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继续说：“爸爸，父亲的责任不止定期给生活费，也不止是请个保姆给我做饭。”
“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摆在家里的一盆花花草草，只要定期浇水就能茁壮成长！”
莫默的声线拔高，语速也快了起来。
父亲看着莫默，眉头皱起来，用一种对待胡闹小孩子的语气说：“好了，现在你的情绪有点太激动了，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聊，我先去打个电话。”
说着，父亲拿过手机就转身去了阳台，莫默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现在突然都被父亲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了。
一种委屈的感觉泛上心头，莫默觉得，不仅是自己的情绪被父亲无视了，自己这个女儿也几乎被无视掉了。
莫默受不了这种感觉了，她追上去，跑到阳台上，站到父亲面前。
“爸爸，你知道我高二选择了文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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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裴言正在家里，两个弟弟妹妹在打双人小游戏，她吃着零食观战，妈妈罕见的亲自下厨，熬了一锅八宝粥。
八宝粥香甜的味道从厨房传出来的时候，裴言正好收到莫默的□□消息。
【你现在在忙吗？】
裴言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把弟弟妹妹从电脑前赶走，回复莫默的消息：【怎么了？你先说。】
莫默聊天的时候说话都很直接，一般不说这种试探性的话，所以裴言立刻就意识到，莫默一定是遇到了某种难以解决的麻烦。
过了一会儿，莫默的头像才再次闪烁。
【我现在在合香园的房子里】
去年莫默过生日的时候，裴言把房门钥匙当做礼物送给她了，那套空置的房子距离莫默家的小区很近，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莫默的第二条消息紧接着传过来。
【你想吃饺子吗？】
莫默的话问得很突兀，但是裴言却能听的明白，她马上敲着键盘回复莫默：【我现在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后见。】
裴言很守时，她准时准点的在二十分钟后出现在了合香园的房子门口，摁响了门铃。
莫默打开门，看到裴言双手都提着东西，连忙把她迎进来。
房子内空空荡荡，只有几件最基础的家具，裴言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莫默问她：“你不是也有钥匙吗？怎么还敲门？”
裴言笑得灿烂，她凑上来抱住莫默：“我想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你呀！”
裴言说完，把莫默紧紧的抱在怀中，她身上的羽绒服还没脱，蓬松的衣服将莫默也裹在里面。
裴言把下巴放在莫默肩头，双手摩挲着莫默的后背。
莫默太瘦了，裴言心想，即使是冬天穿着厚衣服，抱在怀里也还是这么瘦。
“怎么不开电暖器？”裴言故意开玩笑，想逗莫默开心：“屋子里好冷啊，我刚才一进来还以为是进了北极，正好你今天穿了件白色衣服，像个小北极熊。”
“北极熊”莫默今天穿的正是那件裴言送她的白色羊绒衫，这样干净的颜色穿在身上，衬得她气质清纯，可是裴言敏锐的察觉到，今天莫默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连带着周身的气质也跟着变冷了。
裴言用自己的体温把莫默捂热，顺便从储藏室里翻出了一台连包装都没拆的电暖器。
电暖器打开，客厅的落地灯也打开，暖黄色的灯光铺洒在整个房子内，驱散了冬天的寒意。
房间里没有桌子，裴言就把两只白瓷碗放在地上，打开自己带来的保温桶。
八宝粥香甜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莫默深深吸了口气，虽然还没喝到嘴里，但是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胃开始暖和起来了。
“我妈自己做的，放了好多冰糖，”裴言先给莫默倒了一碗，期待的看着她：“你尝尝！”
莫默舀了一勺，看着裴言像是狗狗一样期待表扬的眼神，她笑了：“嗯，很好吃，阿姨手艺真好。”
得到了表扬，裴言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她凑近了莫默，继续得寸进尺的说：“我妈做八宝粥得到夸奖了，那我呢？”
莫默：“你千里迢迢给我带八宝粥，你也好。”
说着，莫默前倾着身子，轻轻在裴言的鼻尖亲了一下。
裴言红了脸，心满意足的继续去厨房干活，她不仅带了八宝粥，还从超市买了包饺子要用的肉馅和饺子皮。
裴言在家里几乎从没进过厨房，但不耽误她对于布置厨房这项活动兴致勃勃，就像是在电脑上玩厨房经营类小游戏一样，她从购物袋中拿出瓶瓶罐罐的调料，整齐的摆在桌面上。
莫默站在厨房门口，端着八宝粥，倚着门框看着裴言忙活，时不时指挥一下，纠正一些常识性的错误。
“肉馅一会儿就要调饺子馅了，别放冷冻层。”
