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穿心封骨锁莲台

接着那穿着红嫁衣的卯姑娘环顾一周,又冷冷道:

“岚杉,你还带了旁人来?”

蓼蓼瞳孔一抖,打了个寒战。

那声音太过阴森,但又有十足的妩媚之感,因而更是诡谲。

且她听得出,那卯姑娘声音中似有什么惑人的法术,只是她身为女子,又是仙族,因而可以抵抗。

她遂是侧首看了看玄度,却见玄度神情有些恍惚,嘴巴微张,似是沉醉于什么其中一般。

这时,卯姑娘又开了幽幽之口:

“过来,你过来……”

玄度应声而动,面容上皮笑肉不笑,空洞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光彩。

她伸出手去拉,却并不能阻挡。

又快跑上两步想去拦,亦被绕开。

她只得跟在玄度身边呼喊着名字,希望能将其唤醒,却仍是徒劳。

无奈,她只得对那卯姑娘道:

“你快让他停下来!”

卯姑娘又是一笑,说道:

“这可是他自己要过来的。”

岚杉也连忙上前去,对卯姑娘急道:

“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为何要如此?”

那卯姑娘斜了岚杉一眼,冷哼一声:

“朋友?若他没有被我蛊惑,怎么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这……”

岚杉回头看了眼玄度,确实是一副被迷住了的模样,无奈,只得又道:

“你就看在我面子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但卯姑娘非但没有任何缓和,神情却还变得狰狞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尖锐:

“村里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得死!都得死!”

确实忽然间,玄度在距离卯姑娘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目光犀利如炬。

还没等卯姑娘反应过来,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擒上被嫁衣衬得惨白的咽喉,将其跨过莲花台,重重按近身后的墙壁中。

一时间尘土飞扬,土块崩落,骨头摩擦出的细碎声音亦掺杂其中。

卯姑娘先是一惊,双手本能的攀上玄度暴起青筋的手腕,而后似是想到什么,又双手霎时间垂下,眉眼展开,露出个媚笑:

“原来你是装的……”

玄度亦回了个笑,沉声低语:

“知道了?晚了……”

蓼蓼相距不远,却见那卯姑娘虽然身体被嵌入墙壁之中动弹不得,双手却还能够活动。

不过她知道玄度的气力不凡,被他这样攻击过后,还能肆无忌惮笑出来的,就说明这卯姑娘,已经不是活人了。

便见卯姑娘双手在墙壁中摸索一把,她慌忙喊了句:

“玄度!小心她的手!”

随着话语而出的,还有她那保护屏障,立刻展现在玄度身上。

但此时,卯姑娘扬起的手已经收不回来,那一把黄土便被屏障结结实实的弹回,撒在了自己身上。

如此,玄度也看出了这卯姑娘并非凡人,于是也使出术法,将其禁锢在墙壁之上,而后抽身退出。

“原来,你们竟不是凡人……”

卯姑娘的声音再没了先前的嚣张,甚至有些发抖,眼神中透露着惊慌与失措,甚至是绝望。

蓼蓼上前一步,拉着玄度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半天:

“你方才有没有伤到哪里?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

玄度笑着摇摇头:

“你不是给了我屏障?我怎么能叫她给伤到了?别担心。”

她又感受了下灵宠契约,确实没有什么感觉,便说明玄度确实没什么事,她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看着卯姑娘,她叹了口气,自报家门:

“我们是仙族之人,见此地怪事频发,特来平息。”

卯姑娘听她这样说,忽然露出个极为怪异的笑,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咧成一个十分夸张的弧度,露出口中的森森白牙,笑道:

“仙族?怪事?这世间竟然真有神仙?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癫狂而又惨烈,尖锐之声响彻洞中。

而后,她的眼中,淌出血泪来:

“原来世间真有神明,但你们早干嘛去了……”

她啜泣着,对蓼蓼讲述起了自己的身世。

这兔儿山对面的村,原本并不是不落村,而是一个名叫江口的小村庄,她便是那时的江口村人。

他的父母都是江口村中老实本分的农民,一年到头种地打鱼为生,虽然日子过得贫苦,但也十分满足。

不过,这样幸福的日子,忽然戛然而止。

那一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就连鱼都旱死在干枯的河床之上。

不仅如此,牛羊开始因无水无草而渴死饿死,村里的鸡鸭更是无缘无故开始在半夜鸣叫,第二日便啼血而亡。

为了养家糊口,不少人都选择去山上采摘草药维持生计,她的父母亦是如此。

谁能想到,她的父母出了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不过她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悲伤,甚至连给父母置办丧事都无法。

