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星河流动,月亮仿佛一个大灯笼挂在天边。
小哑巴将刚摘的莲子用荷叶包好踩着月辉往回走。
顾文青下午带他摸了半天的莲藕除了将身上弄得全是淤泥外什么都没摸到,觉得晦气的人大晚上去找别人的晦气了,小哑巴被托付给苏荷初照顾。
他一向听话,但顾文青今夜迟迟没回来,他也睡不着就偷摸出了门来池塘里摘莲蓬。
“快点!臭小子,你拉紧了啊!”
不远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小哑巴立马蹲下身子,他个子小小的,池塘里的荷叶都比他高,蹲在池边就被荷叶全数遮住了身体。
说话人的声音他记得,就是下午追着他们跑了一路的人。
小哑巴透过荷叶的缝隙看到陈元和另一个男人正牵着一头驴子往这边走。
“周薪那家伙的地就是这块吧?把驴给我放进去!让他不知好歹地惹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小哑巴看着那两个人牵着驴走进了周薪的地里将那插好的秧苗一通乱踩,月光下甚至能看到陈元那张得意且恶劣的脸。
小哑巴抓紧了手里荷叶,咬了咬后槽牙。
太傅曾和他说过,士农工商,农民只能靠着那些田地里的粮食生活,田在哪家就在哪,只要有足够的食物,他们的祖祖辈辈都能待在一处。他们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是一个君主理国最需要考虑的对象。
“农民没有了田,没有了粮食就是在对他们赶尽杀绝啊。”
太傅曾经说这段话的画面浮现在他的面前,明明是一天地都没有种过的人,却对一个年幼的君主说出这样的话。
小哑巴将荷叶揣进衣服里,等陈元他们走了后慢慢跟了上去。
陈元虽然住在庄子里,但他这驴养在庄子外面的棚子里。里面不仅养了驴,还养了牛和马。
将驴赶进棚里,陈元畅快地哼了哼,捂了捂白日被人揍过的脸,“我倒要看看明天周薪会不会跪下来求我!”
二人进了庄子里,小哑巴一溜烟地跑到了棚子外面。
没成想,棚子里居然还卧了一条狗,想来是用来防备小偷的。
狗睁着大眼睛还没“汪”出来就被一根鸡骨头给砸中了脑袋,猛地扑过去啃骨头去了。
小哑巴心一惊,抬头看到坐在院子上的顾文青跳了下来,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只鸡腿。
小哑巴:“......”
不是,跑去人家偷吃的就算了,他是怎么偷到鸡的啊,这个天气也不会有人做了鸡隔夜放啊。
“你小子怎么跑这来了?”顾文青本来想夜袭庄子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结果遇上陈元出门,对方吩咐了人给他做夜宵,他顺手牵了只烤鸡出来。“你看到陈元跟着过来了?”
小哑巴点点头,抓着鸡腿慢条斯理地吃完,然后将骨头扔给了那条看门狗。
“你想干什么?”顾文青摸了摸下巴看着小哑巴,别看孩子小,孩子心眼可不少。
小哑巴拽了拽顾文青的衣服顺便擦了擦手,然后指了指那些拴着牲畜的绳子,又指了指那片水田。
顾文青恍然大悟。
陈元这家伙肯定是对周薪的田做了什么,要不然小哑巴也不会跟着过来整治他。
他解了棚子里牲畜的绳子,然后用根绳子吊着鸡屁|股勾着那只看门狗给他们赶牲畜。这狗平日里的任务就是看管这些牲畜,久而久之,这些牲畜对它都有惧意。
有了狗的协助,顾文青和小哑巴两个人很轻易且不惊动人地将一棚子牲畜赶进了离他们最近的水田里,然后一个接一个......
翌日一早,天光还没有亮透,顾文青躺在床上就听到屋外此起彼伏地尖叫声、怒骂声......
他翻了个身看了看睡得沉的小哑巴,伸着懒腰爬了起来。
“我的田啊!明年可怎么过啊!”
“哪个挨千刀的毁了我的田!我一定要弄死他!”
“这可怎么过!!!这秧都祸害成这样了,重新插都不行!”
顾文青猛灌了两口井水,村民们都聚在田前咒骂不断地发泄自己的怒火。他打了个嗝,眼看着周薪愁眉苦脸地急冲冲跑了回来。
“顾大哥我们屋里说话!”周薪情急拽着顾文青的胳膊进了屋子关了门,屋内的苏荷初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们两个。
“怎么了?”
