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下唇，萧正河看过来的目光平淡无波，冷然道：“我是不是萧正河你不会自己看？”

说看就看。

顾轻云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触手温热并无人皮覆盖，脖子皮肉平滑并无拼接，身上也没有隐匿灵宝类气息。

顾轻云一时还看不出破绽，不由追问道：“你刚刚这么紧张做什么？”

“没有，”萧正河矢口否认：“我只是好奇你突然想要改头换面，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顾轻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这么多话，我倒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萧正河了。”

印象中，萧正河不爱多话，字多很少超过三个字。

“这么说你刚刚不是真的怀疑我？”

萧正河扫过来的目光里居然有少有的戏谑。

“我怀疑真的假的无甚意义，你是真是假？”顾轻云还在做最后的试探。

“自然是真的。”萧正河说完不待顾轻云言语，径自走在了前面。

次日，许渺渺打开的房间内空空如也，许是一夜未归。

行程搁置，待到下午许渺渺才传音过来，说自己被人缠上了，甩脱自会去白石镇汇合。顾轻云这才去拍萧正河的房门，两人一顿拾缀改头换面，变成了两个面目平庸的少年，待至白石镇，已是深夜。

夜色如稠，深沉得化不开。

山间的夜路摇曳的树枝乱晃，树下成双的人影，静的出奇，只听见自己和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灵敏的直觉让走在前面的顾轻云顺势后退，他伸手拦在萧正河身前，却发现对方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窍。

一股无可名状的寒气充斥着整个森林，隐隐约约的夜幕中，白雾升起，一个白色身影从白雾中缓缓踏出。

来人一身被白色的兜帽披风裹住，看不见脸，披风的空白处只有一片虚无，没有任何信息，只有披风的后背龙飞凤舞地写有两字。

至尊。

这是一件极品隐匿法器。

“你不该出现在此。”

随着苍老嘶哑的声音落下，顾轻云吓得连连退三步，脸上表情因震惊过度而变得青白。

不可能!

时间，地点，都不对。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顾轻云震惊过后又开始后怕，来人正是前世废他双腿的仇人，这白袍老人本该在他们取得寄情珠后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出现劫杀，按照前世记忆推算，还有半月有余。

哪里出了纰漏才会让他们提前相遇？

顾轻云只能强装镇定，虚与委蛇道：“前辈说我们不该在此，应该在哪？”

顾轻云感觉白袍老者瞪了自己一眼，呵斥道：“今夜目的只有一人，你退开！”

“做不到。”顾轻云侧头看了萧正河一眼，疑惑他怎么会成了白袍老者的目标，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牵扯。

再想又觉得白袍老者更像是奉命行事，毕竟前世他也未和白袍老者有交集，唯一的一次就是废他双腿的那次，此后未成听过、见过。

被废后的顾轻云也有利用天极宗的信息网追查，结果一无所获，就好像这个世间本就没有这一号人物。

况且萧正河是跟着自己下山的，要是命丧于此，想到胡搅蛮缠的三师叔，顾轻云蹙起了眉。

“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白袍老者轻嗤。

偷偷起势结阵，顾轻云后退半步拖延道：“只问前辈为何为难我们，总要有个理由。”

两人虽都已乔装改扮过，但面对高手，顾轻云知道对方已经识破他们的伪装。

“不必多言，今日你们必死。”

白袍老者说完已是耐心告罄，周围气氛骤然又冷几分。

未套出一丝有用信息，顾轻云难免失望。

来不及再想，肃杀的剑气在白袍老者挥袖间袭来，与顾轻云身前结好的护身阵撞在一起，不过一瞬，护身阵霹雳碎裂，顾轻云再结一阵，瞬间又破。

虽有两道阵法缓冲，阵中的两人还是狼狈地被拍了出去，甩出十几丈远才将将停下。

“噗-！”

顾轻云趴在地上吐出一口心口瘀血，整个人像从土里刨出来灰头土脸。萧正河倒在他几米之外，发髻被打散，脸上身上都有大小不同的血痕，比他好不到哪去。

“不堪一击。”

白袍老者不过瞬间就移到了两人面前，他悬浮空中，剑气围绕在他周围破风而行搅动大地，瞬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密密麻麻的剑光如虹携锋锐锐，避无可避。

强烈的求生欲让顾轻云召唤曲竹，曲竹至储物袋中飞身而至，抬剑格挡，所有力量都倾注在了手中的剑上，两道剑气交锋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只听“咔嚓-”一声。

心中暗暗叫苦，顾轻云眼看着曲竹被凌厉的剑意摧残，碎成几段，他当机立断侧身避开要害以伤换命，就此被打飞出去。

“结丹期！”白袍老者还以为顾轻云必死，意外对方居然避过了，还小小年纪就已结丹。

恍惚了一瞬，顾轻云才勉强爬起来，抬眼看去，萧正河那边还在僵持，从他那认真的神色不难看出已是强弩之末。

不行，差距太大，两人不是对手，白袍老者至少炼虚期，光境界威压就让两人束手无策。

突然，变故突生，顾轻云结阵的手抖若筛糠，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正河护身在前的剑，在白袍老者强力的剑气下，破邪剑身一寸寸破开，露出里面原本暗紫色的剑身，其上黑纹瑰丽。