只得自己捡块木牌,用锈了的刀刻一刻,就当给父母立了个牌位,每日也仅能供奉些干草。

原本她还能靠着上山捡拾些野草根勉强度日,希望能扛过夏天,等夏天一过,若是北风能带来些雨水,便能活命了。

谁能想到,这时却来了个三角眼的老道,手执拂尘往山上一比划,又喃喃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

接着,那老道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走了这么一圈,指着山上说道:

“这山上有位山神,你们自己丰衣足食,却不知供奉,眼下便是山神发怒与你们。”

听其这么一说,村里的人便上山去寻,竟真给他们找到了一个挂着‘山神洞’牌匾的洞口。

据进去过的人说,洞内在三伏天都寒如冰窖,外面干得连河水都干了,洞里竟然还能从石缝中滴出水来。

且越是往里走,越能听见一种似有巨人在尽头呼啸般的声音,回荡在其中,让人心生寒意,从洞里出来,便开始发高烧,糊涂得不省人事。

于是村里的人们愈发相信,这就是山神发怒,在惩罚他们。

此时,那老道便给他们支了一招。

说要先给山神立一尊十丈高的像,以他们每家每户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来供奉,七天后,再给山神娶妻,而后便可平息山神之怒。

塑像之事到还能每家每户出力,但这给山神娶妻的事,却让村里人犯了难。

即使老道不明说,村里人也知道这给山神娶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是谁都不愿让自己家的女儿去做山神的新娘。

因此,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卯姑娘,便做了山神的新娘。

她永远都忘不了,于她而言,那本是一个平常得再不过的日子。

原以为还像从前一样,要和村里人一起去修山神像。

但那天,村里的人似乎变得格外热情,对自己嘘寒问暖,村长甚至还拿出了家底子,给她熬了一碗粘稠的小米粥。

她已经吃了好久的干草根,看着那碗小米粥来不及多想,便狼吞虎咽的吃了,却是吃了没几口,就好困,好想睡。

睡梦中,她似乎听到耳边隐隐约约有吹唢呐的声音,有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有相互交谈的嘈杂声。

那些声音交织在耳边,她想努力听清,却似是隔着一层草叶,依旧模糊。

等她完全醒过来时,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红色的。

低头看,绣纹样的嫁衣和绣花鞋,是红色的。

平眼看,硕大的刻着龙凤的蜡烛,是红色的。

抬头看,十丈高山神像披着的绸,是红色的。

她明白了。

她就是山神的新娘。

她也明白了。

为什么今天大家都对她亲切的过分。

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对她嘘寒问暖。

为什么村长愿意单独给她那晚米粥。

她想要离开山神洞,她想要去找村里人问个清楚。

却没想到,自己想要站起来时,竟觉手脚生疼。

接着那摇曳烛火,她才终于看清。

原来村里人怕她跑出去,早就在她昏迷的时候,将她的手脚与胳膊和腿一起,钉在了莲花台上。

那鲜红的嫁衣遮挡住簌簌流出的鲜血,低落在地上后,才呈现出那鲜艳到刺眼的模样。

她发疯似的叫喊着,即便在村子里,都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再也喊不出声的。

她只知道,那看似长明的红烛,似乎只燃了片刻,洞中就只余下了漆黑一片。

山神像上那双她亲手安上的琉璃眼珠,此时似是对她散发出讥笑一般。

忽然,她甚至渴望这山神是真的存在。

如果山神真的存在,是不是就能将她真的带走,她就可以不疼了。

但她就这样,一直都很疼。

渐渐的,一天天过去。

她不知过了多久,但是她慢慢的开始……

喘不过气来。

嗓子渗出血味。

手脚再也动弹不得。

头也不自觉的向下垂着。

忽然,她听见有人来了。

她像抬眼看看是谁。

是有人来救她了吗?

或许是山神来带走她也好。

她感觉到那人逐渐靠近了她。

她感觉到那人伸手探她鼻息。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说句话,最后只能垂着头,在嗓子眼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却听那人笑了,接着冷哼一声。

只那一声,她便听出来,进洞的人,是那个三角眼老道。

但那老道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在洞里搜刮了东西,而后扬长而去,一句话都没留。

甚至走的时候,还愉快的哼起了歌。

只在洞中,留下了残破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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