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总管拨开侍卫的阻拦,气势汹汹的上前,正欲斥责这胆大包天竟敢窥视君王就寝的小毛贼,抬眼看清那两人的脸时,怒意被诧异取代,尖利的嗓音上扬了八个度。
“秦仙子!?谢仙人?!怎会是你们?”
本来就挺尴尬的秦桑榆听见这声“仙子”,更加无所适从了。
她按下谢九的剑,从他身后走出来,讪讪的跟御前总管打了个招呼。
“是我。”
御前总管应变能力很快,赶紧斥责身后的侍卫放下刀剑,转眼笑靥如花。
“都把武器放下,这是王姬殿下的朋友,不是刺客!误会一场。”
侍卫们收起刀剑,但瞥向秦桑榆的目光还是有些难以言喻,似乎是没想到传闻中斩妖除魔的仙人会干出偷窥这种事。
被抓了现行,秦桑榆无从辩解,也不想越描越黑,索性微笑面对。
她能说她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南州王的宠妃长啥样吗?说出去她自己都不信。
御前总管领着秦桑榆二人在寝殿门口停下,轻声慢语的交代:“二位且先在此等候,容老奴向陛下通报一声。”
秦桑榆配合的点点头,无端升起些许期待,她还挺好奇这统领一域的南州王的,奈何时机不好,上次秦桑榆匆匆闭关突破,爽了南州王的邀约,再然后就直奔皇陵,并未打过照面。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在这种情形下。
希望南州王是个大度的人。
御前总管的速度很快,步履匆匆的赶出来,生怕让秦桑榆和谢九等久了,怠慢这两位仙人。
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笑容谄媚讨好。
“秦仙子,陛下有请。”
秦桑榆目露困惑:“陛下只见我一个人吗?”
御前总管笑着颔首,同时朝谢九伸手指向庭院的方向。
“劳烦谢仙人在此稍等片刻。”
谢九身上的气压肉眼可见的低下去,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青筋凸起。
剑灵感受到主人的戾气,不安的震了震。
御前总管防备的瞄了一眼灵气氤氲的佩剑,眼神飘忽的落在不远处时刻候命的侍卫身上。
秦桑榆眼疾手快的伸手按住谢九的手背,和事佬的笑笑,眉眼柔和,毫无攻击性,让人不自觉的就放下戒备。
“我二师兄紧张我而已,没有恶意的。”她说着拍了拍谢九的手背,指腹安抚的划过他凸起的青筋,带来说不清的酥痒。
“二师兄,你就在那里等我片刻吧,放心,若有事,我会传音给你的。”
秦桑榆收回手,温温柔柔的跟谢九约定。
谢九指节微蜷,一言不发的走向庭院里的石桌石凳。
御前总管推开殿门,秦桑榆进去后,又尽职尽责的合上,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笔直的立在两扇门中间。
……
殿内烛火不同于刚才的昏暗,此刻尽数燃起,衬着金银摆设,明亮如昼。
承欢殿分内殿外殿,分隔内外殿的门已经合上,外殿空旷大气,秦桑榆一进去,就能看到撑着头坐在殿内主位上的女子。
不同于上官简简的英气明媚,主位上的女子美艳妖娆,闭着眼浅寐,骨子里的魅惑也不减半分。
听见动静徐徐睁眼,撩起眼皮看过来,红唇微勾,一颦一笑更是祸国殃民。
秦桑榆走近,看着南州王“妖艳无比”的长相,一脸迟疑:“陛下?”
南州王随意的“嗯”了声。
秦桑榆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南州王是妲己再世”的颜值设定。
南州王抬起搭在腰上的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秦桑榆战战兢兢的坐下。
总感觉美人笑里藏刀是怎么回事。
南州王狭长上挑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语气不辨喜怒:“上次邀约,为何没来赴约?”
果然是来秋后算账了。
秦桑榆没想到南州王会这么在意这个邀约,谨慎的斟酌着词句:“并非故意爽约,只是突然有事,脱不开身。”
南州王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有事?”
秦桑榆肯定的点点头。
“和男人厮混也算有事?”
秦桑榆的脖子僵硬的停在了弯下的动作上,她顿了顿,缓慢机械的抬起头,对上南州王明显不悦的神情,眸子里划过不安,下意识解释:“我没有,我在突破炼丹师品阶。”
语气又急又快,生怕被误会。
南州王轻笑一声,“急什么?又不吃了你。”
秦桑榆不敢言语,她的第六感向来强,若不是她及时辩解,她都感受到了南州王久居高位的威压。
南州王逗弄够了秦桑榆,话音一转,直入正题:“说吧,深夜至此,所为何事?莫非是简简出事了?”
