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顾轻云身后的文渊道君一口酒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态，比他更失态的是他旁边两名刚入座的长老，一个心神不稳直接坐翻了椅子，要不是及时扶住桌面，只怕是要滚坐到地上去。
轻咳了几声，文渊道君稳定平息片刻后，神色奇怪的看着段寒道：“魔界少主的行为处事，可真是让我等始料未及。”
段寒却好似失去了耐心，他扫了一眼孤星，然后开门见山道：“我想要他的命，不知道道君考虑清楚了没有。”
“得饶人处且饶人。”文渊道君劝道。
“饶不饶，在我，不在你。”段寒说。
“当真不行？”文渊道君微微蹙眉。
“如果是其他事，看在你是轻云师尊的份上，什么都我都能好商量，只是要留他一命？”段寒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
文渊道君不解道：“为何？”
“因为他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段寒玩弄着手中的空酒杯，面露不耐道：“好了，不要再说些废话来拖延时间了，我已经主动退让，让那些人安全下山，你若还是看不清时事，我不介意花点时间，你怎么把他们放了，我就怎么把他们重新抓回来，只是这次抓回来的可能就会是一堆尸体，你可要想清楚了。”
文渊道君不死心再问一次，“就真的没有余地？”
“也可以有，”段寒迟疑一瞬，接着恶意道：“由我亲手废他修为，斩下他的四肢，留下他一条残命，同样的，道君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要你替我和轻云在天极宗举行合籍大典，还要风光大办。”
“段寒，你住嘴！”顾轻云喝道。
同一时间。
“放肆！”文渊道君初露怒色，他愤然道：“你就当真不怕我起了杀心。”
段寒勾唇道：“你起了杀心又如何？还不是不敢杀我？你要是敢动手，早在刚刚这么多人的面前就动手了，现在把我请回席上，难道就是为了杀我？”
没想到这人心思如此深沉，一切如他口中所说，文渊道君暂时还不能杀段寒，想到还要放虎归山，文渊道君又心中一阵后怕。
以这人算计人心的本事，以后必会是两界不容忽视的祸害。
“想好了吗？我的耐心可不多了。”
段寒的指尖泛出数道莹光，幻化成碟，在他指尖翩翩起舞。
指尖翻飞的银碟轻盈而优雅，翅膀上落下的点点荧光空灵却泛着冷意，因为这将是一个人的催命符。
进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僵持至此，孤星开口了，他朝文渊道君恭敬道：“多谢道君的周全之恩，还请你们照顾好小小。”
此话无疑是放弃了希望，孤星自认自己手上人命无数，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文渊道君站起身来，朝大门抬手道：“魔界少主，天极宗容不下你在这桩大佛，还请早早下山去吧。”
段寒没有理会文渊道君的逐客令，而是看向顾轻云，顾轻云不动声色朝他摇了摇头。
缓步朝文渊道君走去，段寒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充满不言而欲的威赫，他懒声懒气道：“文渊道君难道没看听过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待怎样？”文渊道君都被对方磨光了脾气，冷着脸道：“难不成还要我送你？”
“你送不走，”段寒一指顾轻云，笑容满面道；“但他可以。”
顾轻云闻言也是一愣。
他要不是他还算冷静，文渊道君现在只想把段寒一掌拍下山去，他暗自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轻云，送少主下山。”
“是！”顾轻云站了出来。
下山的台阶很长，从上往下看，看不到尽头的台阶一直延伸往下，此时夕阳西下，橘红的霞光洒满了阶梯，连带阶梯上两道人影都泛着天黑之前最后的暖。
两人拾级而下，一眼望去，远处树木苍翠，云海茫茫。
几名弟子见礼后与他擦肩而过，顾轻云语气不善道：“你不该算计我师尊的。”
走在他身旁的段寒是又悠闲又懒散，一点也没有暗处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的自觉。
“天地良心，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段寒侧头看他，故作恍然大悟道：“难道是叫你送我这件事，这也不能怪我呀，谁叫我家轻云铁石心肠，我都要走了，你送也不送，我还不能用点手段？”
顾轻云斜眼撇他，怨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撇了一眼身后的身影，段寒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他阴恻恻道：“假如我趁着你送我的机会，把你拐走了，你说文渊道君会不会气疯？”
他们身后远远跟着一个人影，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正是孤星。
