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从赵贺外祖母那里回来,几人都吃得肚皮滚圆,杜荆竹扶着肚子叹气,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自己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饭菜。

雨后空气清新,赵贺从外面抱来了一盆花,花香沁人,散发着独特的香气,杜荆竹却不是很喜欢这花,和赵贺理论了半天。

“这可是贺山给我的,他那里好几盆,专门挑出来一盆给我!”赵贺抱着花盆不撒手。

“那把它放在门外,行不行?”这是最后一个解决办法了,赵贺不情不愿答应,把花放在了门口,他左看右看,甚是满意,这花长得妖艳,花瓣娇媚地伸展,像一个刚刚起床伸了个懒腰的美人。

杜荆竹喊他出门,他看着那花朵欣赏了一会儿,直到杜荆竹派出魔尊来叫他,他才不情不愿出了门。

这次的出门不是很顺利,杜荆竹不清楚这玄幻世界的地理系统是如何运行的,但他确确实实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对自己深陷在淤泥中的脚来说。

还不如变成一只鸟在天上飞,这样起码不脏脚。

也苦了赵贺,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水里,平时就苦着的倒霉相显得更倒霉了。

杜荆竹想起了先前进门时魔尊沾满淤泥的双脚,这下好了,脚白洗了。

沿着路人指点的路线,杜荆竹几个人来到了一座宅邸前,宅邸较为破旧,但装修典雅,古色古香,样式都是城里早年流行的款式,可以看出建府时颇费了一番力气。

如今虽然败落了,门可罗雀,但仍能看出洒扫的痕迹,府门紧闭,有几声鸟叫从里面飘出来。

赵贺坐在台阶上敲鞋子,老板似乎在欣赏周围的景色,不肯过来,杜荆竹只好亲自上阵。

门是暗淡的红色,上面左右挂着两只瑞兽门环,他抓住门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小跑过来,继而听到门闩拉开的声音。

“什么人?”戴着帽子的小厮眨着眼睛,就是不肯让他们进去。

“本人方士杜荆竹,想要来问赵小姐一点问题。”

小厮的脸瞬间戒备,从后面传来一声温柔的年轻女声:“有人来找我吗?”

“没有——”小厮的声音拉长,给杜荆竹翻了个白眼,“又是个讨饭的。”

“哎?你说谁讨饭呢?”杜荆竹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给小厮来一下,忽然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小厮走过来。

“雅儿,你去休息吧。”雄浑的男声响起,杜荆竹马上住了手,改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没办法,出门在外,就要懂得审时度势。

“我是家主,怎么了?为什么要来找我女儿?”

他面色凝重,杜荆竹一时间没有想好说辞,支支吾吾了半天。

赵家主往左右看了看,发现了在角落里待着的魔尊。

“那个,你今天上午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魔尊身体一怔,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你今天上午来这里干什么?”杜荆竹问。

“意外,偶然碰到了,就想着来问问。”魔尊撒了个谎。

原来如此。

那脚上的泥原来是这样来的。

“你们来这里,不会是来帮胡九提亲的吧?”赵家主打断了杜荆竹的思考。

他见二人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喉间生出一股恶气,把杜荆竹强硬推开。

“滚!”他恶声恶气,“我女儿养了十几年,绝对不可能给她嫁给胡九那样的赌棍!”

“关门!”他一声大喊,小厮赶紧过来关上了门,关门的瞬间,杜荆竹冲着里面:“我不是来帮胡九的!这是个误会!”

可到底也没有人再开门。

自己的技能真是退化了,杜荆竹活动着自己的嘴巴,拍了一下赵贺的肩。

“走了!”

赵贺很惊讶,平时他们出门都要花好些时间,“怎么了?”

