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茫,静谧的密林中,仅仅只有长鸢跟蛇妖,湛襄去布结界了,并不在她身边。此刻又是她最虚弱的时候,蛇妖若是想杀她,轻而易举。
长鸢捂着胸口,抿着唇说:“怎么,要为你的孩子来杀我吗?”
蛇妖走到她的跟前,裙摆随风晃动着,“若我求你,你会救她吗?”
“不会。”长鸢冷笑,斩钉截铁,“你我素昧平生,我凭什么要救你女儿?”
“可你是神女。”蛇妖一字一句,“神女是要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我们妖,也是苍生。”
长鸢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样满口仁义道德的话了,掰出手指算算,上回跟她说这话的,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方,还有人拿拯救苍生为己任的说辞来威胁她。
她抬起苍白的脸看着蛇妖,质问:“好,你说神女要以拯救苍生为己任,那我且问你,苍生有为我做过什么?我跟天下苍生从未见过,他们亦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为何要为他们牺牲?难道就因为我是神女?可你看看,我已经坠魔了,我不是神女,我没有责任治疗你的女儿。”
蛇妖身子晃了晃,眼神坚定的望着她,“如若神女都不愿意拯救苍生,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信的?”
长鸢听到这话,胸口闷闷的有些发疼。
神女确实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可这个责任,到底怎么做,怎么承担?往日师傅总说,无论这天下发生什么事,神界又有怎样的动荡,都是无法阻拦她的本该做的事。
心性单纯的她,自然将师傅的话谨记于心。
现在想来,却是十分可笑。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相信的。”长鸢扶着旁边的树,踉跄的爬了起来,“天下苍生不需要我守护,我也没有责任去守护它,我能活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神女。”蛇妖望着她,“若,我能救你,你能帮我救我女儿吗?”
“你什么意思?”
蛇妖右手放在自己的丹田处,轻轻用力,一缕金色光芒若隐若现,“神女中毒了,需要用金丹来疗愈,我可以奉献出我的金丹,为神女疗愈,只希望神女在治愈后,救救我女儿。”
“你在想什么!你把金丹给了我,你会死的。”
“没有了我女儿,我照样活不成。”
蛇妖心意已决,慢慢的运气,金丹便从丹田处慢慢往上升,升到咽喉处,她轻轻张开嘴,金色的金丹便飞入空中,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我不需要!”长鸢脸色冰冷,“我不会因为你救了我而治她,所以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不要妄图用这种办法来逼我!”
蛇妖看着长鸢的脸,虽然她出了晟元结界,已经变成那样貌普通的男子,可眉宇之间的温柔却是难以掩盖的。
她唇角上扬,“当年神女坠魔,我们妖也有所耳闻,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是心里清楚,历代神女,皆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我爹爹常说,上古时期,第一代神女以身殉道,拯救了三界,我们如今能活着,都是受了神女的庇佑,所以……”
“即便神女不愿意治我的孩子,我也心甘情愿献出我的金丹。”
蛇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用术法定住了长鸢。
按照她的品级和灵力来说,实实在在是没法控制得住长鸢。但奈何此刻的长鸢中了毒,静神针还插在她的心头上,她所有的法力都被束缚,根本无法施展出来。
一个小小的定身术,就将她定在了原地。
她就这么看着蛇妖,将那金贵的金丹运到她的眼前。
“金丹毁,妖尽灰。”长鸢抿着唇,神色晃动,“你修炼千年,不容易。”
“正因为不容易,所以才更要救你。”
蛇妖心意已决,慢慢闭上双眼,再次运力,那枚金丹就这么顺着长鸢的嘴直接进入体内。而伴随着金丹的消失,蛇妖的脸瞬间变得苍老且目光浑浊。
不消片刻,她就如同七八十岁的佝偻老人般,踉跄的跌坐在了地上。
长鸢想动,可那枚金丹在她体内肆意游走,将那些毒素慢慢的逼出体外,那枚插在她心头上的静神针,也因为金丹的作用,很快就跟这那些毒素一起被长鸢吐了出来。
黑色的血,夹杂着一枚银针,溅落在草垛上,片片叶子淬满了黑色、浓稠的血。
长鸢运了一下力,恢复了有六成,再休息几日,大概就能彻底恢复了。
她走到那蛇妖跟前,将她扶了起来。
妖类,失去金丹,这条命也就算了废了。
长鸢自问与她素昧平生,只因仗着神女的名号,就让她舍弃了自己的金丹救她。若她是那般狡诈奸诈之徒,她这般献出自己的金丹,不是找死吗?
