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鸣一手捂住她胡言小嘴,一手收起她起誓手指,愠怒沉声警告她:“莫要对着神明随意起誓,会应验。”
听出他压抑怒气,方时祺一惊,默默点头。
待他松开手,忍不住低声嘟囔:“六界生众,祈愿繁多,神明哪能全部听见,你未免太过大惊小怪。”
她拉住他胳膊,将人拉倒在床。
雍鸣猝不及防,差点整个人栽趴在她身上。他单臂撑着身体,翻身和衣躺在她身侧。青色薄纱如瀑似烟铺了满床。
“誓言之力,不可小觑。”黑暗中,他突然说。
“我知道了。”不知他在气甚,她敷衍安抚一声。转念一想,思索过去十几年可曾发愿,得到回应。
自是没有,她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信人定胜天。
“我若祈祷与你生生世世,”方时祺展臂抱住他劲腰,感到他猝然一僵,收紧力气问:“天神可会应誓。”
感到他僵立欲起,忙保证:“你别乱动,我就抱着不撩拨你!”
她所言有待考量,不可全信,雍鸣有感今晚难捱,思绪飞转,打算施法使其入睡,对双方都好。不过当她抱紧他,整个窝在他身侧,抬腿压-在双腿上时,雍鸣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身躯眷恋她体温,神魂贪恋她亲近。
他闭了闭眼,封闭呼吸触感,直挺挺躺平。
见他一副大义凛然,傲骨铮铮模样,方时祺埋在他胸口闷闷笑了好一阵。
一颗脑袋毛茸茸乱糟糟地,像个小疯子一样。细指戳戳他硬邦邦肌理分明腹肌道:“夫君,你的豆腐不给我吃,还想让别人品尝么?”
“睡觉。”雍鸣捉住那只又要作乱小手握紧。
“嗯嗯,”她抱紧他,点头应说:“好好好,睡觉睡觉。你回答完我问题就睡。”
馨香在怀,馥郁娇软。记忆深处那些被埋藏万年隐秘,翻腾涌现,依然鲜活如初,撩拨攻击着他脆弱的识海防线。
雍鸣心浮气躁,闭目默念静心诀。分出几分神思,直接问她:“什么?”
“神君可愿应誓,与我生生世世。”她重复一遍之前问话。
愿。
愿向天地起誓,结白首盟约,生生世世。
雍鸣心道。
“找到破除血脉之力方法,我会告知你答案。”他避重就轻,给出另一个问题承诺。
方时祺一愣。安静伏在他怀里片刻,感受到他厚实胸膛下面,妖心正强劲有力跳动。
“雍鸣,活在当下会比较快乐。”
一颗心在他胸腔跳动万年,与他血脉相融,哪里分得清楚彼此。哪里还能分明到底谁是不死妖心之主。
况且血脉之力,与生俱来,岂容他说分割便分割。
道法自然,生养之恩,不可破。
否则,他为何几次三番杀不死魔神。因魔神乃是雍鸣生父,他受魔血脉之力压制,无法逆天而行。
两人之间不可避免要一齐面对残酷真相是不死妖心只有一颗。
雍鸣从不言弃,势要归还。
方时祺历经妄念一遭,堕魔神归,早无执念。
生命无常,十七岁生是一世,万余岁死也是一世。完成一世因果,她了无牵挂。
命运安排,因缘际会,她爱过雍鸣,结为夫妻,已经满足。
“生生世世不是当下,是未来。”雍鸣一语道破,觉她所愿皆应得。
她本应万众瞩目,与天地同寿。
方时祺听他冥顽不灵,气结,小手握拳,猛砸在他胸口,发现他不痛不痒,痛得只是自己,哀叫一声。
“痛!”