秦桑榆沉重的点点头:“我们进入墓室不久,就被南疆毒香袭击,醒来后简简已被掳走,叶兄和左统三人去追了,至今未回,我心下不安,故不请自来,想向陛下请教,南疆之事。”
南州王听闻妹妹被掳走,眉宇微皱,听到南疆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语气不屑:“仗着易守难攻的地势,南疆向来不服从南州王族的号令,不敢动我,就掳走简简,还想靠着卷轴号令四方,真是异想天开。”
秦桑榆不敢接话。
看来此事牵涉到南州政事,不是那么容易善了。
看着秦桑榆惴惴不安的脸色,南州王敛了面上的凌厉阴沉,语气柔和,恢复一贯的游刃有余。
“此事你不必忧心,我会解决的。”
秦桑榆不由追问:“陛下打算怎么解决?”
南州王嘴角仍噙着妩媚动人的笑意,眸子里却冰封千里,毫无温度。
“南疆狼子野心,仗着天险肆意妄为,一味的求和退让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明日我便整军攻城,灭灭他们的嚣张气焰,顺带踏平他们引以为傲的毒瘴林,撕下他们那层蒙脸的面纱。”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就要攻城打战。
秦桑榆看着眼前不怒自威的女子,深深折服。
再给她三辈子她也无法成长为这样雷厉风行的女子。
“陛下胸有成竹,桑榆便静候佳音了。”秦桑榆起身欲走。
南州王轻飘飘的声音石破天惊的在她身后炸开。
“桑榆,你刚才在窗下,可有看到什么?”
秦桑榆脊背一凉,她动了动僵硬的嘴唇,转头露出一个纯粹干净但透着些许尴尬的笑容。
“说来惭愧,天色太暗,窗纸又太结实,桑榆什么也没看到,就惊动了陛下。”
“这样啊。”南州王略有些失望的叹息一声。
秦桑榆后背冷汗直冒,硬着头皮承受着南州王的打量。
南州王唇角勾起,意味深长道:“桑榆,你知道在南州被妻主之外的女子看到身体的男子会有什么下场吗?”
秦桑榆摇头,平静解释:“陛下,我并不是南州人,且从小在仙门长大,并不知晓南州的规矩,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南州王叹息:“不知者无罪,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桑榆,下次可别这么好奇别人的闺阁之事了,你若好奇,寡人可以赠你南州最畅销的图册,莫要如此了。”
事已至此,秦桑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认下这口锅了,毕竟她的举止确实让人误会。
唉,颜控也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认为是色狼。
秦桑榆有苦说不出,“桑榆受教。”
南州王挥手想让她退下,挥到一半,不知想起什么,眸色深沉许多。
她意味不明的问:“幼时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秦桑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幼时……
原身的幼时是一片空白。
莫非她来过南州?
各种念头一一在脑海中飘过,秦桑榆垂下眼,遮挡住眸子里的复杂情绪,语声平缓。
“不记得了。”
南州王闻言不在多说,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秦桑榆毫不停留的走出殿门。
御前总管在她离开后进入殿内。
她抬起折扇,一下一下的给南州王扇风。
南州王无懈可击的完美面具裂开一条缝,露出一抹疲惫和苦涩。
“果然不记得寡人了。”
御前总管善解人意道:“陛下,秦小姐少时天真烂漫,诚恳纯良,本该是天潢贵胄,享尽荣华富贵,奈何命途波折,一路流离,仙尊怜其苦,抹去小姐记忆也是情理之中。”
闻言,南州王眸中狠厉一闪而过,声音里难掩愤恨。
“秦胜那个老匹夫实在可恶!”
御前总管没接这话。
南州王闭了闭眼,平复下来心里的惊涛骇浪。
“南疆那群乌合之众果然按捺不住对简简出手了,飞鸽传书海棠城城主和玉兰城城主,让她们做好迎接王师联合攻城的准备。”
“是,陛下。”
御前总管应下,随后面上露出为难。
南州王扫她一眼,“不必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御前总管犹疑道:“陛下早知南疆城的人潜伏在皇陵伺机而动,为何还让王姬殿下和秦小姐以身犯险?还有天道卷轴,当真就拱手相让仙门?”
“南疆蠢蠢欲动多年,奈何山高水远,鞭长莫及,寡人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动她们,但任由她们胡作非为,实在碍眼。
卷轴是天道赐下的救世生机,迟早会被仙门收回,攥在手里不给仙门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如顺水推舟,布下此局,这样不管将来谁来取卷轴,都必定能引南疆动手抢夺。只要南疆出手,寡人便有了出兵的理由。
简简身为王族血脉,为王族献身也算死得其所,至于桑榆,她不会有事的,仙尊一定不会让她在人界出事的。”
南州王眸中薄凉,浸着夜色的深沉,一字一句,均含着王者威压。
御前总管缄口不言,天家无亲情,妹妹是亲妹妹,但必要时可以舍弃,旧时恩人再见不相识,却重若千金。
只是,若真这么在意,为何刚才还出言恐吓?莫非真这么疼宠内殿那位?
似乎看出身旁人眸中疑问,南州王轻笑一声,冷血薄情到了骨子里。
“他不配脏了桑榆的眼睛,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配。”
听出南州王话音里的偏执,御前总管的头更加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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