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圣京城内歌舞升平,却繁楼前依旧人潮如水。昨日种种变化,依然不妨今朝人间美色分毫。

世家子弟于高楼座谈,谈天谈地谈众生,白云苍狗,于他们口中不过是过眼云烟。

却说那礼部侍郎家的林小公子,携着翰林院家郑六公子,今日又在却繁楼上做了东,只是随着座内之人的变幻,昨日尚且高谈者,今日已于朝野内外建功立业,而余下之人,兴谈之余不免有些怅然。

只是座上宾客,有出自也有入。

往日世家豪族以家世血脉独成一派,却在分派林立的今朝不得不分道扬镳,余下高低不就的世家子弟,为了充些门面,不免也会接纳一些后起之秀。

今日林郑两位公子的宴席之上,除了照常的几位世家公子,还有那礼部员外郎闻理,刑部员外郎沈朝,以及钦州桥氏的两位公子桥惟和桥恒。

座上高谈阔论,本就没有议题,说到哪里全凭兴致所至。

“听说小侯爷于东林斩杀两万夷寇,尽显老侯爷当年的风采。”一世家公子赞叹道。

“区区两万小卒,不足挂齿,小侯爷勇猛,就是再斩杀两万,也不在话下。”林小公子夸夸其谈,俨然一副亲眼所见的模样。

“是是,小侯爷勇猛,又兼任周卫两家血脉,自是厉害非常。”那世家公子连忙跟着夸道。

“可不是嘛,听说圣人的赏赐已经源源不断地送到明德侯府了。”另一公子跟着说道。

林小公子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又指着沈朝如今倚靠着的窗台道:“往日小侯爷就喜欢靠在那里,看着楼下人潮,听着我们高谈阔论,如今也是功名显赫的小将军了。”

众人叹道,那林小公子看向郑七公子,忽而问道:“听闻此次你五姐夫也去了,如何,也建功立业否?”

郑七公子对着众人摇了摇头,无奈道:“我那五姐夫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培州太守也不知是作何想的,硬是让他跟着小侯爷去了东林,不过东林情势不太复杂,想来也只是为了走个过场,好为其添些声明罢了。”

此言一出,座下几人面色不一,尤其是那闻理,面色煞白,不知是想要何事,倒是引得反应迟钝的林小公子都瞩目几分。

“闻大人病了,脸色如此难看?”林小公子忽而开口问道。

闻理赶忙收回脸色,对着众人连连致歉,又引得众人到了别的话题,雅间之内才渐渐恢复刚才的平静。

待日头西下,却繁楼上贵客已然换了一波,林小公子携着郑七公子缓缓归矣,余留闻理走在身后,只是他的神色刚刚变化,身后却忽而冒出一人。

沈朝定定打量一番闻理,才对着他开口道:“你若是不喜欢这些应酬,倒是不必勉强自己参加。”

“勉强?”闻理嗤笑一声,对着同科进士的沈朝倒也不客气,“你如今与我一般境况,又有何脸面劝我,不过是你要应承的伏二公子不在,众人给你几分脸色罢了。”

沈朝冷哼一声,对着闻理接着道:“我背后之人从不是伏二公子,而是桃李天下的伏太傅,而你背后之人,是不是林小公子还尚未可知。”沈朝顿了一下,继而缓缓道,“作为同年,我提醒你一句,若是家世比不如,不如沉下心来,好好做功绩。”他又抬眼望着已经远处的马车,接着道,“毕竟于世家之中,也得分出三六九等。”

闻理怔怔,复又明白什么,想要喊住沈朝,却见其昂首阔步,翩然离去。

随着东林捷报频传之时,朝内各派也暗生风云。六皇子借着百官巡察之事大刀阔斧,先从京内入手,将五皇子的余党徐徐除之后,又将目光放在了更远处的江南之地。

只是二皇子大病初愈,圣人甚感上苍厚德,又因大赦天下,对百官巡察之事稍稍放缓,六皇子只得连夜召集亲信于府中议事。

礼部尚书孟常德与兵部尚书储青平坐在一侧,瞧着正堂中间的六皇子与其表弟明云茂私语,互相递上一个眼神,待上首二人言罢,孟尚书才开口道:“殿下,百官巡察一事,其中还是有我们的人为妙。”

六殿下挥退明云茂,对着侧首二人叹息道:“此事本宫也清楚,只是御史台直隶于圣人,官员选拔也多达圣听,本宫实是难以插手。”他顿了一下,复又接着道,“不过只要巡察御史入了江南,本宫自有法子令那些蛀虫无所遁形。”

孟尚书点点头,身侧的储尚书又接上话来,“只是如今观圣上形色,似有推迟之意,若是如此,我们的诸多安排岂不是要从长计议?”

