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下,火光四起,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分不清哪里是着火,哪里是匆匆灭火之人。
待桥络赶至西城区,只见军士四奔,路上已是水渍淋漓,她拦住一军士问道,得了一个匆匆回答后,便又朝着西侧而去,果然看到远处程副将正和军士们一同引着灌水装备朝火源而去,身后冒出的桥恪和经南七的身影,她略一收神,就朝着更西侧而去。
脚步匆匆,离泺水河边越来越远,终是看到点点光亮,借着月色朦胧,桥络悄悄潜入其中,待等了一会儿的功夫,果见两个身影交错,于夜中前行,竟是朝着更西侧的方向而去。
桥络立时追了上去,待走了许久,怕是叫嚷都吵不到那入夜的村子后,桥络才加快脚步朝其而去,只是行得太快,飞沙迭起,前方行人忽察异动,竟以分散开来,桥络略一思索便朝其中一人行去。
黄沙漫天,又是夜色深沉,饶是熟悉路线的桥络都被带得东倒西歪,她略一迟疑,便绕着黄沙侧边而去,待那黑影由上而下之时,却见桥络猛然扑了过来,压着那黑影顺着沙坑滚下,待翻滚了好几圈后,复又被桥络用刀抵住脖颈,才不动了。
桥络扯下那黑影的头巾,才露出衣下不同于大葳人的长相。
果然是羌寒!
桥络一怔,手下抵住那贼人的刀也愈发紧了两分,那贼人有些害怕,用着不连贯的大葳官话道:“别,别杀我。”
桥络低声问道:“你来大葳做什么?”
“送,送信。”贼人踌躇回道。
“信呢?”桥络继而逼问。
“信,送达,不在,我手中。”贼人话语断断续续,但也令得桥络听懂几分,她一手握紧手中之刀,一手朝着那贼人身上摸去,果然未见书信之影,身形一转,便要将那贼人翻转过来,却见那贼人忽而暴起,反身就要压住桥络,桥络往后一撤,却和那贼人纠缠着往沙漠更深处而去。
又是好几圈的翻滚,扬起的黄沙如沙被一般从头顶倾盖而下,二人霎时被埋了起来,几番挣扎之下,只见那贼人拔沙而出,而后又于沙间摸索起来,手下一停刚要窃喜,身后的黄沙却喷涌而出,接着便是桥络跳出的身影。
那贼人立时拔出沙中的匕首,对着桥络喝道:“站住,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桥络站在原处,看着使刀都略显笨拙的贼人,冷嗤一声,“看着你笨手拙舌的样子,怕是在军中多受排挤,才被派与这么危险的差事吧。不如这样,你将今日之事好好与我说道说道,我饶你一条狗命,让你好好活着回去交差。”
“你……”那贼人被气得怒极,对着桥络怒喝半晌,也只吐出两个骂字,“放屁!”
话音刚落,却见桥络低身冲去,一扬手,漫天黄沙重新迭起,贼人持刃乱砍,桥络却是拔下头簪,朝着那贼人的咽喉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飞箭于高处而下,穿透滚滚黄沙,直向桥络的脑后,桥络一怔,飞身摔了下去,那箭又穿行而过,掠过贼人身旁,射入黄沙之中。
黄沙已落,贼人朝着上首惊道,一句识不得的羌语呼出,接着便朝上爬去,桥络还欲再追,却只见漫天飞箭从顶而落,她只得左挡右躲,借着黄沙飞漫从中取便。
只是那贼人的援军人多势众,又带着斩草除根之意,射了许久竟毫无收势之意。桥络于翻滚之间,已渐渐没了立足之地。
正待其不知如何逃脱之时,却闻远处传来马蹄踏沙之声,伴着军士呼喊,渐渐逼近。
顶上的的落箭变缓,继而变少,桥络躲在一避风处,暂歇了口气,又仔细听着两侧的动静,待顶上脚步声变远,才敢起身朝着另一处的方向而去。
只是刚爬至顶,却闻风沙中猎猎,一只长箭自身后而来,桥络躲闪不及,只得提着簪子草草挡之。
‘哐当’一声,簪断箭入,桥络只得双手紧握箭身,由着风势向下倒去。
‘砰’的一声,黄沙竟埋入身上。
身后的马蹄声渐近,然后是张扬着穿身而过。
桥络挣扎着吐出两口黄沙,举起双手向外扬起,却被一只粗砺的大手握住,略一使力,便把她从黄沙之中解救出来。
桥络大力咳嗽两声,又抹去脸上的黄沙,才看清眼前之人,不由地惊呼一声,“李叔叔!”