“村里的田都被人给毁了秧。”
“什么?”苏荷初吃了一惊,他们都靠田里出的粮食生活,秧都死了明年靠什么吃饭?
“顾大哥,你老实跟我说,这是不是你做的?”周薪眉头紧皱带着点怒气地看着顾文青。
顶着对方的视线,顾文青不急不忙地点了点头。
“顾大哥!”周薪急切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这可是我们村来年的收成!”
顾文青看着周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人真的是善良地让他有点无语。自己被强豪欺压,村里没人帮他就算了,他还这么为别人着想。
“昨晚我看到陈元牵着驴子去了你的地里。”
他这句话说完周薪一愣,和苏荷初对视了一眼后立马冷静了下来。如果顾文青没有插手的话,那今天就是全村的人看他崩溃在自己家田面前。
“陈元他!他实在是太坏了!”周薪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还是没有骂出一个脏字。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抄家伙带着你们村里的人一块儿去闹。”顾文青指了指外面那些怒气冲天的人,“那些牲畜回庄子的脚印都在呢,这可是证据。趁机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庄子里的主人知道。”
周薪立马懂了该怎么办,斗志昂扬地握了握拳拿着锄头冲了出去。
“娘子和顾大哥等我的好消息吧!”
苏荷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紧了眉头,“顾大哥,我还是担心......”
周薪品性善良,不愿意和人起冲突,向来都是能化干戈就绝不跟人红脸,因此苏荷初担心他没办法为自己争一口气还被人给欺负了。
“妹子你要给周老弟一点信心,他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肩上就是担着护家的责任,今日退一步,明日让一些,你们这个家的日子还怎么过?人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起来。”
苏荷初点点头,一双眼睛还是盯着屋外,充满了担忧。
“好了好了,不要看了。”顾文青催促道,“去想想午饭吃什么吧,周老弟忙活完回来肯定饿了。”
苏荷初看着周薪拿着锄头跟村民在田前急赤白脸,大家粗着脖子红着脸,然后纷纷回家拿上东西出了门。
庄子里的陈元今天起床就觉得自己的右眼皮直跳。昨晚高兴多喝了点酒,今早都没睡醒就被人摇了起来。
“庄子里的地都被人给毁了!你还在这里睡得着觉!”陈元的父亲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愤愤道。
“被毁就被毁了!你打我做什么!”陈元还没醒神就被亲爹甩了一巴掌顿时怒气冲天,旋即他缓过神来,“全毁了?怎么会?不是只有周薪一家的吗?”
陈爹怒其不争地抬手又是一巴掌甩在儿子的脸上,本来今早听到仆人说道这事他心里就有点怀疑是不是陈元做的,现在他这话完全就是做实了!
“我平日里就是太纵容你了!”陈爹抡起一边的板凳就往儿子身上砸,平日里陈元做的那些事都可大可小,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下直接闯了大祸。田里的秧苗都被毁了,来年就没了收成,那么多的田那么多张嘴要吃饭。
这事肯定瞒不住,知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降罪下来!
“不要打了爹!我错了我错了!”陈元被打得抱头鼠窜,陈爹毕竟年纪大了才揍了两下就气喘吁吁。
“管事!陈管事!我们要拦不住了,你快点出来吧!”
昨天被顾文青踢坏的门还没修好只是将将立在门的位置上,村民们一推就推开了。平日里这些人看到庄子里的仆人都小心翼翼地讨好,可今日他们怒气在头,一副就死的模样让庄子里的仆人都不敢拦。
也拦不住。
各个手上都拿着家伙乱挥,这要是上前拦了,那脑袋可不得开个包。
“陈管事呢!叫陈管事出来!他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叫他出来!叫他儿子陈元出来!”
“管不好畜生就杀了!”
“对!杀了!毁了我们大家的一年粮食,陈管事不出来评评理吗!”
一群人闹哄哄地挤在庄子的大门口,陈管事赶到门口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甚至不相信这些就是平日里像羊似好欺负的村民们。
“大家!大家不要吵了!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陈管事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奈何这些人个个有张嘴,他一张嘴喊不过几十个人。
“村长!村长呢!让村长来和我说!”陈管事喊了半天,村长才被人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村长本来是个势利眼墙头草跟在他身后帮着他欺压村民,可今日他的田也毁了个全部,恍如雷劈,不仅没有了平时的势利还对着陈管事板起了脸。
“大家稍安勿躁!这件事太蹊跷了,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答复的!”
“什么蹊跷啊,我昨晚看着你儿子牵着驴马跑出去的啊~”人群后的顾文青两手在嘴前摆了个喇叭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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