杜荆竹摸了摸自己的嘴:“今天不太顺利,舌头有点打结。”

旁边的魔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杜荆竹看在眼里,轻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笑笑笑,一见到我就笑,有什么好笑的哦。”

魔尊却笑得更厉害了,耳朵都红透了,像马上要滴下水来。

杜荆竹看着看着,竟然也笑了起来,他觉得今天有点滑稽,看到魔尊的笑容时更是情难自抑,空气里都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不少过路人都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这两个狂笑的神经病,摇头同情地走开,赵贺捂住双眼转过身去,假装自己和这两个傻子不是同行的。

两人好半天才停下来,杜荆竹的喉咙因狂笑时的肌肉痉挛而酸得发痛,他用左手揉着脖子,无视了赵贺无语的眼神,右手揽住了魔尊的脖子。

两人都默契地没问对方到底在笑什么东西,只是搂着肩向前走。

忽然,围墙上掉出来什么东西,正砸在魔尊的头上,痛得他蹲下了身子。

杜荆竹拾起那陷在淤泥中的东西,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才用袖子擦去肮脏的淤泥,是一块陈旧的竹简,上面匆忙刻了几个字:

三日后,申时,城北烤鸭。

刻字不深,看着像是赵家那位女儿赵雅的手笔,这是要找我们单独聊的意思?

总不能是想点外卖吧。

杜荆竹摸了摸魔尊的头,魔尊的眼睛霎时间变得晶亮。

“疼不?”杜荆竹的发丝拂在魔尊的脸上,掠过他的睫毛。

这厮睫毛怎么这么长,怎么长的。杜荆竹弯下腰,用手指测了一下老板睫毛的长度。

啧啧啧。

还是这个身体好看,杜荆竹还在为没有得到魔尊的身体而有些黯然神伤。

“还是有点疼。”杜荆竹已经揉了半天,魔尊还是皱着眉,好像受了天大的痛苦。

“别揉了,先讲讲内容吧。”赵贺插嘴。

也是。

杜荆竹住了手,给他们念了一遍竹简内容。

赵贺好像瞥见魔尊瞪了他一眼,望过去魔尊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你是说,三天后咱们再去见她?”

“恐怕必须要这样了。”杜荆竹耸耸肩。

“而且,方士大会不是也要到了?你正好可以趁着这几天复习复习。”

赵贺一拍脑袋,好像一个学生终于想起明天就要高考那样,脸上瞬间乌云密布。

每个备考学生的夜晚都是不好受的,在每个周考月考多校联考的时刻,杜荆竹榨干了脑子试图挖掘出一点东西,而如今,这情形几乎以同样的方式在赵贺的身上重现。

就比如现在。

杜荆竹看着接近疯魔状态的赵贺,门外月色明亮,虫子的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奏鸣曲,甚至还贴心区分了低音部高音部,声音由远及近,分外磨人。

赵贺把烛火拿到了院子里,左右踱步,嘴里嘟嘟囔囔,手里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不时变出来点奇怪的生物。

为了安全起见,魔尊还是负责在旁边充当安保人员。

杜荆竹无聊得很,从灌木丛里折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出乱七八糟的图案,画毁了,他就擦掉重画,一会儿画房子,一会儿画蟾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注意力停在了魔尊的身上。

魔尊脸部线条极其流畅,皮肤也没有任何瑕疵,每次看到这张脸时,杜荆竹都想感慨一句:

真美。

他看向魔尊的目光带了些考量的意味,毕竟这具身体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他耳朵上的痣,他睫毛的长度,他极好的发质。

有了这张脸,倾国倾城这样的词语都要靠边站了,到时候什么美人追不到啊。

他衷心期盼着黑白无常的到来,就像小孩期盼心爱的玩具。

魔尊却被他盯得红了脸,却佯装镇定,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是奇妙的深紫色。

他想认真看看这从不曾仔细看过的天空,却总是被杜荆竹的动静吸引去注意力。

杜荆竹蹦蹦跳跳进屋子吃烧饼,地上留了一幅画还未擦掉,他掐着时间,凑过去看了一眼,俨然是他抬头看天的侧脸。

虽然画技不佳,歪歪扭扭,但从特征上能明显看出是他。

他嘴角撇了撇,就要抑制不住地笑出来,余光看到杜荆竹正朝这边走过来,忙回到原本的位子上正襟危坐。

他注意到杜荆竹不再盯着他看,而改为专心看着烧饼,内心多少有点失落。

杜荆竹伸出脚把那副画抹掉的时候,他想组织他,又不想暴露自己偷看杜荆竹画画的事实,只好忍着不说话。

那是在沙土上画的画,迟早会被风雨抹掉的,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杜荆竹一脸平静,好像抹掉这样一副他的画,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一样,他的内心不免有点窝火。