雍鸣一惊,当即铺开神念查看她有没伤到。
他急道,关心说着:“你下次打之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你好躲开么?”方时祺甩开他大手,故意曲解说。
“我唤出滴星给你用。”她那点力道哪会伤到神躯,只会弄痛自己。
“我没想弑夫,你受虐倾向这般严重?非要我拿剑捅你。”
脑海里浮过一幕一幕画面,两人前怨甚多,诸如妄念化刃偷袭,或是一刀刀割裂他胸腔皮肤,等等,方时祺一阵心虚。
“用灵渊,化鞭……”
“够了,笨蛋。”方时祺不想听他委屈求全,情急之下翻身跨坐到他身上。双手交叠捂住他嘴巴,吼他:“闭嘴。我们不是要讨论惩罚问题。”
雍鸣猝然僵直,掀身坐起,身上女郎随着他突然起身,向后摔去。他下意识展臂将人护住。
方时祺一头撞进他脖颈间,张嘴惊呼,喉结滚动入唇。她不知是咬住还是吻住了,只觉它在她唇间惊慌不安滚动几番,她鬼使神差地伸舌舔了一下。
无边黑暗里,头顶一声沉/重闷/喘陡然砸下,魅声入骨,如石坠湖,漾起无边春/波。
听得方时祺通身毛孔齐张,屏息下,汗毛突立,皮肤鸡皮疙瘩密密麻麻浮现,身躯一软。
猛觉雍鸣情动,隔着流岚法衣,依旧未能掩盖那份热情,反倒越发兴奋。
一道闪电蓦然劈开识海,二人齐齐懵掉,像是冬流遇冰寒,顷刻冻僵。
“雍……鸣……你……”
呆立半晌,方时祺终于找回自己声音,舌头打结,心下一片茫然,想不到要说什么,只想打破此刻沉默尴尬。
哪知她一开口,暗色中雍鸣似是惊愣回神,下一刻,怀中一空,她只来得及抓住流岚缥缈衣角,人凭空消失。
方时祺身体失去支撑趴倒回柔软锦被间。脑袋抵住丝滑被面,上面还残留着他滚烫体温以及清幽冷香,她捂住发烫双耳,心神荡漾,羞愤欲死,跪趴着久久未动。
雍鸣并未走远,隐身消失,立在床畔。
高大身躯因抵抗天性抑制不住轻颤,双手握拳竭力压制翻涌情潮。黑瞳泛起幽魅赤红,居高临下俯视着床上小脸坨红女郎。
丽颜娇/媚,哪怕六界最美胭脂也难以匹敌。宛若暗夜幽昙,清魅惑人,娇软可欺。
被她撩拨起火气,由她解决最为公平。可她嘴硬胆小,他若放纵,只怕会把她吓死。究极本因,是他定力不够,不耐撩拨。
雍鸣见她蜷缩身体,小小一团,趴跪半晌未动,这样入睡,血脉不通,明日身体定然酸痛。忍耐再三,出声提醒:“你……躺好了再睡。”
方时祺知自己一举一动,他看的清晰。她像个鹌鹑一样,先是慢吞吞抖动一下羽翼,挪动四肢,拉起被子,蒙头盖住。
一会儿,黑暗中,被角被虚虚掀开,翻至脖颈下,确保她呼吸顺畅。
方时祺知道他隐去身形估计立在床边。羞怯渐退,神智回归后,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他们可是夫妻,阴阳交合天经地义,为何心虚气短。
怪只怪雍鸣,惊慌失措,落荒而逃。他这反应更加不对。不由心内气恼。
翻来覆去睡不着。
良久,幽幽骂一句:“雍鸣,你这个呆瓜。”
雍鸣抱臂依靠在床畔,闻言不解侧目看她。
“缠绵悱恻你做不得,甜言蜜语也不屑说。你娶妻做什么,拿来赏看么?”
“我本无计划结婚契。”
哼!方时祺烦死他古板生硬,甚是无趣。她说:“大道无形,万法流动。你算得开始,可不由你掌控结局。”
“你母妃不曾教你如何对待心爱女郎么?”洛水神女能被魔神惦念万年,痴心不改,足见魅力无边。她怎么生出一个老古板儿子。
“阿母离开时,我才六岁。”
六岁稚童,神智初开,哪家父母会教稚子如何讨女郎欢心。
雍鸣忆起魔界数年,寒离每日流水般珍宝搬进寝殿,未能换得母亲展颜。反倒是在人魔交界隐居时候,母亲更开怀一些。
“我们婚事,你告知她了么?”她侧睡面向声音处,问道。
“阿母杳无音信,不知死活,不能告知。”
洛水神女自仙魔大战消失已有万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多人,包括魔神都坚定认为神女未陨落。方时祺以为,雍鸣知道他母亲下落。哪知是这般情况。
她拥被而坐,面向床头,愧疚说:“对不起,雍鸣,我以为你母妃是为躲避魔神才未现身,以为你知道她去向。”
雍鸣虚影化实,拉住锦被,将她裹好,以免着凉。
“他不愿信。”他,是雍鸣生父,寒离。雍鸣说:“其实,我亦不愿信,阿母已经陨落。”
“万年间,我一直抱着一丝渺茫希望,想着哪怕是寒离先找到她也行,我现在已经有能力护她离开。”
“六界经我与寒离搜寻,皆未寻到踪迹。又有冥神肯定。其实,我与他早明白,阿母已经陨落。”
“都在自欺欺人而已。”
二人修为旗鼓相当,身份不说称霸六界,皆举足轻重。不说以势压人,无人敢瞒。为寻妖神残魂,雍鸣足迹遍布六界,在三千界游荡万年,期间寒离一直跟随。
有洛水神女一丝蛛丝马迹足矣。
但,未有。
真相昭然若揭,父子俩心下了然。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点信念,不愿放弃。
“人当活在当下。”方时祺歪靠过去,说:“珍惜当下。”
似魔神这样,失去挚爱才觉眷恋,未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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