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假期结束后,日历翻到了2006年,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也慢慢逼近。
陈晨的脚伤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拆掉石膏,可以一瘸一拐的自己行走了。
但是她走的很慢,教室在三楼,她每上一层,都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下。
“扶着我的手。”
路换弟对陈晨伸出援手,陈晨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把手搭了上去,过去两个月,路换弟经常帮她跑腿,照顾她,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一些诡异的和谐。
路换弟的手上长满了厚茧,就连掌心都是粗糙的。
两个人沉默的爬楼梯,在转角处碰巧遇上抱着一大摞卷子的莫默。
莫默挥挥手和两人打招呼,又看向陈晨:“听说你省赛晋级了,恭喜啊!”
路换弟转头看着陈晨:“恭喜你。”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路换弟疑惑的看着陈晨:“你数学竞赛得奖了,这不是好事吗?”
陈晨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之前不是还为了莫默和我吵架吗?我现在得了奖,你不为莫默抱不平吗?”
路换弟皱着眉头,认真的说:“我只是不担心你用不正当的手段在竞争中获胜。但是了解你以后,我发现自己从前的担心是错误的,我也为从前的事情道歉。”
说着,路换弟看着陈晨,一脸严肃的鞠躬:“对不起,陈晨同学。”
陈晨完全没预料到路换弟会站在人来人往的楼梯走廊里和她道歉,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人少的地方。
“怎么说鞠躬就鞠躬啊,搞的这么正式……”
陈晨有些别扭的念叨着:“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经过这次别扭的道歉,陈晨和路换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友谊。说是朋友吧,可她们两个说话不多;说是普通的同学,她们又总是更熟悉一些,路换弟在班级中还是沉默依旧,不过除了莫默,她又多了陈晨会偶尔说几句话。
期末考试前两周,莫默帮着老师发卷子,额外多印了几张,带回寝室放在路换弟的桌子上。
路换弟的行李很少,就连自己的换洗衣服也少的可怜,桌面上更是简洁的过分。
在一沓整整齐齐的卷子里,莫默看见了几本崭新的习题册。
路换弟家庭条件不好,奖学金还要寄回去一部分补贴家用,平时恨不得一个硬币掰成两半花,从来不买习题册,都是去书店手抄,或者偶尔找莫默借着看。
莫默本来还奇怪,直到她有次无意间撞见陈晨拎着一个校外书店的袋子,悄悄的塞进路换弟的书桌里。
裴言听莫默说了这件事,挑挑眉毛:“你们班两个最不合群的人凑到一起了?”
莫默点点头,她趴在教室外走廊的栏杆上,身子前倾,一枚亮闪闪的银戒指被细链系着,从她的校服领口处掉出来。
自从新年跨年过后,莫默接受了裴言的戒指,虽然平时陈金子虎视眈眈,对于学生佩戴首饰的行为严厉打击,但她们还是决定顶风作案。
戒指不能明目张胆的戴在手上,那就坠在脖子上,藏在层层叠叠的校服下,就像她们之间的恋人关系一样。
在外人眼中,她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们就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暗恋的感觉就像是怀中抱着一颗炸弹,不仅担心炸弹随时炸开,还要时刻隐藏起来,以免被别人发现。
但是地下恋情不一样,炸弹的两根引线分别连在两个人身上,任何一方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莫默正在努力保护着这枚炸弹,她在学校里依旧是那个最听话乖巧的好学生。
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莫默稳居文科榜首。
背着行李走出宿舍楼,迎面而来的冷风让莫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冷意从脚底传达到头发丝。
裴言动作娴熟的伸手拉高了莫默的围巾,用厚实的围巾遮住她的下半张脸。
裴言自己却好像完全不畏惧一月的寒风,她穿着短款羽绒服,拉链也没有拉上,就这么大喇喇的敞着怀。
校门口停着一辆加长版的保时捷,车牌号是十分显眼的“88888”,强势又嚣张的显示着主人的豪气。
裴言牵着莫默的手,硬是把她拉到了这辆保时捷旁边,敲敲后座车窗。
车窗降下来,车内坐着裴骏,他对莫默露出一个长辈般慈祥的笑容:“莫默同学有家长来接吗?家住哪儿啊?顺道也把你送回家。”
莫默连忙摆手拒绝:“谢谢叔叔,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家……”
裴言双手插兜,毫不客气的问裴骏:“你在我们学校门口干什么?”