搅乱一池平静的水,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离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烧饼很好吃,可是比不上在赵贺外祖母家吃的饭。杜荆竹带着这样的想法沉沉睡去,留魔尊自己生了一肚子气。

一肚子气无处发泄,他只好起床洗鞋子去。

“为什么田螺姑娘不洗我的鞋子!”赵贺义愤填膺,大骂田螺姑娘的不公。

清晨,院子里出现了一件怪事,杜荆竹沾满泥巴的鞋子被洗得干干净净晾着,甚至魔尊的鞋子也洗好了,贴着杜荆竹的并排放。

就剩赵贺的鞋子,孤零零脏兮兮。

杜荆竹为了安慰他弱小的心灵,只好给他讲述了“田螺姑娘”的故事,说不定真有一个人偷偷给我们洗了鞋子呢?

总会轮到你的。杜荆竹给赵贺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他痛斥田螺姑娘的偏心已经半刻钟了。

杜荆竹心里偷笑,他已经确定了田螺姑娘的人选了。

当然非魔尊莫属啊。

能把鞋子刷到这种程度的,几乎要犯强迫症的人,三个人中非他莫属。

总不会是厉童半夜钻出来把鞋子刷干净了吧,至少他绝不会相信。

魔尊穿得衣服永远是光鲜亮丽,那次同意他留下后,他就变出了一大堆衣服,隔一天换一套,有时甚至一天三套。

像只花孔雀。

他坚信,今天如果不是急着跟上他的脚步,他绝对会绕远路过去,只为了少沾点泥土。

不过他为什么要洗自己的鞋子?难道魔尊有讨好型人格吗?连鞋子也要帮我洗了?

他已经每天早上让魔尊帮他扎头发了,再指使他干活的话,虽然爽,但总感觉不太地道。

还是说——

杜荆竹心里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他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不会不会。

杜荆竹摇摇头,“他刚开始可是很想杀我的,怎么会转性呢?”

不过魔尊最近的举动确实很奇怪,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这时候他看到画像的眼睛眨了一下,是厉童在叫他过去。

他趴到画像的旁边。听到画像里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然后一个低沉的老人声音响起:“荆竹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疑问啊?比方说他为什么要洗你的鞋子?”

“你也看出来了?”

我就说吧,看出来的肯定不止我一个,杜荆竹悄悄想。

“那当然,魔尊这是——”

“是什么?”

他听见画像里的声音陡然变小,发出三个字:

“动情了。”

杜荆竹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符合这样的情况。

一,最近经常穿花花绿绿的衣服,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二最近做事情总是抢着来,好像要表现自己的能力一样。

三,最近真的很勤快。

“你是说他喜欢上了某个人?”

杜荆竹悄悄问。

“那当然,谁看不出来啊?”

原来如此,杜荆竹感觉许多事情都想通了。

三人行必有灯泡焉,杜荆竹仔细推了推,贫瘠的脑瓜子终于得出一个不明确的结论:

魔尊喜欢赵贺。

具体事实如下:

1,自己回来喊他去赵贺外祖母家里吃饭。他由情绪低落瞬间变得超级高兴,可能是由于思念赵贺的的缘故。

2,他常常假装和自己亲近,来引起赵贺的嫉妒心,比如昨天自己摸他的头,赵贺就主动阻止了。再比如今天给他刷鞋子,而很显然起到了效果。

3,昨天他主动提出要当安全管理员,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安全,现在看来有可能是想和赵贺单独相处的借口。