顾轻云抬眼瞪他，低沉道：“我师尊会不会气疯我不知道，但是你若真敢这么做，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左右我和魔界少主还没有分个高低，趁此机会我也想讨教一二。”
“别这么认真吗，我都说了是假设，你若不愿，我自然是不会不顾你的意愿。”段寒哈哈大笑，好像刚才的阴冷算计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会吗？”顾轻云意有所指道：“那我师尊是如何知道我两之事，我可不记得我有和他坦白过？”
理亏的段寒不但没有收敛，还以一副理应如此的神态道：“自然是我告诉他的。”
开宴前，游廊花架下的画面一闪而过。
“自作主张！”顾轻云咬牙切齿道：“段寒，你很好，你好得很。”
顾轻云蓦然停下脚步，侧身盯着段寒，认真道：“山下可是真的有魔君镇守？”
段寒高深莫测一笑，说道：“保守了。”
顾轻云背后一凉，不可置信睁眼道：“山上就有？”
段寒看着他点头，眉眼弯弯，夕阳的余光散在他眼眸中，一切都好似看不清虚实。
怪不得他那么有恃无恐，顾轻云又问：“你还做了什么？”
“恩？”段寒迟疑一瞬，轻笑两声，带着嘲讽的凉薄，他笑道：“做得不多，但绝对够我在天极宗横行霸道了。”
他眼神很是不屑，侧头斜视了一眼暗处的眼睛，然后冷然道：“山下早已围成铁桶，早先下山的人只怕已经沦为阶下囚，我若毫发无损的下去，那些人就自然没有什么用处了。”
还以为是那些人放过了段寒，却不想完全本末倒置。
“继续。”顾轻云道。
见段寒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幽暗占有，顾轻云蹙眉，猜测道：“你不会想以这些人的性命，威胁我与你一同下山吧？”
一开始确有此想法，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段寒道：“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可你也别让我等太久。”
“那就多谢你高抬贵手了。”顾轻云一语双关道。
段寒说：“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山下的人我会放走。”
顾轻云道：“既然如此，我就送到此处，少主一路珍重。”
段寒声调蓦然幽怨，道：“卸磨杀驴你也至少把磨卸了吧？这人还没送到，你消息套了就想走？”
与他争论无异给自己找麻烦，顾轻云没有理会段寒幽怨的眼神，掉头转身就走。
“真的不再送送？”
身后传来段寒的不满，顾轻云没有理会，他已经走到孤星面前，突然叫住他问道：“你杀了谁？”
到底是杀了谁？才能让段寒一定要取他性命？
受伤的孤星脸色很不好，他捂着胸口平息一声道：“洛长风的生母。”
“那我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顾轻云恍然叹息一声。
孤星朝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继续跟上前面段寒的脚步。
回去后，为防止他和段寒在产生了什么瓜果，文渊道君强制顾轻云闭关，左右能甩开天极宗重新振兴的诸多烦心事，顾轻云也就坦然应允了。
三日后，孤星的尸体被送还，沉浸在许渺渺过世打击还没有回过神来，转头又见孤星的不幸，情窦初开的许小小竟然当场哭晕。
寒风过境，枯黄的树叶旋转落下，被悄无声息地被踩碎，顾轻云站在许渺渺的墓碑前黯然伤神。
往事回首,历历在目，叹息一声，顾轻云弯腰拿起一壶酒，朝着墓碑当头浇下，“生死相隔，情仇皆了，望你今后云淡风轻得洒脱自由。”
静默伫立许久，墓碑前冷清的身影被夕阳拉长，落叶簌簌，任由萧瑟的落叶散落在他的阴影上。
接下来的半月，算是顾轻云难得的一段清闲的日子。只身还未等他主动出关，顾轻云就因故友到访而提早出关了。
这日，澄澈透明蓝色的天空，纤云不染，明媚的阳光铺满大地。
微风轻柔，带来阵阵清凉惬意，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散落在听水居前的白色僧袍上。
挺拔的背影，散发出一种和这方自然融为一体的亲和，让迎上去的顾轻云忍不住我弯唇，轻笑出声，“好友光临听水居，倒让我这寒舍蓬荜生辉了。”
莲华悠然转身，亲和道：“好友，打扰了。”
顾轻云走到莲华身边，抬手把人往里迎，一面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好友突然到访必不可能是找我叙旧，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总不能是被他拿捏，来当说客的吧？”
顾轻云一句话，说到了点上，就是来当说客的莲华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进到屋中，顾轻云地主之谊，端茶倒水后，两人一起落座落地院前的竹台，两人盘腿而坐，中间的茶几上，茶香袅袅，混着竹叶清香沁人心脾。
“好友，请！”顾轻云抬手。
莲华端茶细品后，放下了茶杯，踌躇一瞬，他开口道：“好友，我有话直说，就不绕弯子了，其实我确实是替人来跑腿当说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