李承冲她点点头,又瞧着她肩上的长箭,眉头略微皱起,“你这……”
“这箭?”桥络低头望去,“不打紧,只入了一点,皮外伤。”肩上传来的轻微痛意,令桥络甚感无碍,又望向军士急冲的方向,急忙道,“李叔叔,有两个羌寒的贼人偷入了畎陇村,那些军士应该是他们的同……”
桥络的话还未尽,却感觉头顶眩晕,舌头发麻,连站立都成问题,嘴上仍旧叨叨,“东……火……”
身后的军士立时扶住了她,李承也立刻上前,目光定在箭伤之处,摁住桥络的箭头,一使力气,便把长箭拔了出来,继而撕开一角衣衫,身后的军士递上酒囊,就着伤口倾倒而下。
桥络醒来的时候,仍旧觉得头晕目眩,连着眼前都有些模糊不清,她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却闻榻边风起,立时便有人把她陇在怀中。
桥络咳嗽两声,轻轻回拍着对方,“好了好了,阿姐这不是好好的,快松开我,让我好好喘上两口气。”
身前之人一怔,却也依言松开了桥络,待面前之人让开了位置,桥络才朝着亮光之处打量,“咦,我好像瞎了?”
语中辖着轻松,身侧之人却是再度靠拢,待身影一晃,立时朝着门外奔去。
屋内又变得安静,桥络却是挠了挠头,有些恼人却也只能叹气,只得自己摸索着床榻,想要找些茶水润润嗓子,只是刚行两步,门外又入了人,她动作一停,立刻吩咐着,“快帮我倒杯水来。”
一人朝着桌边而去,听着缓缓的水流之声,桥络又老实坐在了床榻,待那人又行至她的身侧,对着桥络眼前轻晃,她才伸手摸索着茶盏接了过去,大口饮着。
待茶盏内的水已空,桥络才叹息一声,身侧之人也顺势接了过去,空下手来的桥络才开口问道:“南七?”
一声落座的声音响起,来人才开了口,“那个姓经的年轻人刚刚出去了,需要我等下再帮你叫回来吗?”
桥络一怔,循着声音望去,“吉老头?”
一声不满的喟叹发出,吉先生望着桥络,“你倒是命大,中了毒箭还能活蹦乱跳,不错,是个有福气之人。”
桥络也知刚刚语出失礼,找补道:“吉先生今日是来看我的?”
吉先生点了点头,复又想起桥络看不清楚,而后发出一声‘嗯’,才对着桥络继续道:“今日有三件事与你说。”见桥络一副静听的模样,才接着道,“一是,桥纯这个人很好用,我还要借用一段时间。”
“索性我近日无事召他,他若愿意,任凭先生驱使。”
吉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二是,我已知晓你们携带崔将军调令之事,等仰城之事结束,你们便与我一同去彭城,崔将军那里,我会帮你们解释,定不会因此事令你们两姓生罅。”
桥络正于此事发愁,如今吉先生递了枝头,她又何乐而不为,笑着道了一声‘多谢’,又听着吉先生后面的吩咐。
“还有这最后一件。你与黄沙中追踪的羌寒奸细二人,另一人我已让桥纯擒住,且在他身上搜到了畎陇村村民的书信。”但见桥络面色忽沉,吉先生却毫无停顿,“早年我游历漠西,也曾路过此村,此村极其排斥大葳,于漠西也毫无助益,依我之言,当尽早除之。”
一张轻飘飘的信封递到了桥络身前,但听指尖摸索之声,桥络伸手摸索接过,“此事事关重大,我会交予仰城守将处置。”
一声嗤笑传来,接着便是吉先生的讽刺之言,“你父守漠西几十载,后又是这姓李的守着仰城,却仍旧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观桥络面色尴尬,却又直言不讳道,“此村地处特殊,又不肯移居城内,其心非我,早晚就要生事。”
桥络怔怔,却也不接过话来,听得那吉先生起身的动作,又在屋内踱了两步,才对着桥络复又说道:“你日后若是想取回漠西,此村必是大患。”言罢朝着屋外走去,只是刚跨过门槛,又留了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待屋内重新变得静悄悄,桥络的思绪犹在指尖,摸索纸张的声音在静处犹其明显,却在听得门外的脚步声后收拢起来。
几人混着声音走了进来,先是桥恪扑在桥络身侧,接着便是经南七的低声问候,她的手被牵了起来,浮在案脉之上,由着大夫诊脉许久,才听得那大夫道了几声无妨,便又被陪着出去开药方了。
屋内的桥恪还守在桥络身侧,桥络却是反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去把李叔叔叫来,就说我要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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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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