玄之？

段寒的佩剑！

是他吗？

是他吧。

晴天霹雳当头一击，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皆意外，顾轻云紧紧盯住那张冷峻的脸，好似要把那人所有细微动作表情都仔仔细细看得分明，却依旧看不出萧正河的脸皮破绽。

顾轻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开口了几次，却未吐出一个音节。

“你在发什么呆？”

段寒高声喊到，往顾轻云这边拔剑冲来，剑影叠叠和往顾轻云这边扫来的剑气撞在一起，顾轻云耳边响过清脆骨骼断裂的声音，而后两人撞做一团滚了出去。

“回神，有什么事，事后再说。”段寒捂着骨折的左臂半跪在地，护在顾轻云身前。

战前分心，实在大忌。

顾轻云咬牙收回心神，起势再结阵，拔地而起的金光阵纹瞬间围绕在两人身前。

段寒回头道：“可还有一战之力。”

顾轻云沉着点头道：“我试试。”

“你牵制住他，我要了他的命。”

段寒面带疯魔，语带冷冽的杀气，以剑拄地站起身来。

他单手挽了几式剑花，剑尖处流动着紫光，空气中凌厉剑气在他身前开始聚集，慢慢地形成一柄破天巨剑。

流光剑法第二式流光斩。

剑法灵光瑰丽刺目，顾轻云几乎可以确定此人就是段寒。

而他如今的境界至少结丹后期，甚至有可能更高，毕竟这人诡计多端，藏得了面目，又匿得了修行。

顾轻云暗暗心惊的同时又叹自己识人不清，这人果然是在装模作样，堂堂魔主怎么可能是一个酒囊饭袋。

但比起段寒，眼前的白袍老者却更为可恨，无端毁人前程，让他再断腿后几次生了自戕之心。

况且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到此处，顾轻云的手动了，结阵的手快速翻飞。

符篆至白袍老者上方袭来，携带雷电噼啪作响，白袍老者见状抽身后退，符纹紧随其后步步紧逼。

似乎是不耐烦了，白袍老者拔出了剑，剑身也被白气环绕，看不清面目，一看就是用了隐匿术法，他一剑挥断了符纹，庞大的剑意让围绕在他周身的符篆瞬间化作飞灰。

这还没完，段寒的巨剑已经成型，一声清喝，巨剑斩来，白袍老者抬剑格挡，一开始巨剑还呈压倒之势，可很快就被白袍老者泄出的剑气慢慢绞杀殆尽。

剑光闪闪，两人在空中招式叠出，白色和紫色身影在空中不断交叠撞击，锐利的撞击声气势如虹。

十几招过后段寒终是不敌，被凭空掀出几丈远。

白袍老者后退半步，语带意外之气：“看来是我小看你们了。”

“还可再试。”顾轻云单手结阵，一扫之前的疲态，目光灼灼。

“那又如何，今日你们免不了一死。”

白袍老者不以为意，提剑斩来，目的直逼脱力的段寒。

顾轻云上前一步，金色阵纹至他脚心扩散开了，古老的楔形文字至阵纹中漂浮于空，空中流动着扭曲时空之力。

白袍老者骤然停手奇道：“吞天阵？”

此阵早年间在仙魔大战中出现过，夺天地之造化绞杀魔尊坐下吞天蟒而得名，仙魔大战后便已失传，传闻创此阵者早在大战中陨落，顾轻云也是在宗门书楼一隐秘处偶然得到。

“可惜！”

白袍老者叹了一声，似乎有了惜才之心，但很快就被无匹的杀意掩盖。

剑咛铮铮，白袍老者的剑凝重了起来，扬剑起手，那柄长剑雪亮刺目绘出一片晴空。

早在白袍老者起手扬剑时，吞天阵就有了反应，阵中楔形文字不断变化重新组合，凝聚成无数利锋，直冲而起。

利锋过处，习习破风，白袍老者剑光利利竟一时被困。

顾轻云趁机走到段寒身前，对方胸口起伏不定一片血污，苍白的唇正断断续续地喘息着。

“可还能走？”顾轻云道。

段寒费力地摇了摇头。

顾轻云正准备背人跑路，利刃之声在他身后响起。来不及反应，在他后方的段寒猛得腾空而起用后背挡住了后方偷袭。

利剑穿胸而过，段寒胸前血流如注。

顾轻云揽住因撤剑冲撞过来段寒后腰，后撤几丈厉声喝道：“你在找死。”

那人伏在他的肩头，舔了舔淡淡的唇色，语气略带疯狂笑意说：“这怎么能是找死，若你我二人一起负伤，那就是真的要死了。”

顾轻云认同他说不错，这也是当时能做出得最理智的方法。

可被段寒救，顾轻云还是心中觉得怪异。

“还能挣扎？”

白袍老者已经破开了吞天阵，正往这边走来。

顾轻云理智地压下心绪，把人往背上一带说：“扶好了。”夺过段寒手中无力快要握不住的玄之，横剑在胸沉稳道：“要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