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抑制的恐慌翻涌而上,席卷整个识海,秦桑榆齿关紧咬,身体不受控制的打颤。
“秦道友?”无忧看她前一秒还挺平静,后一秒突然抖个不停,不禁提高了音量,想把她从情绪里拉出来。
但没用,秦桑榆还是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嘴唇抿得发白,脸色难看至极,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处在崩溃的临界点上。
“秦……”不等他提高音量再叫一次,身边掠过一道凛冽的风。
身量挺拔的少年快步掠至少女身前,握着她的肩膀,清澈干净的少年音如山间清泉,拥有着能荡涤心灵的奇效。
“小师妹?小师妹,你看看我,我是谢九……”
这里似乎不需要他。
无忧走出十里亭,到了江边,开始蹲下摸鱼玩。
亭内,无忧一离开,谢九就松开了秦桑榆的肩膀,直接将颤抖的少女拥入怀中,动作轻柔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一团乱麻的情绪。
熟悉的炙热体温无孔不入的流入肺腑,冰凉僵硬的手脚后知后觉的回温。
秦桑榆慢慢从那种失控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师尊,丁艺。
这两个对她而言很特别很重要的存在。
一个给了她无尽的归属感和安心,一个让她不那么孤独。
却也能成为一柄锋利的剑,狠狠的扎在她的心口。
秦桑榆仰起头,茫然的对上谢九垂下来的温柔目光,发颤的手指触碰到他俊美如玉的脸,顺着轮廓滑落,落在他的胸口。
她低声喃喃:“还好,那时候不是你。”
看到她手指停留的位置,谢九没有吭声,只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其实,他是有记忆的,虽然很模糊,但没关系。
她连捅“他”都那么愧疚,要是知道也捅了他,肯定会很难过。
会就够了。
只是捅一刀而已,他可以为她去死,只要能在她心里留下一个印子就行。
只要她记得他,就可以了。
……
秦桑榆很快整理好了情绪,她情绪上头的快,去的也快。
她从谢九怀里出来,取出储物袋打开,轻轻唤了唤丁艺。
丁艺这些天都在储物袋里认真熟悉生灵诀,她没有基础,也没有这个世界的知识储备,所以得先熟悉理解,否则就算吃了秦桑榆炼制的伐筋洗髓的丹药,也有可能看不懂而走火入魔。
听到她的呼唤,丁艺从储物袋里爬出来。
她还不知道秦桑榆被绑架,此时见骤然换了地方,还有些困惑。
秦桑榆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谢九,“九九,你能布一个结界吗?”
谢九没问,直接布下了一个隔绝外界的结界。
丁艺被秦桑榆谨慎的态度弄得莫名有些紧张。
“怎、怎么了吗?”
秦桑榆盯着她,沉声道:“我需要你仔细回忆一下你穿进这里的经过。”
旁边的谢九皱了皱眉,但没问。
丁艺看秦桑榆这么严肃,也没多问什么,压下心里的疑惑,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
“我记得,我那晚正在写同人文的新章节,很激动很兴奋,然后心脏就突然很不舒服,但我没在意,直到我起身,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等到我再次醒来,我就在医院了,但我爸妈他们都看不见我,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理我,我扭头,就看到了躺在白布下的我,我才知道的,我死了。”
“我很慌,我就到处乱飘,无知无觉的飘回了我的房间,那时候,大白就趴在我的电脑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小说,很令人毛骨悚然。”
“我很害怕,我想逃离,大白却发现了我,它跟我说它是系统,是来实现我的愿望的。可能是因为,它是一只猫,也可能是我已经死了没什么可被图谋的,所以我就卸下了防备,信了它的话,来到了你的识海里,遇见了你。”
丁艺目光诚恳。
秦桑榆又问:“那你嗑的cp还有其他的产粮太太吗?”
丁艺摇了摇头,“没有了,这个冷圈只有我,因为小师妹在书里的戏份太短了,很多人都不太看好。”
秦桑榆眸子里划过深思,“你的同人文全部都是基于原著设定的再次创作吗?”