“饺子馅里放的是香油，不是花生油，你买错了。”
“还有你手里拿的是芹菜不是香菜……算了算了，芹菜猪肉馅也可以。”
“……”
虽然很坎坷，但是莫默依旧鼓励的拍拍裴言的肩膀：“第一次买菜，已经很好了，下次继续努力。”
然后，裴言就被赶出了厨房，莫默把自己没喝完的半碗八宝粥往她手中一塞，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现在倚在门框边看着的人变成了裴言，她把莫默剩的八宝粥喝完了，看着莫默切菜、调馅、准备好饺子皮。
“裴言，过来吧。”
得到了莫默的首肯，裴言终于在厨房中拥有了一席之地，她学着莫默的动作，拿起饺子皮开始包馅。
莫默其实也是第一次包饺子，她是临时在电脑上找教程学了一下，试着包了两三个就熟练了起来，但是裴言包出来的饺子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这个房子里的厨具不齐全，没有专门可以放饺子的盖帘，所以只能用普通瓷盘子撒点面粉防粘，莫默包好一盘就下锅煮。
煮饺子的过程中，莫默抽空关注了一下裴言。
“裴言，以后你这双手还是专注于画画和写字吧。”
在围观了裴言包出的奇形怪状饺子以后，莫默十分认真的对她说：“真的，你或许天生就不太适合进厨房。”
裴言试图为自己的饺子辩驳：“也没有很糟糕吧，还是能看出基本形状……吧？”
说着说着，裴言似乎也有些心虚，她包好的几个饺子有的露馅了，有的馅放太多，圆滚滚的像个包子，有的馅又放得太少，扁扁的像面片儿。
莫默也不反驳，只是双手一摊，指着那几个饺子，眼神定定的看着裴言，无声的表达——你自己摸着良心看看，这包得好吗？
裴言无言以对，只好认命，洗干净手，被莫默赶去灶台边上，看着煮饺子的锅。
莫默调的肉馅不多，刚好包完五十个饺子，她煮了三十个，一人一盘，还是在客厅席地而坐。
裴言咬了一口饺子，被烫的说不出话，硬着头皮咽下去，脸都涨红了。
莫默忍不住笑起来：“你慢点吃。”
“超级好吃！”裴言毫不吝啬的夸奖：“莫老师，你将来去干厨师也肯定月入过万！”
莫默笑笑，指着厨房里还没煮的二十个饺子：“你一会儿回家的时候，把那些带回去，就说是一点心意。”
“饭还没吃完就赶我走？”裴言抗议：“莫老师，你可太不厚道了。”
莫默说：“可是你总要回家的，也不可能在腊月二十八这天把你的家人都丢下，一直陪我吧。”
莫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讲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她从来不避讳谈论分别与离去，甚至早就在从小的生活中习惯了各种不告而别。
和裴言谈恋爱她当然很开心，但她也知道，除了恋爱以外，她们总有更多的事情要考虑，比如家人，比如学校，比如未来。
莫默习惯了考虑周全，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感，让她有一种对于生活的掌控感。
但是裴言并不这样想，她是个情感热烈，有的时候甚至有些过分冲动的人，喜欢就是喜欢，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待在一起才好，至于其他的事情，通通可以为了这份喜欢让步。
“我当然可以不回去，”裴言斩钉截铁的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我现在就告诉他们我晚上不回去了……”
莫默拉住裴言的手，叹了口气，问她：“裴言，你想不想和我有以后？”
“当然想啊！”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家人会如何看待你和我的这段关系？”
莫默的话让裴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们可以去国外，有的国家同性恋婚姻合法……”
莫默冷静的打断她：“出国需要很多钱，钱从哪里来呢？”
是啊，这么一大笔钱，从哪里得到呢？
裴言下意识想脱口而出“找老裴要”，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裴骏在婚姻问题上思想传统，她的哥哥姐姐都不能在大学期间谈恋爱，更别提同性恋了。
裴言很久没说话，莫默继续开口：“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和我爸吵了一架，因为我选择文科的事情。”
“啊？”裴言惊讶：“可是选科的事不早在半年前就决定了吗？你爸今天刚知道？”
“是啊，他对我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却还怪我没有按照他期望的那样选择理科。”
莫默嘴角挂着一丝讽刺自嘲的笑，她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像是在努力的保护着自己。
莫默继续说：“他自己是个医生，所以他想让我也当医生，最好还是在林阳市医院，最好和他在同一个科室。我从前顺从他的时候，就是他嘴里最骄傲的女儿，现在我选择坚持自己的想法，他就说我是废物，说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
说着说着，莫默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裴言，但裴言还是从玻璃的反光中看见，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