咒也快,此刻最适合他这种伪装的初级魔法使了,不过束缚魔法对距离和角度有一定的要求,于是乎,不出意外的,科斯特第一次真的没瞄中,即将扑向小猫的魔法光束被乱晃的树枝挡下,束缚住了一朵茶花。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窗台的宽度一个人站宽敞,两个人站显得拥挤,科斯特和维希几乎挤在一起,紧紧相贴的身躯,能感受到彼此最细微的动作。
那道温热气息没有任何阻碍,直接传进科斯特的耳朵里,在维希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耳尖悄咪咪红透了。随害羞而来的,是他的好胜心直接上头,堂堂魔王今天居然抓不住一只小小的三花猫了?
所幸小猫这次没有乱跑。科斯特重新估摸了距离和角度,势必要一击必中。他歪了歪身子,不知道的从后面看还以为他倚在维希怀里看风景呢。
意识到的维希和没意识到专心抓猫的科斯特都没管。
不好,在科斯特默念咒语的时候,刚刚还乖巧不动的三花猫又要乱动了,甚至那个角度,可能再动一步就要摔下去了。
科斯特向前一探身子,在维希眼里,几乎是要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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