“感谢提点。”杜荆竹悄悄谢过厉童,他左右看了看,魔尊没有过来。就放心离开了。

五,武财神的脸上洋溢出红娘般的微笑,他觉得自己促成了一桩好事。要是这件事情办的好,说不定魔尊会同意带他游历四方了,也就不必困在这个阴冷的老宅中永远生活下去了。

下午,外面的鞭炮震天响。放过的红色的鞭炮碎片铺了满地。像是红色的花瓣。街上洋溢着花朵的芳香,赏花大会和方式大会的开幕式,同时开始了。

赵贺作为方式大会的一员。虽然仅仅是跑龙套的存在,也需要去参加开幕式。

开幕式建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上,四面围绕着四栋相互连接的楼房,还提供了看台。从远处就可以看到从山脚下到半山腰一片黑色的人影攒动,像是一群群黑色的蚂蚁。

可以看出这个开幕典礼城主用了不少心。提供了各式各样的米酒,食品,甚至还把全城的不少小摊贩也集中在了这里。

城里有许多凑热闹的家长和孩子,因为并不是农忙时节,都而放下了手里的农具,想借此一睹城外世界的风采。

今天没有比试,赵贺大大松了一口气,专心凑在小吃摊前,用微薄的钱试图买到更多的美食。

他刚拿了一串烤苕皮,小心地放到袋子里,袋子不隔热,他的手被烫了一下,烤苕皮的香气从袋子里透出来。

杜荆竹突然出现的人脸吓得他手没拿稳,苕皮就要掉到地上去,被杜荆竹一把接住。

杜荆竹被烫得呲牙咧嘴,狂甩着手掌,把袋子还给了赵贺,脸上仍然是意味不明的微笑。

“魔尊呢?”赵贺低声问。他现在还是没办法接受称呼魔尊为阿慕。

“他在那边的凉亭里。”顺着杜荆竹的手指,赵贺看到了安坐在凉亭的魔尊。

他换了一身水蓝色衣服,明眸似秋水,直直望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有坐的地方啊,你不早点说,害我在这里站了好久。”赵贺朝凉亭走去。

这傻孩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杜金主给魔尊带了一束花。魔尊问他,你要去什么地方?杜晶他摆摆手只说自己要去吃点东西。

赵贺尴尬的在凉亭里坐了半天。吃着苕皮。

他感觉今天的杜荆竹格外奇怪。

魔尊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在来这里的路上,杜荆竹就一直有意无意的给他和赵贺制造空间。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让他不愿意接触自己吗?

直到他拿到了杜荆竹的那束花,看到杜金竹脸上闪过的八卦的表情时,才猛然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杜京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杜金竹就已经走了出去。人群熙熙攘攘,他找不见他的踪影。

只听到头顶上方是方士用扩音术宣读着此次方式大会的注意事项。举办时间以及承办人。

城主马上就要发言了。

杜金竹将视线扩大,看到了层峦叠嶂的群山之间,屹立着一位五官端正,身如青竹的中年男子。他看着山脚下如同蚂蚁一样艰难移动的人群,嘴角咧起了笑意。

那笑容格外真诚,倒不像是一位中年男子的狡诈的笑,而像是一位初出茅庐的十几岁少年,见到崭新的世界时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扩声术的声音仍然在传播:

此次方式大会的承办者是刚刚上任的城主付天书,他极有才能,雄才大略而又能体恤民情,是前任林荣城主精心挑选的继任者,是当之不二的城主人选。

付天书挥舞着双臂,就像所有开幕仪式上都会发生的那样,场上立刻响起了震天的掌声。

杜荆竹转移视线,他看到站在城主旁边的正是那位一头白发的副城主金川北。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列出一个官方的笑。

城主开始讲话:“想必大家也知道今年的状况百年难得一遇,赏花会与方式大会共同举办,今日在这里,我必将会继承林蒙城主的遗愿,以及上一任城主林荣对我殷切的指导,将风城变得越来越好。”

还越来越好呢。

杜金竹想起这几次出门吃瘪的情形。每个人都充满了戒备和敌意,视外人为洪水猛兽。

不过他看到这个城主的眼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少年气息。尽管已是中年,仍能感觉到他身量轻盈,充满活力,似乎真的有勇气把这个罪恶之城改变成一个适宜居住的城市。

杜荆竹也鼓起了掌。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