六殿下眼眸一转,另侧的明云茂回道:“此事还需两位大人多多帮忙。”

储尚书神色一转,露出几分为难,身侧的孟尚书倒是接过话来,“若是推动巡察之事,还是以御史台最佳,一来他们清楚内中详情,于圣人也能说出许多,倒是我们去说,反而令人生疑。”他顿了一下,瞧着六皇子的面色,又接着道,“微臣为殿下肝脑涂地也是应该,只恐坏了殿下的大计。”

六皇子心底发着冷笑,面上却是一如春风,对着二人但笑不语,身侧的明云茂也不再接话,堂内一时有些冷了。

忽而,末座沉默良久的周濯开了口,“若是御史台,也不是没有可用之人,那方则松出身寒微,虽任中丞之职,却仍旧居于西巷,年前族中长辈重病,他还于同僚借债。”

“此人银钱可贿?”孟大人忽而问道。

周濯摇了摇头,对上六皇子的目光,“此人能以庶族之身跻身中丞之位,其履历相当厉害,且为人忠直,才是齐既明看重和提拔他的原因。”

“你有话不妨直说。”明云茂面露不满。

周濯起身,对着六皇子一拜,又朝着明云茂一笑,缓缓回道:“此人成则忠直,败也忠直。年前因伏济桓调任御史台,使其对御史大夫齐既明心生不满,本欲求调至户部,却又因桥宗成占了先机。”

六皇子忽而轻笑一声,待屋内安静下来,才对着周濯道:“御史台调往户部,到底是有些屈才,你放手去做。”六皇子眼眸一转,提声道,“就说本宫可许刑部之职。”

周濯对着上首的六皇子作揖,而后低声应着。

又是一日,日头偏西,京河水上船影绰绰。

船舱内好琴者轻抹琴弦,琴音如清风拂过,越过船帘,激荡在水波之上。

待过了半晌,对侧之人暗自有些不耐,提声打断,那琴音便如止戈之戟,戛然而止。

周濯提了笑意,望向对侧正襟危坐的伏济桓,“不知伏二公子认为,我这首圣京乐弹得如何?”

伏济桓面色冷冷,“你若是想找品评之人,不妨自己去东海上寻我兄长,想必他定乐意至极。”

面对如此直言不讳之语,周濯面色未变,只是柔柔抚琴,如待珍宝一般收拢起来,复又在案前摆上一册,推至伏济桓面前,“册中的名单,是殿下让我交予你的。”

伏济桓垂眸一望,身形未动,“连苗头都没有的事情,你们倒是先指挥上我了?”

“殿下言,京内局势复杂,须从京外徐徐图之,且朝局变幻只在旦夕之间,若是由外向内围之,不怕大事难成。”周濯复又推着册子,接着道,“届时,伏二公子所求,当也必成。”

伏济桓冷笑一声,回道:“你们周氏空手博利的本事,倒是如出一辙。”

“谢伏二公子夸赞。”周濯拿起案上的册子,举至伏济桓的面前,恭敬道:“与其靠着祖上蒙荫,不如放手一搏,二公子如此,在下亦是如此。”

伏济桓眼波一转,身形跟着一侧,到底没伸出手来,“公良瑨的婚事是你们插的手,成阳侯那里又待如何?”

周濯心绪一定,收回手来,缓缓回道:“成阳侯处置政务条理清晰,但于军务、军心到底略逊一筹。届时,自有新人作新主。”

“新人?”伏济桓嗤笑一声,“成阳侯不得军心,难道还有别的……”话音未尽却又忽而止住,猛地望向周濯,“你们敢打桥三的主意?”

周濯稳稳饮了一口茶水,徐徐回道:“这就不劳伏二公子费心。”

伏济桓仔细打量一番周濯,目色微沉,“桥三可不是漠西的耗羊,你肯与其同谋,她却未必任其摆布。”

“世人皆是以利趋之,若是不肯,必是筹码不够,伏二公子当以如何?”周濯现下已经不急,只是看着重新摆在案上的册子。

伏济桓拂袖起身,掀起帘子便朝外走去,却听得身后的周濯忽而高声起,“二公子,听闻卫小侯爷行军前托你照顾桥家?”望其身形一顿,其声进而悠悠,“卫小侯爷是性情中人,桥三小姐当如是。”帘外船摇水动,船内稳如泰山,“若是桥世子一案重现天日,不知你我,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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