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是在找我吗?”
布帘掀开,衣着锦缎华服、外披鲜亮兽皮的男人映入眼帘,他身后跟着十数个壮汉,瑟瑟缩缩的女人只敢从营帐中探出一个头小心观察。
安达细小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红衣美人,目光在她胸前的剪刀和空中漂浮着的冰棱上短暂停留。
贼眉鼠眼,不怀好意。
上官简简抬脚踩在床沿,看着安达的视线冰冷锋利,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你就是雪山神的使者?”
安达笑眯眯的行了一个西蒙部族的礼仪,“正是。”
“我从东都慕名而来,想要拜会雪山神,不知使者可否为我引见?”
上官简简并不看他,玩弄着手里的匕首,神情傲慢,成功激起了众怒。
“外族人没有资格参拜雪山神!”
“雪山神圣洁无暇,肮脏的外族人休想玷污!”
安达手掌下压,声讨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安达试探着问:“姑娘可是修士?”
上官简简毫不避讳:“师承玄天剑宗凝冰峰肖渠。”
安达面露讶异,滴溜溜的眼珠子瞟了一眼冰棱,谄媚的笑意盈满眼眶,眼角叠起褶子,本就细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原来是四大仙门的仙子!”他恍然感慨:“仙子身份尊贵,自然有资格参拜雪山神。”
他恭维两句,话音一转:“不过……”
上官简简睇他一眼,“不过什么?”
安达做下承诺:“不过并未到祭日,还望仙子稍候五日,五日后,小人必带仙子入明宫参拜雪山神。”
上官简简刚要开口,地面突然传来震动,轰隆隆的声响隔着很远的距离响起,震颤感晃倒了营帐中的瓶瓶罐罐。
安达和身后的人没有防备,呼啦啦倒了一地。
震颤持续一刻钟。
大地恢复平静后,有人急匆匆跑到安达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
安达面色冷凝,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去,不知想到什么,愣是挤出一个笑脸道:“委屈仙子在大帐中小住五日,我会安排手下带你去住所。”
上官简简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颔首。
安达这才转身离去。
上官简简紧跟着安达的属下离开营帐,在经过一个拐角时,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
道袍衣角隐没,追随着安达的脚步离去。
……
不知过去了多久,秦桑榆都有些昏昏欲睡时,脚下终于有了实感。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明火符,明黄的火光照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周围隐隐绰绰不可分辨的一切渐渐展露出庐山真面目。
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洞,整体呈圆形,唯一奇怪的是,地面不是墙体的沙土,而是打磨得平整光滑的石块,石块上还刻画了乱七八糟、走势莫名的线条。
两个人沿着地洞周围探索,秦桑榆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胡乱敲打,干燥的沙土没一会儿便蹭了一手。
适应了地洞的黑暗,眼睛能看到的就不再是模糊的黑,秦桑榆跟着直觉摸索,触到凸起就用力摁,摁不下去就换一个。
磕磕碰碰走了十多步,秦桑榆摸到了一块柱形的凸起,柱形上还弯弯绕绕的刻着一些不知名的符号,她顺着柱子延伸的方向摸,柱子很高,她踮起脚都够不到顶。
够不到最上面,秦桑榆退而求其次,顺着符号一个一个的摸索,不知触碰到了什么,金光大盛,漆黑的空间瞬间燃起刺眼的橙红光芒。
秦桑榆胳膊挡着眼睛,待适应了一些强光,偷偷摸摸的抬眼去看周围。
无数明黄的符纸浮在半空中,以地洞地面中心的凹槽为核心,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围满符纸,每一道符纸都散发着刺眼的金光。
隔着密密麻麻的符纸,秦桑榆清楚的看到了对面神情恍惚的少年,他的目光没有落在符纸上,没有焦距,似乎被困在了什么幻觉中。
秦桑榆放下胳膊,抬步朝他靠近,但不知碰到了哪里,符纸开始飞速旋转,紧跟着眼前情景大变,地洞没了,符纸没了,对面的少年也没影了。
秦桑榆出现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花海中。
碧绿的花梗刚到膝盖,奶白、嫩黄、桃粉、玫红、槿紫的小花零星的坠在花托上,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五彩缤纷,梦幻得犹如仙境。
这是哪里?
秦桑榆沿着一个方向走了三百多步,回头时能看到自己走出来的一条小径,但往前还是一望无际的花海。
没有尽头。
“有没有人啊!”