“若我此刻走了,你这颗金丹就白费了。”长鸢搂着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何必呢?”
“神女……定是还没成家吧?”那蛇妖倒在长鸢怀中,声音微弱,“若是神女也诞下了下一任神女,必会如我这般……处处为子女考量……就算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长鸢不能体会这种情感,因为她确实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女。
但她知道这种感受。
被人爱着、被人宠着、被人呵护着的感受……
她默默的垂下眼眸,看着已经变成老人的蛇妖,低声说:“我会救她,但是这金丹,我要还给你,我师傅教过我,受人之礼,还之以礼。”
……
清祀在神界疗养多日,又经过缘千真人等为她渡法,身上的魔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她去了一趟晶元八府,依旧是被拦在门外。
不过缘千真人却以西王母的名义,进去了一趟,不知道与静玄谈了什么,总归是让他将他与清祀的婚事压下来,暂时别公之于众。
清祀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只要长鸢活一日,她终究是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缘千真人进来时,清祀刚刚饮下疗愈身体的佳酿,酸甜可口,竟然也不难喝。
见缘千真人走进来,她站起身来,抚了抚唇角的水渍,开口说道:“爹爹,清祀有一事相求,还请爹爹答应我。”
“怎这般与我见外?”缘千真人皱眉,“你要做什么,与爹爹说便是。”
“清祀想要爹爹的灵虎符一用,三日便能归还。”
“你要灵虎符做什么?那可是凶兽驯化而成,是我用来镇守墟天池的符器,一般仙人都不敢用它,因为太凶了,一个不小心,被它挣脱出来,会伤人的。”
“我自有我的用处,爹爹只管回答我,愿不愿意借我几日。”
缘千真人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呵护在手心里,打不得,骂不得。
她有什么要求,自然是都答应她。
“爹爹。”清祀走到他身边,撒娇着说,“我保证,三日后一定将符器归还。”
“这符器凶得很,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只管说借不借,各种缘由,等我做完回来,再与你细说!”
缘千真人知道清祀没安什么好心思,娇惯着长大,这小毛病是改不掉了。不过缘千真人也明白,清祀做不了那毁天灭地的事,顶多就是拿着符器去整那长鸢罢了。
长鸢已经坠魔,神界不容她,即便是被清祀所伤,也不会有人挞伐。
想到这,缘千真人便右手一挥,一道黑色的符器便展露在眼前。
符器上密密麻麻刻着看不懂的阵法,显然是用来镇压符器内的凶兽。那凶兽在符器上就变成了一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巨兽。因为符器很小,巨兽也显得极小,所以并没有半分凶性可言。
“你需记住,三日后,必将这符器还回来,那墟天池还需这符器镇压,若是没有了这符器,墟天池里的奇珍异兽都会跑出来,那可是大罪。”
“那这三日爹爹如何是好?”
“放心,我可以用法力暂时镇压,但只是一时的,另外,这悔天旗你拿着,悔天旗可以驱动凶兽,让它进入这符器中。”
清祀接过了那根红色的悔天旗,唇角上扬,“好,我记住了,爹爹。”
……
清祀乘云,拂过了神界三十六宫,往南走,便是极寒之地,那里有一扇门可以直通神界,但因为与魔界接壤,所以妖魔鬼怪众多,还有落隐的封印落在此处,便导致无人可以从这扇门通往神界。
不过今日,清祀便是要来此处,做一场她想了许久,却没有做成的事。
越往那扇门走,便是黑云环绕,魔音绕梁,不少死去的冤魂也聚集于此处,汇成参天悲悯的苦叫声,十分渗人。
不过清祀并没有放在心上,隐约看到那扇门和结界时,她将怀中的符器飞入空中,双手结印,再动用悔天旗,那符器遁入空中中,迅速化成一道巨大的符器,仿佛要将天地吞灭般,在空中不断旋转着。
不一会,一个巨大的凶兽就从那符器中跳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清祀跟前。它长得极为凶猛,血盆大口上还黏腻着的口水,一滴滴的往下淌,冒着热气。
它的眼珠呈诡异的白色,眼白反倒是黑色的。几条长长的胡须长在唇部两侧,随着身子晃动而晃动着。
它眉间带着封印,意味着,它只能听悔天旗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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