“那怎么可能!还有if线啊,比如女尊男卑的世界啊,未来星际啊,还有最最火的穿书救赎文学啊,我都有涉猎,只不过都没有写完就是了……”
“欸!也不对,我写完了一篇的,只不过是be,那篇里小师妹是城主,魔尊是小师妹温柔贤惠的大夫人,妖帝是娇纵跋扈的二夫人,大夫人患了绝症只能背地里炼制药人,二夫人为了上位私下豢养死士,最后纸包不住火,城主发现了一切,大夫人狱中自尽,二夫人被城主捅死。”
“那篇是我写的第一篇if线,虽然写完了,但我一直觉得是不够完美的,他的很多情节设置的太紧凑了,还有点仓促,有些事情交代的也很匆忙,唉,要是我还活着,一定要重新写完它,让它成为更好的故事。”
丁艺说起同人文,眼里就有了光,口齿清晰,语句流畅,也不是那么紧张了。
秦桑榆却越听心越凉。
果然,那只猫和天道有关。
从她进入这个世界起,她就在天道的布局里了。
丁艺是引领她和魔尊妖帝产生纠葛的导线,所以那只猫才会无足轻重,轻易的就被师尊捏死。
师尊是把她推向天道棋局的推手,让她在这一场棋局里变得不可或缺。
与她有关的人都与天道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那谢九呢?谢九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秦桑榆转头看向谢九,少年抿着唇,眉宇皱得死紧,跟听到秦桑榆说现代词汇但他听不懂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他似乎在拼命理解“衣服”是什么,乃至于就算听到后面有些熟悉的内容,都一知半解。
秦桑榆突然就不是那么惆怅了。
不管天道想做什么,好歹送了她个这么漂亮的男朋友。
大不了就是死嘛!
反正她又不是没死过!
顺着秦桑榆的目光,丁艺也跟着看向在一边冥思苦想的谢九,后知后觉出了那么点不妥。
她挪到秦桑榆手边,抓着她手臂爬到她肩膀上坐下,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问:“说起来,这些……是能让他听的吗?”
秦桑榆心大,“没事,他听不懂。”
丁艺想了想,也是哦。
下一秒,就见那听不懂的人抬眼过来,若有所思的问:“你们,是在说话本吗?”
秦桑榆:“!”
丁艺扭头直勾勾的看着秦桑榆。
不是说他听不懂吗!!!
秦桑榆尴尬的摸摸鼻子,敷衍过去:“这是女子之间的私房话,你不必太在意。”
谢九更不解了,“若你们打算说私房话,为何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出去。”
秦桑榆扯扯唇角,努力圆:“我忘记了。”
她想着不瞒着谢九,但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若是让他知道她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他……好像也不会把她怎样。
毕竟又不是古人穿到现代。
……
了解清楚大概的真相,秦桑榆便把一头雾水爬出来的丁艺赶回去继续钻研生灵诀。
耽误了一会儿功夫,一炷香燃尽,秦桑榆换上一根新的,慢慢重新连上她问无忧的初心。
虽然过程走偏了,但好歹也不是一无所获。
秦桑榆把无忧叫回凉亭,继续为她解惑。
无忧面露迟疑,有些不放心,毕竟才刚问了一个问题,秦桑榆就差点走入死胡同,再解下去,说不定面前的江就是她的归宿。
“秦道友,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秦桑榆点了点头。
看她这么坚持,无忧只好答应了。
秦桑榆又继续道:“修士以飞升为毕生追求,但近千年来都无人飞升,我以为,与其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不如活在当下,解众生疾苦,小师傅以为呢?”
无忧沉思了会儿,最后竟然点了点头。
“秦道友说的有理,但小僧以为,仙门定下此规也并非全无道理,修士太过插手人界因果,人界无灾无害,修士便会成为新的祸患,掌控至高权力和力量的人若无约束,肆意妄为,必招至生灵涂炭。”
秦桑榆笑了笑,小和尚果然聪慧,目光长远,思想成熟,心智成熟,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
“那小师傅,你觉得,何以为神?”
无忧看着秦桑榆温和纯良的笑容,一时有些纠结,她这问题问的很是巧妙。
何以为神?修为达到一定境界,飞升成神,就是神。
但无忧觉得,秦桑榆前面铺垫那么多,并不是想要他回答她这个人尽皆知的答案。
她想要他回答的是——什么样的人才应该成为神?
是修为高深从未干涉过凡人因果、身无业障清心寡欲淡薄寡情的人,还是勤恳修炼但干涉无数凡人因果、救人无数功德无量的人?
无忧合掌,“阿弥陀佛,小僧愚见,秦道友听听即可。”
秦桑榆微笑:“小师傅只管说,桑榆自会判断。”
无忧垂眸,稚嫩嗓音和着轻柔的风声一同送到秦桑榆耳边。
“但凭本心,博爱众生。”
秦桑榆看着无忧黑曜石般纯粹通透的眸子,一时没有说话。
倒是无忧淡声开了口:“所以,秦道友可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了吗?”
被这么直白的询问,秦桑榆无奈的笑了声。
“还真是瞒不过你们这些聪明人。”
她轻咳了声,正色道:“我合理推测,知道妖奴交易的简简已经决意和叶兄去救妖奴了,所以我想问你,你面对那些妖奴,你的本心是什么?”
秦桑榆直直看着他,“是成神,还是救人?”
无忧嘴角扬了扬,笑容里露出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若能渡众生三千,我不成神,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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