秦桑榆双手拢在唇边作喇叭,放声大喊。
四下一片平静。
没有风声。
没有回音。
平静到极致,无端的生出诡异。
秦桑榆下意识去摸索腰间的储物袋,却摸了个空。
糟糕!
腰间空空如也,储物袋没了,紫焱鼎没了,炼丹师玉牌也没了。
她成了个光杆司令。
她又试着凝聚灵气,丹田内也是空空如也,就像没了油的打火机,冒不出一点火星子。
这是彻底要完的节奏。
秦桑榆凄凄切切的长叹一声。
带着穷光蛋的哀伤,继续往前漫无目的的走。
走累了就歇一歇,薅几朵小花撒撒气。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秦桑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空间的变化。
花海浩瀚无垠,漫无边际。
秦桑榆原地坐下,身形掩映在花丛中,盘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支撑着下巴,开始思考人生。
思考不出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还有九九去哪儿了?
莫非这里是她想象出来的幻境,只要她意识到就能走出去?
秦桑榆振奋的站起来,闭着眼,凭着感觉往前走。
视觉封闭,嗅觉在假花里没有用,听觉放大数倍也感知不到什么。
秦桑榆伸手往前探,抓不到任何东西,徒劳无功的胡乱摸。
……
谢九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盲人摸象一般走得磕磕绊绊的秦桑榆。
心里掠过不好的念头,他快步奔向秦桑榆,衣摆擦过不动的花蕊,卷落一地碎花。
跑到近前,他的步子反而慢了下来,他试探的往秦桑榆眼前挥了挥手,少女眼睛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急促的心跳堕入谷底。
伸向她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
谢九眼眶红了,漆黑漂亮的眼瞳漫上水色。
秦桑榆终于碰到了什么东西,微凉,柔软,她兴奋的睁开眼,手指碰到的位置是谢九的指腹。
“九九!”
秦桑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待得够够的,终于见到活人,还是心心念念的活人,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九九的腰真的好细。
秦桑榆抱着谢九的腰时,脑子里无可抑制的划过这个念头。
她专注在自己的情绪里,都没感知到,抱着的人,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精致漂亮的少年眼睫微垂,根根分明的睫羽间漏出几分支离破碎的水光,晕染眼尾的红,晶莹湿润。
抬起的手慢慢落了下去,以一个不容拒绝的姿势,紧紧圈住了面前的人,不留一丝缝隙,密密麻麻的充满了占有欲。
识海里如影随形的压迫感和窥视感彻底消散一空,外界的任何手段,都被隔绝在了此方天地间。
谢九眼里的情绪难以捉摸,浓稠的墨铺平眼底,瞳孔只剩下纯粹的黑。
“九九,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秦桑榆松开谢九,想拉开距离,却发现拥着她的力道根本挣脱不开,她也没有在意,全身心的信任,仰着头认真的问。
谢九后知后觉的松开秦桑榆,看着满脸困惑的她,慢吞吞的摇了摇头。
“那这可就难办了,这片空间是死的,我的灵力被封闭了,用不出来。”
秦桑榆苦恼的皱眉。
谢九的视线一直凝在秦桑榆身上,精神不集中,回答的话就无意识的透露着敷衍的味道。
“会不会是幻境?我的灵力也用不出来。”
“应该不是,我刚才试过了。”秦桑榆想到一个可能,眉眼一亮:“你说会不会是阵法?”
“可能吧。”
谢九琢磨着把秦桑榆困在这里不出去的可能性多大,心不在焉的应着。
“知道是阵法没有阵法图好像也没什么用……”秦桑榆说着说着又蔫巴了。
她踢了踢脚下的小花。
情绪却没有先前那么苦闷了。
“九九,虽说这里很假,但花还挺好看的。”秦桑榆兴致勃勃的掐了一朵花,要给谢九看。
扭头就发现他浑身都溢散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病态感,像是她小时候在家里过元宵节吃到的芝麻馅汤圆一样,看着白白嫩嫩,但里面流出来的馅却是黑的,连带着煮汤圆的汤都变得不再白净。
秦桑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刻在骨子里对蛇精病的恐惧,哪怕知道面前的少年是她心心念念想要长相厮守的人,但骤然触碰到阳光下的阴暗面,还是被冻得瑟缩了一下。
谢九感受到秦桑榆的视线,掀起低压的眼神,漆黑纯粹的瞳眸熠熠生辉的看过来,一扫浑身的阴郁鬼畜气息,明明就是干净明朗的少年模样。
还是那种轻而易举就能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漂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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