“女儿放假,我这个当爸爸的来接一下,不可以吗?”
裴骏说的理所当然,驾驶位上的司机早就接过了裴言手中的行李,顺便也把莫默的行李也塞进车里。
司机动作太快,莫默没办法再拒绝,干脆就上了这辆价值不菲的保时捷,在后座和裴言面面相觑。
裴骏是个很健谈的人,早年靠着做建材生意发家,从一个农村出身的小包工头,一点点变成林阳几乎家喻户晓的房地产企业家,他几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连面对莫默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他也能找到话题聊起来。
裴骏有吸烟的习惯,车上也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莫默不喜欢烟味,她就悄悄的往裴言身边靠,让裴言身上的香水味盖过烟味。
裴言同样不抽烟,但她在家里早就闻惯了裴骏的烟味,所以现在几乎免疫,她察觉到莫默往她这边靠,还以为是累了。
“好了,老裴你真的话太多了,”裴言敷衍的打断裴骏的话:“我快饿死了,没精力陪你闲聊。”
经过一个学期的住校生活,裴言和裴骏之间的关系竟然神奇的有所改善,对裴骏的称呼也从“老头”变成了“老裴”。
裴骏似乎对于这个新的称呼很满意,笑了两声就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车开到小区门口,莫默推门下车,礼貌乖巧的和裴骏告别:“谢谢叔叔送我回家,再见。”
莫默回家了,加长保时捷继续往裴骏的别墅行驶。
“这个莫默,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裴骏转头看向裴言。
裴言把耳机线插上手机,戴上一边耳朵,随意的说:“她爸爸是医生,工作忙,其他的不清楚。”
停顿了一会儿,裴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警惕的盯着裴骏:“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老裴,我可提前告诉你,莫默是我的好朋友,除了家人以外,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别在她身上打什么歪主意!”
裴言的担心并不是毫无根据,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和裴骏的关系其实很好,在小孩子的眼中,一个有钱有势还温和的父亲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人。
但是随着她的年纪增长,裴骏对家庭成员的掌控欲也逐渐显现出来。
裴骏要求所有的孩子都住在家里,就算是成年了也不能出去单住,别墅的所有房间都没有锁,只能关门,但不能从门内反锁,甚至就连家里每顿饭吃什么,也是完全根据他一个人的意志来安排。
对于子女的教育,裴骏同样关注,从裴言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就要每周上素描课,就算是假期出去旅游,也一定要去各地的美术馆待上一整天,裴骏经常各种明示和暗示裴言,她适合学习艺术,她应该学习艺术,将来也应该成为一个艺术从业者。
裴骏甚至还试图筛选裴言身边的朋友。
不过裴言很自信,莫默从各种方面来讲都是个很优秀的人,就算是裴骏的挑剔眼光,也不可能挑出什么错来。
寒假期间,莫默和裴言偶尔见面,但大部分时间还是用电脑□□联系,临近春节,裴言要忙着陪妈妈购置年货,布置家里,还要应付裴骏生意上的各种伙伴。
莫默也不轻松,她今年主动提出来想买烟花在除夕夜放,要求父亲开车带她一起去市场。
父亲本来想像往常一样,用工作忙的理由拒绝,以前莫默都会十分懂事的体谅他,但这次莫默却异常坚持。
“爸爸,我只是要你在休息日抽出两个小时陪我去买烟花,”莫默平静的看着父亲:“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
父亲一边机械的吃着饭,一边眼睛还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小默你懂事一点,爸爸这个工作性质你也清楚,真的是没时间……等等,我先给同事回个电话,一会儿再说……”
父亲拿出手机,从餐桌旁起身要去阳台打电话。
莫默这次没有妥协,她直接从父亲手里拿过手机,拍在桌子上:“爸爸,我希望能和你好好谈谈。”
父亲眉头一皱,苦口婆心的看着莫默:“小默,你已经是上高中的大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这是工作上的正事,快把手机给我……”
“什么工作必须全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待命?连两分钟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莫默并不退让:“我是不是只有去医院挂个号才能和你完整的说几句话?”
“小默,我是个外科医生……”
“医生也是轮班的,也有固定的休假时间。”
莫默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眼睛紧紧的盯着父亲:“更何况你不仅是个医生,也是一个父亲。”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